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后院小屋的寂静,是被隔壁阿福震天的呼噜声打破的。
凌逍睁开眼,晨曦的微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淡白的气箭,射出尺许才缓缓消散。昨夜吸纳的驳杂“烟火道韵”早已融入四肢百骸,奔腾的气血如同奔涌的地下暗河,沉凝而汹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那层坚韧的膜更加致密,骨骼深处隐隐透出玉质般的光泽,握拳时,一股远超昨日的沛然力量在筋肉中流淌、蛰伏。
淬体九重,水到渠成。
他起身,动作轻捷无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老街特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隔壁张屠夫家飘来的淡淡血腥气、李记包子铺蒸笼里冒出的腾腾白气、远处早市隐隐传来的吆喝……这些气息涌入鼻腔,非但不显污浊,反而像最纯净的甘露,滋养着他体内刚刚稳固的境界,甚至隐隐推动着那层通往“通脉境”的、对常人而言坚若磐石的壁障。
“早啊,小凌哥!”阿福揉着惺忪睡眼从隔壁出来,看到精神奕奕的凌逍,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随即想起什么,脸上瞬间堆满担忧,“哎哟,你…你昨晚睡得着啊?那赵黑豹…可不是好惹的!听说他可是通脉境的大高手!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咱这样的…”他做了个戳的动作,一脸惊惧。
凌逍笑了笑,拿起墙角的木桶准备去打水:“天塌下来也得开门做生意不是?咱就是个跑堂的,操心那些干嘛。倒是福哥你这呼噜,快赶上隔壁张屠夫的杀猪刀了,练的什么功?”
阿福被噎了一下,脸一红,嘟囔着“瞎说啥呢”,也赶紧抄家伙干活去了。紧张的气氛被凌逍三言两语冲淡了些,但阿福眼底的忧虑并未散去。
前厅,苏清漪已经在柜台后忙碌。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晨曦透过窗格落在她身上,宛如一幅静谧的工笔画。她正专注地拨弄着一把乌木算盘,纤细的手指在油亮的算珠间灵巧跳跃,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噼啪”声,算珠碰撞间,竟隐隐有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计算着某种无形的盈亏。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眸光落在凌逍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昨夜她掌心那点微光,在凌逍修炼时共鸣得异常清晰,此刻面对突破后的凌逍,她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沉凝内敛、却又与周遭环境无比和谐的气息。
“醒了?”苏清漪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昨晚动静不小,没吵着你吧?”这话一语双关。
凌逍放下水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板娘拨算盘的功夫天下第一,听着跟小曲儿似的,助眠。”他目光扫过那把算盘,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那算珠碰撞的轨迹,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某种简易而实用的防御阵纹雏形,是这市井算盘独有的“道韵”。
苏清漪指尖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拨动算珠:“油嘴滑舌。赵家那边,怕是不会善了。”她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听说赵黑豹,通脉三重。”
通脉境!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刚走进来的阿福和老吴心头。淬体境锤炼筋骨,还在凡人范畴。通脉境,则是真正打通经脉,引天地灵气入体,举手投足蕴含远超凡俗的力量!在青石镇这种地方,通脉三重,已是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顶尖人物!
老吴脸色发白,手都哆嗦了:“老板娘,要不…要不今天先关张避避风头?”
“避?”苏清漪指尖捻起一颗算珠,轻轻摩挲,“避得了初一,避不过十五。开门。”她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茶馆门板卸下,清晨微凉的空气裹挟着早市喧嚣的声浪涌了进来。老街彻底活了!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混杂着油条、豆浆、蒸包、酱菜、鱼腥、牲口气息……构成一幅浓烈而鲜活的市井百态图卷。
凌逍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近乎陶醉的神情。这滚滚红尘烟火气,比什么洞天福地的灵气更让他舒坦。他抄起抹布,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开始麻利地擦拭桌椅,动作流畅自然,抹布过处,桌椅光洁如新,仿佛连昨日的晦气都被一并抹去。
茶客们陆陆续续来了。但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同。许多熟客进门,目光都下意识地先瞟向凌逍,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好奇和一丝隐隐的疏离。昨日那雷霆手段废掉赵黑虎的一幕,早已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半个青石镇。
“听说了吗?赵黑虎废了!胸口塌下去好大一块!” “何止!听说屎尿都打出来了!被抬回去的时候跟条死狗一样!” “真是那个新来的小二干的?就凭一茶壶?” “千真万确!我就在场!那小子邪乎得很!看着笑眯眯的,下手忒狠!” “狠?那是赵黑虎活该!这些年祸害了多少人?踢到铁板了!” “嘘!小声点!赵黑豹可不是好相与的!通脉境啊!那小子再邪乎,能是仙师的对手?” “今天怕是有好戏看喽…”
窃窃私语在茶桌间流淌,茶馆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连带着早茶的香气都似乎淡了。
凌逍恍若未闻,依旧穿梭在各桌之间,端茶递水,笑容可掬:“王老板,您的碧螺春,小心烫。”“张大爷,肉包子给您放这儿了,趁热吃。”他动作麻利,态度自然,仿佛那些议论的主角根本不是他。
然而,就在他给靠窗一桌客人续水的刹那,茶馆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
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门口。来人约莫四十许岁,豹头环眼,满脸虬髯,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柄厚背鬼头刀,刀未出鞘,一股沉重的煞气已扑面而来,压得门口几个茶客呼吸一窒,慌忙低头让开。
正是赵黑豹!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神情凶悍、气息彪炳的壮汉,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淬体境的好手。其中两人抬着一副简易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胸口裹着厚厚麻布、脸色灰败如死人、眼神怨毒如蛇的赵黑虎!
赵黑豹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瞬间就锁定了柜台后的苏清漪,以及…她身边那个端着茶壶、一脸人畜无害的年轻跑堂——凌逍!
“苏!清!漪!”赵黑豹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震得茶馆窗棂嗡嗡作响,“还有那个小杂种!给我滚出来!”
茶馆内瞬间死寂!所有茶客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老吴和阿福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苏清漪放下算盘,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她正要开口。
“客官,早啊。”凌逍却像没感受到那山岳般的压力,端着茶壶,脸上挂着标准的跑堂笑容,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仿佛来的不是煞神,而是普通的客人,“几位爷看着面生,是打尖还是喝茶?咱听雨轩的早茶可是一绝,刚出炉的肉包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儿…”
“喝你娘的茶!”赵黑豹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怒喝一声,一步踏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抓凌逍的脖颈,“小杂种,给虎爷跪下磕头!”
这一抓迅若奔雷,五指如钩,指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显然用上了淬体八重以上的硬功!眼看就要捏碎凌逍的喉咙!
凌逍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端着茶壶僵在原地,脸上笑容都凝固了。
“小心!”阿福失声惊呼。
就在那铁爪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凌逍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拂的柳条,极其自然地、微不可查地向后晃了那么一丝丝。幅度极小,却妙到毫巅地让那必中的一爪擦着他的衣襟掠过!
同时,他端着茶壶的右手手腕一抖一翻,滚烫的壶嘴如同毒蛇吐信,“嗤”地喷出一股灼热的白汽,精准无比地射向那汉子抓空的右手手腕脉门!
“啊!”那汉子只觉手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钻心,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惨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
凌逍仿佛只是手滑了一下,一脸后怕地拍拍胸口:“哎哟喂!客官您吓死我了!这水滚着呢,泼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您瞧瞧,差点烫着您了吧?”他语气真诚,带着点小跑堂特有的惶恐,还煞有介事地低头检查壶嘴,“还好还好,壶没坏…”
“找死!”赵黑豹眼中凶光暴涨!他看得真切,这小崽子滑溜得跟泥鳅似的,出手更是刁钻狠辣!什么狗屁意外?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给我废了他!”赵黑豹怒吼一声,声如炸雷,通脉三重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离得近的几张桌子上的茶碗“噼啪”碎裂!茶客们惊呼着被推得东倒西歪!
他身后那七八个淬体境好手齐声暴喝,如同出闸猛虎,刀光、拳影、腿风,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从不同角度朝着凌逍全身要害笼罩而下!杀气盈门!
“哎,讲点规矩啊!”凌逍脸上那点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奈的表情,像是在看一群不守规矩的顽童,“砸坏了桌椅板凳,可是要赔钱的!”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极致的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融入周围环境的和谐韵律!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从两道劈来的刀光缝隙中滑过,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旁边一张空桌上的一把乌木算盘——正是苏清漪刚才拨弄的那把!
“借老板娘算盘一用!”
手腕一抖,算盘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凌逍看也不看,五指张开,如同天女散花,朝着正面扑来的三个凶悍打手猛地一扬!
“嗖!嗖!嗖!嗖!”
十几颗乌黑油亮的算盘珠子,如同被强弓劲弩射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化作一片乌光,劈头盖脸地罩向那三人!
“雕虫小…”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光头大汉狞笑,淬体七重的横练功夫让他自信能硬抗。他双臂交叉护住面门,肌肉虬结如同岩石!
然而,预想中的金铁交鸣没有响起。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如同热刀切牛油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十几颗看似普通的算盘珠子,竟如同烧红的铁弹,轻易撕裂了光头大汉引以为傲的肌肉防御,深深嵌入他的手臂、肩膀、胸口!每一颗珠子都精准地打在了他气血运转的节点、筋腱连接的要害上!
“呃啊——!”光头大汉的狞笑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他那双如同精铁浇筑的手臂瞬间软塌塌地垂落,胸口几个血洞汩汩冒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轰然跪倒在地,惨嚎声撕心裂肺!
另外两个打手更惨!他们试图格挡或闪避,但那算盘珠子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一个被三颗珠子直接打碎了膝盖骨,惨叫着扑倒在地;另一个则被一颗珠子从眼眶射入,连惨叫都发不出,直挺挺地后仰倒下,身体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打手被这血腥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攻势不由得一滞!
“算盘珠子打狗,挺合适。”凌逍掂了掂手里瞬间轻了一半的算盘框,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他身形丝毫不停,如同游鱼般在剩下几个打手惊骇的目光和混乱的攻击中穿行,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出手都简洁致命!
或用断掉的算盘框边缘精准敲击对手的颈动脉,或用手指如拈花般拂过对方肋下要穴,或用脚尖悄无声息地勾绊对方重心……
“咔嚓!” “呃!” “噗通!”
骨骼断裂声、闷哼声、倒地声接连响起!仅仅几个呼吸,那七八个淬体境的好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或痛苦呻吟,或直接昏死!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茶馆里除了惨嚎和粗重的喘息,再无其他声音!
满场死寂!
所有茶客,包括老吴和阿福,都像被施了石化术,张着嘴,瞪着眼,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看到了什么?一把算盘珠子?几个呼吸?一群淬体境的凶悍打手就全躺下了?这还是人吗?
连担架上怨毒的赵黑虎,此刻眼中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赵黑豹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带来的这些手下,虽然不入通脉,但都是淬体境中后期的好手,是他横行青石镇的本钱!竟然…竟然被一个跑堂的,用一把算盘,像扫垃圾一样扫倒了?!
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赵黑豹的脊椎骨窜起!
他死死盯着那个依旧拎着半把破算盘、站在满地哀嚎手下中间的年轻跑堂。对方身上依旧没有一丝属于强者的凌厉气势,甚至嘴角还噙着那点人畜无害的、让赵黑豹此刻觉得无比刺眼的淡淡笑意。
“通脉境?”赵黑豹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你…你究竟是谁?”他绝不相信一个普通的通脉境能如此轻易、如此诡异地解决掉他这么多淬体境手下!这手段,闻所未闻!
凌逍随手将那破算盘框丢在脚边一个打手身上,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抬眼看向赵黑豹,笑容不变,语气甚至带着点商量的口吻:“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赵老大欠的那三两银子壶钱,还有今天打坏的这些桌椅板凳、茶碗杯碟,以及惊扰了我家老板娘和各位客官的损失费、精神损失费…您是现在结,还是打个欠条?”
“你…你…”赵黑豹气得浑身发抖,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堂堂通脉三重高手,青石镇的地下霸主,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被一个跑堂的当众索要赔偿?还精神损失费?
“小杂种!我要你死!”赵黑豹彻底暴怒,理智被狂怒吞噬!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沉重的鬼头刀,刀身黝黑,刃口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不是凡铁!一股远比刚才更加狂暴凶戾的气息轰然爆发!
“黑煞斩!”
赵黑豹怒吼一声,通脉三重的元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刀身!黝黑的鬼头刀瞬间蒙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煞之气,刀身震颤,发出刺耳的鬼啸!他双手握刀,力劈华山,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浓烈血腥味的黑色刀罡,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朝着凌逍当头斩下!
刀罡未至,凌厉的劲风已将凌逍额前的碎发吹起,地面上的碎木屑被卷得四处飞扬!这一刀,蕴含了赵黑豹毕生修为和狂怒,威力足以劈开巨石!
“豹爷动真格的了!” “仙师发怒了!” “快跑啊!”
茶客们惊恐尖叫,连滚带爬地往角落躲,生怕被波及。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一刀,凌逍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他眼神微凝,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微微前倾,仿佛要主动撞上那夺命的刀罡!就在刀罡即将及体的刹那,他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没有硬撼,也没有格挡,而是如同穿花蝴蝶,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和极其刁钻的角度,瞬间在劈落的刀身侧面连点了数下!
叮!叮!叮!叮!
几声清脆如金玉交击的轻响!
凌逍的指尖每一次点中刀身,都精准无比地落在刀势力量流转最薄弱、最不稳定的节点上!每一次轻点,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了奔涌的血流中!
那原本凝练如匹练、势不可挡的血煞刀罡,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剧烈扭曲、震颤!上面浓郁的血煞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
赵黑豹只觉得一股股极其刁钻、灼热又带着奇异震荡的劲力,透过刀身狠狠钻入他的手臂经脉!他灌注的元力被瞬间打乱、截断!那感觉,就像自己全力挥出的一拳,狠狠打在了空处,还被人在手腕上连敲了数下麻筋!
“噗!”赵黑豹胸口如遭重锤,气血翻涌逆冲,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劈落的刀势戛然而止!沉重的鬼头刀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变得无比滞涩沉重!
就在赵黑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剧震的瞬间——
凌逍那前倾的身体如同蓄满劲的弓弦猛地弹直!肩膀带着一股沉雄无匹的寸劲,如同攻城巨锤,狠狠撞在赵黑豹因发力而微微前探的胸膛上!
“砰!”
一声闷响,如同擂在破鼓上!
赵黑豹那魁梧如铁塔的身躯,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撞,撞得双脚离地,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倒飞出去!
轰隆!咔嚓!
赵黑豹魁梧的身躯狠狠砸在茶馆门口一根粗实的廊柱上!那碗口粗的硬木廊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道道缝隙!赵黑豹闷哼一声,背靠着廊柱滑落在地,鬼头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在地上。他胸口剧痛,喉头腥甜,眼前金星乱冒,一口逆血终究是没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挣扎着想站起,却发现浑身筋骨欲裂,元力溃散,竟一时提不起力气!
整个听雨轩,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眼珠暴突,死死盯着那个站在满地狼藉中央,轻轻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灰尘的年轻跑堂。
通脉三重…青石镇顶尖的高手…被…被一肩膀撞飞了?
凌逍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撞人的肩膀,又看了看吐血的赵黑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仿佛在懊恼自己下手重了:“对不住啊豹爷,劲儿使大了点。您看这柱子也撞裂了,这账…是不是得另算?”
赵黑豹气得浑身发抖,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差点背过气去。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然而,就在他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凌逍,几乎要喷出火来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茶馆门外,长街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身形瘦削,面容平凡,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幡子,上书“铁口直断”四个褪色的大字,像个落魄的游方道士。
但赵黑豹看到此人,眼中却猛地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嘶声嚎叫,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扭曲变形:
“仙师!仙师救命!就是此人!他身上定有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