简介
小说《吾之短章情语选》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星河碎光里的情语信使”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本书的主角是陈默,一个充满魅力的角色。目前本书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吾之短章情语选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苏淑敏第一次见到李顺天时,是在六月的麦收时节。她蹲在田埂边数麦穗,草帽被风吹得滚进金灿灿的麦浪里,起身去追时,脚踝忽然被麦茬划破。
“坐着别动。”有人把草帽捡回来扣在她头上,粗粝的掌心按住她渗血的伤口。苏淑敏仰头看见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别着的红袖章写着“李顺天,生产队记工员”。他裤脚沾着麦芒,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喉结滚动时,露出脖颈上被晒出的深色印记。
“谢谢。”她想抽回脚,却被他握得更紧。李顺天从裤袋里摸出个铁皮盒,倒出点黄色药膏,指尖带着麦秆的清香,轻轻涂在她的伤口上。
“这是薄荷膏,去年我娘采的野薄荷熬的。”他说话时眼睛盯着远处的打麦场,声音像被晒热的风,“能消炎。”
那天下午,苏淑敏坐在田埂上看他记工分。李顺天的账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麦穗,每个社员的名字旁边都标着捆数,轮到她时,他忽然停住笔:“你叫苏淑敏?”
“嗯,来插队的。”她指尖绞着衣角,看见他在账本空白处画了朵小小的野菊,“听说这里的麦子能堆到屋檐高。”
李顺天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还沾着点麦糠:“等打了新麦,我给你磨碗麦仁粥。”
后来苏淑敏总在收工后遇见他。李顺天的记工台搭在晒谷场的老槐树下,账本摊在倒扣的簸箕上,旁边摆着个粗瓷大碗,盛着凉白开。他算账时习惯用手指点着字,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细密的汗珠。
“这道题……”苏淑敏抱着初中课本凑过去,看见他账本背面写着算术题,“二元一次方程,你也在学?”
“队里要算种子账。”他把铅笔递给她,笔杆上咬出深深的牙印,“你教我?”
槐花落了满地,像谁撒了把碎雪。苏淑敏握着他的手写字,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忽然发现他的掌心有层厚茧,是握镰刀磨出来的。
有次暴雨冲垮了水渠,全队人连夜抢修。苏淑敏蹲在泥里递铁锹,忽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转身看见李顺天栽进泥水里,手里还紧紧攥着测量绳。
“发烧了还来!”队长在雨里骂,却把自己的雨衣披在他身上。苏淑敏摸他的额头,烫得像晒谷场的石板。
她把李顺天扶到看场的窝棚,灶台上的瓦罐里还有半罐米汤。撬开他咬得死死的牙关喂进去,发现他脖颈间挂着个布包,里面裹着片晒干的野薄荷。
“去年我娘走的时候,说这个能安神。”他烧得迷迷糊糊,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淑敏,你别像她一样丢下我。”
苏淑敏的心忽然揪紧了。她坐在窝棚门口看雨,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发现雨打在麦垛上的声音,竟和城里的钢琴声有些像。
秋收结束后,队里办了场联欢会。有人拉二胡,有人唱山歌,李顺天被起哄着上台,却红着脸说要表演算账。苏淑敏坐在台下,看见他在黑板上演算全队的口粮,粉笔灰落在肩头,像落了层霜。
散场时月亮升得很高,李顺天忽然从背后拿出支野菊花,梗上还带着露水:“在麦地里摘的,你上次说好看。”
苏淑敏接过花时,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像被麦芒扎了似的缩回手。田埂上的蟋蟀叫得正欢,远处的打麦场堆着金灿灿的麦垛,像谁铺了满地的星星。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就压塌了苏淑敏住的土坯房。她抱着课本站在雪地里,李顺天忽然扛着木板跑过来:“先去我家住,我娘以前的房间还空着。”
他的家在村东头,两间土房糊着报纸,墙上挂着把旧镰刀。李顺天把炕烧得很热,从柜里翻出件蓝布棉袄:“我娘的,你穿应该合身。”
棉袄里有淡淡的皂角香,苏淑敏穿着它坐在炕桌旁,看李顺天在灯下算账。他的侧脸在油灯里忽明忽暗,睫毛上沾着点火星,像落了只萤火虫。
“开春可能要返城了。”苏淑敏忽然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棉袄上的补丁,“我爸来信说,政策允许了。”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李顺天的笔在账本上洇出个墨点:“挺好的,城里总比乡下好。”
那天晚上,苏淑敏听见他在灶房捣鼓了很久。天快亮时,她被麦香馋醒,看见灶台上摆着碗麦仁粥,上面撒着点野菊花瓣。
返城的消息来得比想象中快。苏淑敏收拾行李时,发现枕下压着本算术书,李顺天在每道题旁边都画了麦穗。她抱着书去找他,却见他蹲在麦地里,手里攥着把冻土。
“我把野薄荷种在这里了。”他抬头时眼睛通红,“等明年开春就长出来了,你要是回来……”
“我会回来的。”苏淑敏打断他,把自己的钢笔塞给他,“这个给你,比铅笔好用。”
离别的那天,全队人都来送她。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李顺天站在人群里,手里举着她的草帽,帽檐上别着那支野菊花。苏淑敏忽然跳下车,跑到他面前:“李顺天,等我回来,你还教我割麦子吗?”
他重重地点头,草帽上的麦芒掉进眼里,流出的泪在冻红的脸颊上划出两道痕。
城里的日子忙碌又陌生。苏淑敏进了工厂当会计,每天对着算盘和账本,却总想起李顺天账本上的麦穗。她给他写过很多信,都石沉大海,直到第三年春天,才收到个皱巴巴的信封。
里面没有信,只有片压干的野薄荷,和张记工分的纸。背面用她送的钢笔写着:“麦子又种上了,算好了你的那份。”
苏淑敏握着那片薄荷,忽然趴在桌上哭了。车间主任走过来说:“小苏,乡下的政策也松了,想去看看吗?”
她请了半个月假,坐着长途汽车回到那个熟悉的村庄。麦浪已经没过膝盖,风吹过时像片金色的海。打麦场的老槐树下,李顺天正给社员记工分,账本上的麦穗画得比以前好看多了。
“你来了。”他抬头时,钢笔从指间滑落,滚进麦地里。苏淑敏跑过去捡,却被他一把抱住,麦秆的清香裹着阳光的味道,漫进她的衣领。
“我算过了。”李顺天的声音带着颤抖,“你走了一千一百三十天,我每天都在账本上画朵野菊,现在够编个花环了。”
麦浪深处传来蝉鸣,苏淑敏看见他脖颈间还挂着那个布包,里面的野薄荷换了新的。远处的打麦场堆着新麦,像谁把阳光揉碎了铺在那里。
那天傍晚,他们坐在田埂上看夕阳。李顺天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用新麦磨的面:“我娘的方子,加了野菊花,你尝尝。”
麦饼的甜混着薄荷的凉,在舌尖慢慢散开。苏淑敏忽然发现,原来最动人的味道,是时光和思念一起酿成的。
后来,苏淑敏再也没回城里。她和李顺天在老槐树下搭了间新屋,窗台上摆着野菊花,账本上的麦穗越画越像样。有年麦收,他们的儿子蹲在田埂上数麦穗,草帽滚进麦浪里,李顺天追过去时,苏淑敏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也是这样,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