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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州记

作者:吴其人

字数:101583字

2025-08-06 10:04:22 连载

简介

如果你正在寻找一本充满奇幻与冒险的小说推荐小说,那么《方外州记》将是你的不二选择。作者“吴其人”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化岳守萤的精彩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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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气士,这是世界上最自以为是,最无情残酷的家伙,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凭借一点点运气得到了超越常人的力量,就以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将世界搞得一团糟,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种人就应该大卸八块!”朴言愤愤不平,止不住的咳嗽,用自己的右拳紧紧捶了几下胸口方才平静下来。

“这不是炼气士的通病,这是人,”化岳摇摇头说出了不一样的见地。

“你说的对,”朴言看了看化岳,“你小子十三岁没出过岚山,但这个道理从你口中说出我倒是一点不意外。”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了,”化岳也是一头雾水,随即反应过来,“咱们说好了的说什么是炼气士,没叫你借题骂人啊!”

“我的错我的错,”朴言连连告饶,随即嘿嘿一笑,“现在吧,其实不让炼气了,偷偷炼气的抓住就要打死,一点不手软。”

“你——”化岳差点蹦出一句山民的独有问候 幸好忍住了。

“哎,我叫你传承的始终都是游者而非炼气士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个半吊子,不然早被打死了。”朴言一脸无辜。

“那有什么不同吗?”化岳黑着脸问道。

“游者啊,那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他们穿着葛衣背着书箱,从世界的这头走到那头,传承知识,散播文明,他们见过最高的山,最急的河,最好看的花和最好看的人……”朴言的声音甚至有点喃喃,就像沉浸在梦中。

“曾经你也是这样?”

“是啊,让我从最开始讲起……”

……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岚气遮蔽的山寨中,时间的飞逝更加明显,眨眼间,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一个人住有山鬼……歹人也说不定啊,万一睡死了被梦魇住也没人管你,您看看就您这身板,也挨不住惊吓,我家其实还蛮大的——”小家伙扯住朴言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啊,只有十几岁的小家伙,眼睛里才会闪出如此沁人心田的光芒,阅历万千如朴言这种老家伙,也不禁被这真挚的眸光所打动,根本无法拒绝如此诚恳的邀请。

“你说的对,”朴言继续笑呵呵,“那就叨扰一下了。”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嘿嘿,朴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化岳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为其领路。

“现在你可是主人家,随便问。”

“您说您不是半吊子嘛,那这些事您怎么知道?”

“呃,这倒被你给问住了……”

“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这有何难,岳者,其势巍然,其身岿然,再配个化字,咝……”

“山主说,岳,是岚山的意思。”

“是我见识短浅了……”

“是你想多了,不过为啥子你和你说的书中人名字一样?我总感觉不对劲。”

“与古人暗合嘛!”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星星在忽闪,两旁的屋舍从窗纸中泛出昏黄的灯光,烟囱中冒出阵阵烟雾,在黑蓝色的天幕下呈现出凝滞的状态,就像山间的晨雾。远处山坳的密林中,一轮弯月探出了头,撒下不多的月光,透过山间薄岚,不再清冷,倒显得有些朦胧。高矮两个人影拉紧袖口前后相随迎着月光走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这辈子走过不少地方,岚山山寨是见过的最大的,当真是厉害。”朴言已经赞叹过无数次了,但每次都忍不住,他们已经走了半刻左右,脚下的青石路还不见头,左右房舍有很多已经吹灯休憩了。

“这是当然,听长者说,山里的寨子不少,但都没我们大,到了过年,他们就会聚到我们这儿,祈山祭祖,到时候可就热闹了,”化岳对朴言的这句赞叹颇为受用,但随即心下难过,岚山再大,还不是进退两难。

再无行人,一路闲话,两人来到寨子的另一边缘,山主已然离去,化岳再也不需要照看,只有两份干粮和两条腌菜挂在门口,一座小木屋斜靠在山岩上,这块岩石与寨墙相接,跃过巨岩,就是岚山密林。

化岳将朴言领了进去,从墙缝抠出半截蜡烛,点燃之后借着火光垫平桌腿,拨开油灯,将蜡烛摆了上去:

“朴先生,凑合凑合,也比吹风强哈。”

“这是哪里的话,毕竟是个家不是?”老人家一边说着一边脱下破衣,顺势坐在上面。

化岳去到隔间,悄悄摸索出一个半细面饼子将粗饼换下,舀出半瓢水,再将那一个饼子放到朴言面前:“我是个吃一顿管三天的,将就哈。”

“都是同道,都不容易,”朴言眯着眼睛在屁股下摸索出一张两掌大的烙饼,分成两半,“来来来,蜡烛不禁烧,咱们享用完就睡觉。”

化岳的眼睛里折射出两个小蜡烛在闪闪发光:“哎呀呀,今天要沾先生的光了。”

朴言哈哈大笑:“你还谦虚起来了,哈哈,我们互相沾,互相沾,请用,请用。”

人在饥饿的时候是没有喉咙这个部位的,特别面前摆的是烙饼这种稀罕物,撕下一块送入口中,牙齿还未来得及咀嚼,就着昏暗的烛光脖子一伸就下去了,根本不需要凉水来润滑。

席间无言,风卷残云,片刻之后化岳满意的摸摸肚皮,朴言也舒展老腰发出一声哈欠,二人对视一眼,后者将随身铺盖丢上土炕,吹灭蜡烛酣然入梦。

“朴先生?您说的那种无牵无挂的游者是真实存在的吗?”

过了没多久,化岳怎么也睡不着,小声问道。

“这谁知道,我又没见过,都是江湖骗子,谁管那个……”

朴言年纪大,嘴皮子又翻了一天,想来是累坏了,睡意朦胧间把底细都漏了出来。

但化岳不在意。

窗纸又薄又脆,缕缕月光顺着破洞照射在炕沿处,与夜尘相融,形成一道有形的光柱。化岳看入了迷,但朴言的鼾声将他打回原形。化岳清楚的看到,朴言在睡梦中也不忘摸摸口袋,然后挠挠屁股,并在脸上露出快乐的睡容。

我如果接受了游者的传承,会和他一样么不要说老了,穿着补丁衣服,背着破布袋子,邋里邋遢……化岳没来由地想到,我已经差不远了。

至少他去过很多地方。化岳接着想到,总该是有些过人之处,不能把人想的这么惨。

夜深了,岚雾消散,月光更加皎洁。

化岳不知打了定什么主意,小心地挪动身体,直至将脑袋伸到炕沿才停止,在月光的映射下慢慢入睡,脸上也露出了快乐的睡容。

化岳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自己也不清楚,作为一个人,一个孩子,仅有的温暖来自两个老人,如果受到孤立应当愤怒,使人敬畏应当高兴,当然害怕也行,但现在的化岳是无感的,他和岚山之间隔着一层帷幕,就像岚雾一样,无形有质,只有山外的崭新的事物才能让他显现出兴趣,但这并不足以支撑他离开——不是离开,是背弃岚山。

……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这些年叨扰山寨了,”寨子外面的大树下,朴言弯下腰摸了摸化岳的脑壳,笑眯眯问道,“你喜欢化岳这个名字吗”

化岳斜过脑袋:“我不知道,应该是喜欢吧,你干嘛要走?有我们山民一口就有你一口,再说,就现在这个情况,您能去哪儿呢?”

“我呀,是个游者,是个没有家的人,大概也没几天好活了,嘿嘿,老人家的预感总是没错的。”朴言依旧笑呵呵,至于后面的话,他没有回应。

岚山的熹光与夕阳并无不同,经过老树枝丫的阻隔,点点橘黄色的光斑在朴言黝黑的脸上浮动,树梢间的麻雀在叽叽喳喳,有一只停在了老人家裹头巾上叨叨啄啄,并未察觉这个东西不是死物,自顾自的啄食。相互交融,一派祥和。

这一幕在化岳脑海中纠缠不去,他分辨不出朴言对死亡的豁然是某种境界还是纯粹的自然所至,直到后面在极北山溟的孤岛上他才稍微有所明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见化岳神情怔然,朴言自顾自的说下去:“以前年轻的时候,我总觉得时间还很长,能做好多事,于是浪费了好多时光,立志走遍九州,如今也走不下去,唉。”

“您想让我接着走下去?”化岳大概明白了意思。

“真聪明,”朴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吓跑了呆立的麻雀,“用自己的惨状博取同情原来我是不屑为之的,但现在,你看看,快死的时候人也是会变的,嘿嘿。”

好吧,卖惨对涉世未深的小家伙还是有杀伤力的,特别是化岳这种闷焉闷焉的人,他有理想吗?即便是有,在岚山能实现吗?化岳还做过别的梦,在梦里,他变成了一株没有根的草,风一吹,就晃晃悠悠飞上了天空,在云层中穿梭,跨越山巅海峡,万顷波涛,和一群会飞的鱼一起翱翔,在群星的光瀑之中穿梭……在历经无数奇幻瑰丽的景象后,来到了天边,世界的尽头,随着海水一起倾泻而下,结束了这场幻梦……

化岳父母双亡,在老山主的庇护下得以长大,背上了不知所谓的责任和非议,他的独行和某种程度上的外向可能是为了自保,但孤独的孩子总会变的孤僻,孤僻的人又受制于幻想和现实的双重折磨。

更何况,他在岚山还有放不下的人。

“可能真的时机未到吧。”化岳看着脚下的岚山,不远处山寨黑黢黢的木门,身上的补丁,和远山的岚气,这不是梦。

“岚山是个很好的地方,这样的景色以后就看不到了,”朴言有些唏嘘,从包袱里翻找了起来,给了化岳一件黝黑发亮的葛衣,和那本同样黝黑的旧书,“这事强求不来,喏,送给你,就当临别践礼了,悄悄告诉你,这里面可有炼气士的奥妙哦,小心被抓住。”

“您也不像个阔人呐,自个留着吧。”化岳怎么可能收下,“再说,我也认不得几个字儿,浪费了。”

“哎,这是什么话,难道要等我这一把老骨头死在哪个山窝窝里,所有身家都喂了狼嘴才不算浪费吗?哎呀呀,拿着吧!”朴言不由分说将东西塞进了化岳怀里,化岳再拒绝的话就太扭捏了,于是将书塞进怀里,葛衣揉成一团揽在胸前。

朴言包好行李挎到肩头,走出树荫来到阳光下,看着终年不散的岚山薄雾,看着和山寨同岁的老槐树,和树杈下单薄的少年,再次叹息了一下:

“这样的景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说罢扭头离开,顺着小道向山中而去。

化岳目送朴言远去,直至目光被岚雾阻隔。他摸出怀里的旧书,细细端详书衣,有笔走龙蛇三个大字,惜哉自个儿识字不多,只得重新收回去,准备让老山主辨识。

不过中间那个字笔画简略,化岳还真眼熟,仔细辨认,那是个“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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