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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正月初五的晨光刚漫过巷口,陈阳就背着半袋新收的红薯种,推开了后院的门。冻土刚化,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他蹲下身,指尖拂过翻松的土地 —— 这是昨天和陈风、流民们一起翻的,特意留了最肥沃的一块,用来种今年的红薯。后腰旧伤被冷风扯得发紧,那是去年他还嗜赌时,跟人打架留下的疤。

“小心些,别抻着腰。” 陆静嘉端着木盆从厨房出来,里面盛着掺了泉眼水的种子浸液。见陈阳弯腰时衣角掀起,露出后腰那块狰狞的疤,她指尖微微发颤 —— 从前他醉酒回家,总把在外受的气撒在她身上,这块疤,也是那时她拼命推搡他,被他撞在桌角留下的。可如今,他眼底没了往日的戾气,只剩对庄稼的上心,她声音软下来:“昨天翻地累着了吧?我煮了小米粥,当家的,先喝碗再干活。”

“当家的” 三个字,她说得轻,却像羽毛挠在陈阳心上。他直起身,看到她鬓边沾着的碎发,伸手替她拂开 ——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两人都愣了愣。陆静嘉的耳尖瞬间泛红,连忙把木盆递过去,转身往回走:“我去把粥端来,你先浸种子。” 她背对着他,手还在微微抖 —— 这双手,从前总被他打得青紫,如今却能被他温柔地拂过碎发,这样的转变,她曾不敢奢望。

陈阳看着她仓促的背影,指尖还留着她脸颊的温软触感,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把红薯种倒进浸液里,看着种子在清凌凌的水里浮起,想起昨夜她为自己缝补旧衣裳时的模样 —— 油灯下,她的指尖捏着针线,偶尔抬头看他,眼神里的温柔像浸了泉眼水的糖,悄悄化在心里。他轻声骂了句自己:“前身真是瞎了眼,让她受那么多苦。”

“哥,雪茹姐姐说要跟我们一起播种!” 陈风扛着锄头跑进来,身后跟着抱着竹篮的陆雪茹。17 岁的姑娘穿着姐姐改的旧布衫,怀里的竹篮装着小白菜苗,小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嘴里叼着块红薯干。

陆雪茹看到陈阳,脚步顿了顿。从前她最怕这个姐夫 —— 他醉酒时会摔东西,会对姐姐大吼,她总躲在门后不敢出来。可现在,他会帮姐姐干活,会给她买红薯干,会护着流民里的小孩,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温和。她低头拢了拢竹篮的布巾,把悄悄藏在里面的、给陈阳擦汗的粗布帕子往深处塞了塞。

陆静嘉端着粥出来时,正好看到陈阳望着浸种的木盆出神,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在她脚边。她把粥碗递到他手里,轻声说:“粥还热着,先垫垫肚子,播种不急。”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他下意识握住,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从前的日子,又飞快移开目光,只剩粥碗里的热气袅袅上升。

陈阳接过碗,喝了一口,小米的醇香混着泉眼水的清甜,暖得胃里发沉。他看向陆静嘉,发现她手里还拿着块粗布,是之前缝棉袄剩下的,正叠得整整齐齐:“这布留着做什么?”

“给你做个护腰,” 陆静嘉低头叠着布,声音轻得像风,“你总弯腰干活,旧伤别再犯了。” 她想起去年他腰伤发作,还是她端着草药水,被他一把打翻,骂她 “多管闲事”。如今他会乖乖等着她做护腰,会跟她说 “谢谢”,这样的转变,让她眼眶发湿。

陈风在旁边翻地,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倒是陆雪茹看得分明。她蹲在地上假装整理菜苗,眼角的余光却跟着陈阳转 —— 他帮姐姐捏碎土块时,动作很轻;他接过护腰时,会对姐姐笑;连他擦汗时,用的还是姐姐上次给他缝的帕子。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甜,连忙低下头,用指甲抠着竹篮的边缘。

播种的活计在细碎的笑语里展开。陈阳负责挖坑,陆静嘉跟在后面放种,指尖偶尔会碰到一起,两人都会顿一下,又飞快地移开,只留下泥土上散落的红薯种,像撒了一地的星子。黑子守在院门口,防止小孩闯进来踩坏菜苗;小黄则帮着叼种子袋,偶尔凑到陆静嘉脚边,蹭蹭她的裤腿要吃的。

“这里的土要再松些,不然种子发不了芽。” 陈阳看到陆静嘉面前的土块没敲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锄头,弯腰帮她把土块捻开。他的肩膀离她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泥土气息,混着淡淡的阳光味,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手里的种子差点掉在地上。

陆雪茹在不远处种菜苗,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菜苗差点捏断。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姐夫还在赌场里鬼混,姐姐一个人在院里翻地,累得直哭,她只能偷偷帮姐姐递水。现在,姐夫会帮姐姐干活,会护着姐姐,姐姐的脸上也有了笑。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睛有点发涩,连忙把菜苗放进坑里,用土埋好。

陈阳察觉到陆静嘉的紧张,抬头看她,正好对上她慌乱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他放缓语气,把锄头递回去:“慢慢来,不急,我陪着你。” 他想起从前她也是这样怕他,却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说话,心里一阵愧疚,“静嘉,以前…… 让你受太多苦了。”

陆静嘉接过锄头,指尖碰到他的指腹,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敲土块,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小声说:“都过去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忙到正午,种子终于种完了。陈阳直起身,揉了揉后腰,陆静嘉立刻走过来,把早就做好的粗布护腰递给他:“先系上试试,要是松了我再改。” 她帮他系护腰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后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她的手顿了顿,轻声问:“旧伤还疼吗?”

“早不疼了,” 陈阳转过身,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有你做的护腰,更不疼了。”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陆雪茹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没种完的菜苗,看到两人相握的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连忙转过身,对陈风说:“小风,我们去把剩下的菜苗种完吧,不然太阳该大了。”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陈风没听出来,倒是小黄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腿,像是在安慰她。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厨房,陆静嘉在灶台边盛红薯汤,陈阳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她系着粗布围裙,动作麻利地盛出两碗汤,转身时差点撞到他,陈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稳稳地把她护在怀里。

“小心些。”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陆静嘉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她僵在原地,手里的汤碗晃了晃,洒出几滴在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我帮你擦。” 她慌忙要找布巾,陈阳却握住她的手,把她手里的汤碗放在旁边的灶台上,轻声说:“没事,不烫。”

陆雪茹端着空竹篮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顿在门口。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生了根的藤。她悄悄退出去,靠在院墙上,手里攥着那块没送出去的擦汗帕子。她想起从前姐夫对姐姐的不好,想起现在姐夫对姐姐的温柔,想起自己每次看到姐夫时的心跳加速,心里又慌又乱 —— 她怎么能喜欢上自己的姐夫?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到他护着家、护着姐姐和她,她就忍不住心动。

“雪茹姐姐,你怎么了?” 陈风跑过来,看到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 陆雪茹勉强笑了笑,把帕子塞进怀里,“就是有点晒,我们去树荫下歇会儿吧。”

傍晚,陈阳从镇上卖红薯回来,刚走进巷口,就看到陆静嘉站在院门口等他。夕阳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手里拿着件新缝的粗布衫,看到他回来,快步迎上去:“今天风大,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给你缝了件新衣裳,试试合不合身。”

陈阳接过衣裳,布料是她攒了很久的钱买的,比旧衣裳软和许多。他走进屋里,当着她的面换上,衣裳不大不小,刚好合身。陆静嘉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欢喜,又带着几分羞涩:“要是短了,我再接些布。”

“很合身,” 陈阳走近她,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谢谢你,静嘉。”

陆雪茹端着刚煮好的红薯干走进来,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把盘子往桌上一放,轻声说:“姐姐,姐夫,红薯干煮好了,你们尝尝。” 她的声音有点低,转身要走,陈阳叫住她:“雪茹,今天辛苦你了,一起吃点吧。”

陆雪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小声说:“不了,我去看看小风,他说要跟我学编草绳。” 她快步走出屋,眼泪差点掉下来 ——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姐姐那么好,姐夫也终于变好,她该为他们高兴,可心里的失落,怎么也压不住。

夜里,陈风睡着后,陆雪茹坐在西屋的窗边,手里拿着给陈阳缝的布袜 —— 她看到他的袜子破了个洞,就偷偷找了块布,想给他缝好。月光落在布袜上,她想起白天看到的画面,心里一阵难过,把布袜叠好,放进抽屉最深处。她对自己说:“陆雪茹,别瞎想了,他是姐夫,是姐姐的丈夫,你只能把他当亲人。”

东屋里,油灯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陆静嘉靠在陈阳肩上,轻声说:“雪茹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累着了?”

陈阳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可能是吧,明天让她多歇会儿。” 他没多想,只当是小姑娘播种累着了,没看到陆静嘉眼底闪过的一丝了然 —— 她是看着雪茹长大的,妹妹的心思,她隐约能猜到,只是现在不是说破的时候,只能慢慢观察。

陈阳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自己从前不是个东西,让这对姐妹受了太多苦,现在能有这样的日子,能有她们在身边,就已经是老天垂怜。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轻声说:“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护着你们,护着这个家,再也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陆静嘉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哭腔却满是欢喜:“嗯,我信你。”

夜渐深,月光洒进屋里,落在两人身上。陆雪茹在西屋辗转难眠,心里想着白天的事,想着姐夫的温柔,想着姐姐的笑脸,最后只能叹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 这样的心事,只能藏在春天的夜里,藏在自己的心底,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陈阳醒来时,陆静嘉已经在厨房煮粥了。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的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推开,只是轻声说:“粥要溢出来了。”

“我帮你看着。”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静嘉,等秋收后,我们请街坊们来,办个简单的酒席,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陈阳的妻子,我会一辈子对好。”

陆静嘉的手顿了顿,笑着点头,眼泪却落在锅里的粥里,悄无声息地化开:“好。”

陆雪茹走进厨房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她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人,心里一阵酸涩,却还是挤出笑容:“姐姐,姐夫,粥好了吗?我去叫小风起来。”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却没人看到她眼底的失落。

后院传来陈风的笑声,小黄跟着叫了两声,黑子守在院门口,看着巷口的朝阳。陈阳抱着陆静嘉,看着窗外的晨光,心里满是期待 —— 期待红薯苗长大,期待秋收的喜悦,期待能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而陆雪茹站在院角,看着院里的一切,悄悄把那份少女心事藏得更深 —— 只要姐姐幸福,只要这个家安稳,她的这点心思,不算什么。

春风吹过后院的红薯苗,吹起姑娘们的衣角,也吹开了藏在心底的温柔与心事。这乱世里的家,因为陈阳的转变,充满了希望,也因为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多了几分少女的细腻与柔软,在晨光里,悄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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