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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陈默这把“快刀”下去,商会里头那些乱伸的手和胡花的钱,算是被狠狠剁掉了一截。账面上虽然还是紧巴巴的,但至少不再是笔糊涂账,哪笔钱该进,哪笔钱该出,条条框框清晰了不少。沈知微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那么一丝丝。

可这心刚往肚子里落了落,新的烦心事又顶了上来。

首先是族里那边。沈崇礼和沈文博自打上次在仓库被江淮噎了回去,明面上是消停了,没再带着人硬闯。可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没断过。一会儿是钱婶子“无意间”说漏嘴,族里几位老爷对沈知微“抛头露面”、“与商贾厮混”很是不满;一会儿又是沈文博家的子侄,在街上“偶遇”商会里相熟的织户,话里话外打听商会的收益,暗示“跟着个丫头片子没前途,不如把织机并到族产里稳妥”。

这些阴风鬼火,吹得沈知微心里一阵阵发寒。她知道,族里这是换了策略,改明抢为暗逼,想从内部瓦解她。她现在靠着陈默勉强稳住了财务,又靠着秦婉娘的技术和纹样撑住了品质,可若是人心散了,这商会立刻就得垮台。

再者,就是父亲那边。赵顺掌柜偶尔递来的消息,依旧是“还在打点,暂无进展”,像石沉大海,连个响动都听不见。每次去狱中探望,看着父亲愈发消瘦、眼神也越发灰败的模样,沈知微都心如刀绞。她这边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保住家业,等着父亲沉冤得雪吗?可这案子,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内忧外患,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商会真正站稳脚跟、让她有足够底气应对各方压力的突破口。

这日,江淮来结一批大货的款项,看着账房先生(陈默招来的一个老成学徒)噼里啪啦拨完算盘,将一叠厚厚的银票推过来,脸上总算有了点真心的笑意。

“沈东家,这批‘暗花菱纹锦’和‘万寿莲’缎子,在府城卖得不错,几个老主顾都夸花样新颖,质地也好。”他收起银票,语气比往日热络了些,“看来,你这商会,算是走上正轨了。”

沈知微勉强笑了笑:“全赖江掌柜照应。”

江淮何等精明,看出她眉宇间的愁绪,呷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还在为族里那些事烦心?”

沈知微叹了口气,也没隐瞒:“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如今不敢明着来,暗地里的手脚却不少。”

江淮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沈东家,你有没有想过,把你这个‘江南织造商会’,弄得再……名正言顺一些?”

“名正言顺?”沈知微不解。

“对。”江淮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现在这商会,说穿了,就是几家小织户抱团取暖,靠着你和秦师傅的技术撑着。在族里那些老古板眼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但若是……你能拿到官府的认可呢?”

“官府认可?”沈知微心中一动。

“没错。”江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比如,争取到‘官织’的资格,哪怕是份额最小、最不起眼的那种。或者,拿到官府某项采买的长期契书。只要挂上了‘官’字头,哪怕只是沾点边,身份就不同了。族里那些人再想动你,就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打官府的脸。”

官织?官府采买?沈知微听得心跳加速。这确实是一条路子!一旦和官府搭上边,就如同多了一层护身符。可是……

“这……这岂是容易之事?我们这等小门小户,如何能入得了官家的眼?”

江淮笑了笑:“事在人为。年底官府确实有一批‘协济布’和赏赐用的锦缎要采买,量不大,但要求高。以往都是几家老字号瓜分。今年……或许是个机会。”

他顿了顿,看着沈知微:“你们商会的布,质量已不输那些老字号,纹样更是新颖。若能想办法,让你们织的布出现在负责采买的官员眼前,并且让他觉得……用你们的布,比用那些老字号,更能显出他的眼光和政绩,这事,未必不能成。”

让负责采买的官员看到?还要让他觉得有好处?

沈知微蹙眉沉思。这其中的关窍,无非是“打点”二字。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拿什么去打点?就算有钱,没有门路,连官员的面都见不到。

“江掌柜可有门路?”她试探着问。

江淮摇摇头,摊手道:“我一個商人,与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也多是银钱往来,这等推荐人选、影响采买的事,插不上手。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谁?”

“冯公公。”江淮吐出三个字。

“冯公公?”沈知微一愣,她隐约记得,父亲之前似乎提过,宫里派到江南来督办织造的一位老太监,好像就姓冯,地位不低。

“对,就是宫里派来的那位冯公公。”江淮确认道,“他掌管江南织造局,虽说不管地方上的具体采买,但他说一句话,底下那些官员,多少得给几分面子。而且,这位冯公公……有个雅好,极爱收集各种新奇精巧的织造之物,尤其是失传的古法云锦。”

云锦!沈知微心头猛地一跳。母亲那本册子的最后几页,潦草地记录着一些关于云锦织造技法的猜想和片段,极其复杂,她之前只觉得遥不可及,从未深究。

“若是……若是我们能织出云锦,或者哪怕是接近云锦的仿古锦缎……”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江淮眼睛一亮:“若能成,那便是投其所好!冯公公见了,必定欢喜!由他开口,向负责采买的官员提一句,比你花上千两银子去打点都管用!”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却伴随着巨大的压力。云锦啊!那可是织造技艺的巅峰,失传已久,仅凭母亲那几页残缺的笔记,能行吗?

送走江淮,沈知微立刻去找秦婉娘。

当她把想法和母亲那几页关于云锦的笔记摊在秦婉娘面前时,秦婉娘也惊呆了。她捧着那几张泛黄的纸页,手都在发抖。

“东家……这,这上面的织法,好多都已失传了……这‘挖花盘织’、‘逐花异色’……我只在极古老的记载里见过名字……”秦婉娘的声音充满了激动和不确定,“想要复原,太难了!需要反复试验,耗费的丝线都是最顶级的金线、孔雀羽线,成本太高了!而且……未必能成功。”

沈知微何尝不知其中的艰难。但她没有退路。

“婉娘,我知道难。但这是我们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接触到冯公公,拿到官府认可的机会。”她握住秦婉娘的手,目光坚定,“成本我来想办法,你只管放手去试!一次不成,就十次,一百次!我相信你,也相信我母亲留下的这些东西,绝不是无的放矢!”

秦婉娘看着沈知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信任,胸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属于匠人的执拗和热血也被点燃了。她重重点头:“好!东家,我试!”

从这天起,沈家西厢最里面那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屋子被清理了出来,成了秦婉娘的“云锦实验室”。沈知微几乎将账面上能挤出来的所有活钱,都投了进去,购买最细最亮的蚕丝,尝试自己捻制金线,甚至托江淮想办法弄来了一些珍贵的孔雀尾羽。

屋子里整天传出织机反复调试的声响,以及秦婉娘时而兴奋、时而沮丧的叹息。废弃的线头和织坏的小样堆了满地。那烧钱的速度,连一向冷静的陈默看了新报上来的支出单子,眉头都锁成了疙瘩,几次欲言又止。

沈知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商会刚有起色,经不起这般孤注一掷的折腾。可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告诉陈默,这是必要的投入。

就在沈知微为了云锦和官府采买资格焦头烂额之际,一天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秦婉娘那间充满线料和浆糊味的实验室出来,却见老仆沈福等在院中,脸色有些奇怪。

“小姐,下午……下午有客来访。”

“谁?”沈知微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是……是舅老爷家的人。”沈福低声道,“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舅老爷?沈知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母亲那边的亲戚,苏家。母亲去世后,苏家也败落了,与沈家早已多年没有来往。

她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毛边纸,上面没有落款。拆开一看,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十日之后,未时三刻,城南落霞坡。”

字迹陌生,没头没尾。

沈知微捏着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心头疑云顿生。苏家的人?多年不联系,为何突然用这种方式约她见面?落霞坡那地方,偏僻得很。

是母亲那边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牵扯?还是……又一个陷阱?

那张没头没尾的纸条,像根鱼刺,卡在沈知微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苏家?母亲那边早已疏远、甚至可说是断了来往的亲戚,突然用这种鬼祟的方式约见?落霞坡那地方,荒凉偏僻,大白天的都少见人烟。

她去问继母林氏。林氏一听“苏家”,脸色就变了,支支吾吾,只说她嫁过来时,苏家就已经不怎么走动了,好像是因为些陈年旧怨,具体也不清楚。

沈知微心里更没底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母亲留下的册子和人脉帮了她,那母亲那边的亲戚,是敌是友?她决定去一趟。但绝不能一个人去。

十天后,未时刚过,一辆不起眼的青篷小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吴江县城,朝着城南的落霞坡而去。车上除了车夫,只有沈知微和扮作小厮、实则紧张得手心冒汗的秋月。沈知微怀里揣着一把短小的防身匕首,是之前让沈福偷偷弄来的。

落霞坡名副其实,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几棵歪脖子老树在秋风中瑟缩着。坡顶有座废弃的土坯山神庙,墙塌了半边,正是纸条上约定的地方。

马车停在坡下,沈知微让车夫等着,带着秋月一步步走上坡顶。风吹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

山神庙破败的门廊下,背对着她们,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袍、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面容清癯,眼角带着深刻的皱纹,眼神却锐利,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沉静。他打量着沈知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寻找熟悉的轮廓。

“是……知微侄女?”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沈知微稳住心神,福了一礼,“不知阁下是苏家哪位舅父?约侄女来此,有何见教?”

那男子叹了口气:“我是你母亲的堂兄,苏怀信。你长得……有几分像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追忆,随即又变得凝重,“今日冒险约你出来,是有一件紧要事,关乎你父亲的安危,也关乎你苏沈两家的旧事。”

父亲?!沈知微心头一紧,所有的警惕都化为了急切:“我父亲怎么了?舅父知道什么?”

苏怀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跟我来。”他引着沈知微主仆绕过破庙,后面竟有一条被荒草掩盖的小径,通向坡后一片更为隐蔽的松树林。

林中早已等着两个人。

一个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皮肤黝黑,穿着短打,腰间鼓鼓囊囊,像是别着家伙,眼神凶悍,带着一股江湖气。他靠着松树,抱着膀子,目光在沈知微身上扫过,带着审视。

另一个则让沈知微有些意外。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半旧的书生襕衫,身形颀长,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却锁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之气。他独自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望着林外,似乎心事重重。

“这位是漕帮的韩管事。”苏怀信指了指那精壮汉子,又指向那年轻书生,“这位是……江淮,江掌柜的远房侄儿,如今跟在我身边做些事。”

漕帮?江淮的侄儿?沈知微心中疑窦更深,对那书生不由多看了一眼,恰好那书生也回过头,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那书生的眼神很静,像深潭,看不出情绪。

“舅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知微压下疑惑,追问苏怀信。

苏怀信面色沉重,缓缓道:“你父亲卷入的松江棉布案,水深得很。十年前那案子,表面上是几个胥吏贪墨,实则牵扯到朝中大佬和地方势力的博弈。你父亲当年在户部,职位虽低,却因缘际会,经手过一批关键的账目往来文书。他当时机警,察觉不对,将自己摘了出来,但也因此……被人记恨上了。”

沈知微听得心头发寒:“是谁?”

苏怀信摇摇头:“具体是谁,层次太高,我也探不到。但这次旧案重启,分明是有人不想让当年的事彻底沉寂,想借机清理知情人。你父亲,就是目标之一。”

他顿了顿,看向沈知微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忍:“而且,我查到些线索,你父亲这次能暂时保住性命,没在狱中被……‘病故’,并非官府仁慈,而是……而是有人打了招呼,要留着他,作为将来与另一方博弈,或者……‘弃卒保车’时,拿来顶罪的‘交代’。”

弃卒保车!顶罪的交代!

沈知微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秋月赶紧扶住她。父亲……父亲竟然成了权力棋局中,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是谁……是谁打的招呼?”她声音发颤。

苏怀信目光扫过旁边的漕帮韩管事和那沉默的书生,含糊道:“是……是一位贵人,暂时不便透露。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周旋,保住你父亲的性命,再图后计。”

那漕帮韩管事此时粗声粗气地开口:“沈姑娘,苏先生找到我们漕帮,花了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让我们打点狱中,保沈老爷不受苦,也顺便探听点消息。银子我们收了,事也在办。不过,府衙大牢也不是我们漕帮一家说了算,里面关系复杂,能保他一时无性命之忧,已是不易。”

五百两?!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她终于明白,父亲在狱中境遇尚可,并非侥幸!

“多谢……多谢韩管事,多谢舅父!”她声音哽咽,对着苏怀信和韩管事深深一福。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这份情,她得领。

苏怀信扶住她,叹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光靠打点,救不出你父亲。必须找到能一击致命的证据,或者……找到能压过对方的力量。”

他话锋一转,看向沈知微:“你组建商会的事,我略有耳闻。这是步险棋,但也是步活棋。若能借此积累财力,甚至……搭上宫里的线,或许能为你父亲,争得一线生机。”

宫里的线?沈知微猛地想起江淮提到的冯公公和云锦。难道……

苏怀信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低声道:“冯公公那边,是个路子,但此人贪婪谨慎,不易接近。云锦若成,或可一试。但眼下,商会根基未稳,你自身难保,族里虎视眈眈,这才是当务之急。”

一直沉默的那个书生,此时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冷意:“沈姑娘的商会,看似红火,实则危机四伏。族亲觊觎,资金短缺,内部人心不稳。若不能尽快解决这些问题,莫说救人,自身都难保。”

他一语道破沈知微的困境,让她不由再次看向他。这人……不简单。

“不知……先生有何高见?”沈知微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

那书生淡淡道:“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沈姑娘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族里那些人,所求无非是利。若能让他们看到,与你合作,比抢夺你,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们的态度,自然会变。”

“合作?”沈知微蹙眉,“与他们有何合作可言?”

“未必没有。”书生目光深远,“商会要壮大,需要更多的织机,更大场地,更稳定的原料来源。沈氏一族,旁支众多,不乏有织机、有场地,却苦于没有门路、经营不善者。若能以商会之名,将他们吸纳进来,按股分红,既能化解内部矛盾,又能迅速扩大实力。此为一。”

“其二,资金短缺,光靠自身积累太慢。可与永顺纱行、江氏布庄商议,以未来订单或商会份额为抵押,争取更优惠的账期,甚至……小额借贷。”

“其三,”他看向沈知微,眼神锐利,“沈姑娘须尽快树立起商会‘东家’的威信,而非‘沈家小姐’的身份。行事要更果决,赏罚要更分明。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直指要害,竟与沈知微之前的某些模糊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大胆和透彻!

沈知微心中震撼,忍不住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那书生微微颔首:“在下姓江,名淮。字……文渊。”

江淮?!沈知微愕然。他不是江淮的远房侄儿吗?怎么……怎么名字和江淮一样?还是表字?

苏怀信在一旁解释道:“文渊是江掌柜的本家侄儿,自幼聪慧,只是……家中遭了些变故,性子有些孤拐,如今跟在我身边,算是……历练。”

那自称江淮(文渊)的书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和经历不愿多提。

沈知微压下心中巨大的疑惑,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将这几人的话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苏怀信带来的消息让她心沉谷底,但也指明了方向;韩管事代表了江湖势力;而这个神秘的“江淮”(文渊),则提供了破局的思路。

前路依旧凶险,迷雾重重。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瞎子和聋子了。

“多谢舅父,多谢韩管事,多谢……江先生指点。”沈知微再次郑重道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怀信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小心行事、随时联系的话,便与韩管事先行离开了。

松林中,只剩下沈知微主仆和那个叫江淮(文渊)的年轻书生。

他看着沈知微,忽然问了一句:“沈姑娘,怕吗?”

沈知微迎上他深潭般的目光,挺直了脊背,摇了摇头:“怕,但更怕救不出父亲,守不住家业。”

江淮(文渊)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那就好。”他不再多言,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松林深处。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树林,又回头望了望破败的山神庙和荒凉的落霞坡。

今日所见所闻,信息量太大,冲击也太强。父亲的真实处境,苏家舅父的出现,漕帮的插手,还有那个神秘莫测、名字都与徽商江淮相同的书生……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不管这潭水有多深,有多少牛鬼蛇神,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她都必须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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