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备受瞩目的传统玄幻小说,不朽人间客,由才华横溢的作者“你很厉害的慧婉”创作,以青禾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如果你喜欢传统玄幻小说,那么这本书一定不能错过!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赶快来一读为快吧!
不朽人间客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回到郡城的那日傍晚,天色是一种浑浊的橙红,像未擦净的血迹。
青禾踏入田曹廨署时,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往日常见的几位书佐不在,只有两个面生的年轻吏员在埋头抄录,见她进来,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眼神里有种闪躲的意味。
她的案几被挪到了更靠墙的角落,原本堆放整齐的桑麻简牍,此刻有些凌乱,似乎被人翻动过。青禾不动声色地坐下,开始整理。手指拂过简牍边缘时,触到一点细微的湿黏——是汗渍,陌生人的汗渍。
有人查过她的东西。
她继续整理,面色平静如常。心中却已绷紧。荆羽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小心新任郡守。
接下来的几日,这种无形的压力如影随形。同僚与她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刻意的疏远;派给她的公务越发琐碎边缘,甚至让她去清点郡府后仓积压多年的陈年种子——那些种子大多已蛀空霉变,毫无用处。
青禾全都安然接受,每日准时点卯,认真完成那些毫无意义的工作,然后早早离开,不多言,不多看。
直到第七日,程牧悄悄寻了个机会,在廨署后的水井边“偶遇”青禾。
他佯装打水,压低声音:“司马府君暗中在查所有与武安君有过接触的人,哪怕只是递过文书的小吏。你那日面见君侯的记录,被单独调阅了。”
青禾握紧水桶的麻绳:“程史可知,府君意欲何为?”
“不好说。”程牧摇头,“司马靳是应侯的人,武安君与应侯……势同水火。如今武安君虽去,但余威犹在,旧部仍在军中。司马靳恐怕是想借清理‘余党’,在河内立威,也好向咸阳表功。”
“我不过一个斗食小吏,见过君侯一面,何足为虑?”
“正因你微不足道,才好拿来做文章。”程牧声音更低,“若能动你,便可震慑其他与武安君有过交集的吏员。再者……你那些农事新法,在乡间颇有声望。司马靳不喜‘标新立异’,尤不喜女子涉足公务。你须万分小心。”
“谢程史提点。”青禾顿了顿,“程史您……”
“我自有分寸。”程牧摆摆手,提起水桶,“记住,近日莫要再提任何农事新策,更不要与乡里旧识过多往来。熬过这段时日,或可无恙。”
说完,他便提着水桶匆匆离去,仿佛真的只是来打水。
青禾站在原地,看着井中自己的倒影。水面晃动,面容模糊。
她知道,躲是躲不过的。司马靳既然盯上她,迟早会有动作。她需要准备,需要更多的……筹码。
—
转机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到来。
四月末,河内郡西部的温县爆发时疫。起初只是几户人家发热、呕吐,乡医当作寻常伤寒诊治。但病情迅速蔓延,旬日之间,已波及三乡,死者数十。消息传到郡城,司马靳大惊——时疫若控制不住,不仅影响春耕赋税,更可能引发民乱,甚至传入军中。
郡府急召医官、方士商议对策。但时值战国,医学粗疏,面对迅速扩散的疫病,医官们众说纷纭,有言“瘴气”,有言“鬼神作祟”,开出药方五花八门,效果寥寥。
疫情告急文书一日三报。司马靳焦头烂额,终于下令:郡府所有吏员,凡通医理、知药草者,皆可献策,有功者重赏。
告示贴在廨署外的木牍上。吏员们围观议论,却无人敢应——时疫凶险,沾上便是生死之事,何况医术不精,献策无效,反而可能获罪。
青禾远远看着那告示,心中一动。
前世作为图书馆管理员,她翻阅过大量杂书,其中便有《黄帝内经》(虽成书于汉代,但托古黄帝,其中部分内容战国已萌芽)、《神农本草经》的辑佚本,以及后世关于古代瘟疫防治的学术论文。虽非专业医者,但她记得一些基本原则:隔离病源、洁净饮水、焚烧染物、使用常见草药(如麻黄、桂枝、甘草)缓解症状……
更重要的是,她这具身体似乎对疾病有极强抵抗力。在河内三年,周遭人时有伤风痢疾,她却从未病过。或许,长生者不仅不死,也不易染疫?
这是个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若献策有效,或可转移司马靳的注意力,赢得喘息之机;若无效,甚至加重疫情,便是万劫不复。
她权衡良久,直到傍晚散值,廨署人去楼空,才缓步走到那告示前,伸手,轻轻揭下。
次日,青禾求见司马靳。
郡守府的正堂比杜邺时期多了些装饰:墙上挂了幅山水帛画,案几旁添了铜雀灯台。司马靳端坐主位,身着深青色深衣,头戴进贤冠,面白无须,手指纤长,正慢条斯理地翻阅竹简。
听闻青禾揭榜献策,他抬起眼,目光带着审视:“你通医理?”
“民女不敢言通,只是少时逃难,曾随一游方郎中学过些粗浅医术,识得些药草。疫病凶险,民女愿往温县一试,或可略尽绵力。”青禾伏首。
司马靳沉默片刻,忽问:“你可知,若处置不当,疫情扩散,是何罪责?”
“民女知晓。愿立军令状:若一月内疫情不减,甘受严惩。”
“哦?”司马靳挑眉,“倒有胆色。然你一女子,入疫区,恐有不便,亦难服众。”
“民女可扮作医徒,蒙面而行。所需人手、药材,皆由郡府调配,民女只负责查验病情、拟定防治方略,具体执行可由当地医官、吏员操办。”
司马靳手指轻敲案几,似在权衡。许久,他才道:“本官可予你一试之机。但有三条:一,你需即日启程,不得延误;二,所有举措,须先报本官核准;三,若疫情失控,或你有任何不轨之举……”未尽之言,寒意森然。
“民女明白。”
“去吧。所需人手药材,持此符节去医曹调配。”司马靳递过一枚小木符,“记住,你只有一月。”
“诺。”
退出正堂时,青禾后背已是一层冷汗。她赌对了——司马靳急需解决疫情,而她的“主动请缨”,恰好给了他一个既能用人、又能随时甩锅的选择。若成,是他用人有方;若败,是她自寻死路。
好算计。
但她别无选择。
—
两日后,青禾带着五名医曹抽调的药工、两名郡府派来“协助”实则监视的吏员,抵达温县。
疫情比传闻更惨烈。
整个乡邑笼罩在死寂中,户户闭门,路上几无行人,只有焚烧尸体的黑烟在远处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草药混合的怪味。乡寺(乡政府)内,几名本地医官满面愁容,见郡府来人,如同见到救星,但得知领头的竟是个年轻女子时,希望又变成怀疑。
青禾无视那些目光。她要求立即查看病人。
最先被带去的是一家富户,患者是户主之子,十五六岁的少年,已高热三日,神志昏沉,身上起红斑。青禾以布蒙面,仔细察看其舌苔、眼睑、皮肤,询问发病经过、症状变化。随后又查看了几户病情轻重不同的患者。
她发现,此疫似为伤寒(古代对多种发热性传染病的统称)的一种,通过接触、饮食、蚊虫可能传播。患者多先恶寒发热,继而头痛身痛,或吐或泻,重者昏迷谵语。
回到乡寺,青禾召集医官、吏员,提出三条:
一,严隔离。将已发病者集中移至乡外废弃窑洞,专人照管;未发病但密切接触者,另辟一处隔离观察;健康者严禁与两类人接触。所有隔离区设栅栏,由乡卒把守。
二,绝污源。所有病人衣物、用具煮沸或焚烧;粪便、呕吐物深埋撒石灰;全乡水井重新淘洗,投以明矾澄清;禁止饮用生水,食物须煮熟。
三,用药草。她开出两个方子:一个用于发病初期(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煎汤发汗);一个用于后期高热不退(石膏、知母、粳米、甘草,清热保津)。药材皆本地易得,且剂量保守,以免药害。
方案报回郡府,司马靳很快批复:准。
执行却阻力重重。病家不愿亲人被移走,乡民不信“喝生水会得病”,连医官也质疑方子“太简单”。青禾不争辩,只带着药工和愿意相信的乡吏,先从最配合的两户开始,严格按方案执行。
三日后,那两户最先隔离的病人,热度渐退,神志转清。消息传开,质疑声稍减。青禾趁机加大宣传,让康复者亲自诉说经历,又组织乡中三老、父老带头执行隔离、洁净措施。
疫情蔓延的势头,终于被遏制。
青禾日夜忙碌,巡视隔离区,指导煎药,检查水源,记录病情变化。她与病人接触最多,却始终未染病,连咳嗽都无。监视她的吏员起初紧盯着,后来见她确实一心扑在防疫上,也渐渐松懈,甚至偶尔帮忙搬运药材。
唯有夜深人静时,青禾会取出那半枚玉环,就着油灯细看。玉质温润,断裂处天然形成崎岖纹路,像某种地图,又像星象。她想起荆羽的话:君侯旧物。
白起为何要将此环一分为二?另一半在何处?这玉环,除了纪念,是否还有别的含义?
无解。
她将玉环贴身收好,继续投入次日的工作。
—
一月之期将至时,温县的疫情已基本控制。新发病例寥寥,隔离区多数病人康复,陆续返家。乡邑渐渐恢复生气,春耕虽耽误了些,但总算能继续。
郡府派来的核查吏员确认了成效。司马靳的嘉奖令很快下达:赏青禾金十镒(约合后世二十两黄金),擢为田曹“医农咨议”,秩百石,专司郡内农事与疫病防治相关事务。
一跃成为百石吏,这在秦吏体系中已是中级。更重要的是,这个新设职位巧妙地结合了她的农事与医事特长,让她有了更合法的立足点。
回到郡城那日,程牧在廨署外等她,眼中带着欣慰:“做得不错。司马府君如今对你刮目相看,暂时应不会再为难你。”
“多亏程史此前提醒。”青禾诚心道。
“是你自己争气。”程牧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切莫掉以轻心。司马靳此人,外宽内忌。他赏你,是因你有用,且疫情得控于他政绩有益。但你风头太盛,未必是福。”
“我明白。”青禾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懂。
新职务带来了新的廨署——一间独立的小屋,虽仍简朴,但有了窗、有了一张真正的书案。案上堆着司马靳特批拨给她的医书、农书简牍,以及各乡上报的农事、疾病记录。
青禾开始系统整理这些资料。她将农事与医事结合,提出“预防时疫,首重修水利、清污秽”、“药草可与粮食间作,既增收益,又备不时之需”等观点,写成简牍,呈报郡府。司马靳大多采纳,下发各乡执行。
她的名声,渐渐在河内吏员与乡间传开。人们说起她,不再只是“那个见过武安君的女子”,而是“懂农会医的青禾先生”。
青禾却越发谨慎。她深居简出,除了公务,几乎不与同僚往来。赏金大部分托程牧换成不易贬值的布帛、粮食,悄悄捐给安阳乡等曾推行合作耕种的村落,只留少许备用。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
直到六月中的一日,青禾奉命去郡府库房,调阅往年疫病记录的旧档。
库房位于郡府最深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尘土气。守库老吏打着哈欠,指了指角落一堆散乱的简牍:“那些是昭襄王年间的旧档了,自己翻吧。”
青禾道谢,走到那堆简牍前。竹简大多腐朽,编绳断裂,字迹模糊。她小心翻检,寻找与“疫”、“病”相关的记载。
翻到一半时,她的手忽然停住。
那是一卷极其古旧的木牍,边缘已被虫蛀,但中央几行字依稀可辨:
“……王使方士徐福求不死药……福言:东海有三神山,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所居,有泉饮之可不老……王赐童男女三千,资之五谷种种、百工而行……后无音讯……”
不死药。不老泉。
青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继续往下看,后面字迹更模糊,只能断续认出“……有异人……体魄殊常……伤愈极速……疑与神山相关……”
异人。伤愈极速。
她的手微微发颤。这记载,像是在描述……她这样的人?
“找到了吗?”守库老吏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青禾不动声色地将那卷木牍塞进袖中,转身举起另一卷无关的简牍:“找到了些,多谢。”
老吏瞥了一眼,没在意,嘟囔着走开。
青禾快步离开库房。阳光刺眼,她却感到一阵寒意。
那卷木牍……是谁留下的?徐福东渡是秦始皇年间的事,但这木牍记载似乎是更早的版本?还有“异人”的记载……难道在她之前,已有类似的长生者出现?或者,这世上还有其他人知道长生之秘?
袖中的木牍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
她回到自己的廨署,紧闭门窗,才敢取出细看。木牍很薄,正面是那段关于徐福和不死药的记载,背面……似乎刻着些图案?
她凑近油灯,仔细辨认。那是极浅的刻痕,像是地图的局部:弯曲的线条似是海岸,几个点似是岛屿,旁边有难以辨认的古文字。
而地图中央,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
青禾瞳孔骤缩。
那符号……与她怀中那半枚玉环断裂处的天然纹路,竟有七八分相似!
她猛地掏出玉环,将断裂处对准木牍上的符号。
残缺的纹路,与地图上的符号,严丝合缝。
玉环是钥匙。这木牍上的地图,是锁。
白起……他知道什么?这玉环,这地图,与长生之秘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汹涌而来。青禾握着玉环和木牍,坐在昏暗的廨署中,久久未动。
窗外暮色渐浓,远处传来郡府下值的钟声。
她将木牍和玉环仔细藏好,吹熄油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
平静的日子,终究是假象。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而她,正被这股暗流,推向一个更深的、未知的旋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