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琳踮起脚尖，试图把叠好的毛衣塞进已经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齐伟的公寓地板上摊开着三个行李箱，分别标注”衣物””器材”和”杂物”——这是他惯有的条理性体现。
“纽约现在零下十度，”周晓琳把毛衣又拽出来，”这件太薄了，带那件灰色的高领。”
齐伟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你比我还清楚我衣柜里有什么。”
“那是因为某人总把深色和浅色衣服混在一起洗。”周晓琳转身戳了戳他的胸口，”到了国外可没人提醒你。”
齐伟抓住她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有视频电话啊，你可以每天监督我。”
周晓琳鼻头一酸，迅速转身假装整理行李。距离齐伟出发还有五天，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强忍眼泪了。十六天的行程被工作压缩得满满当当——论坛、采访、作品展示，还有与几家国际杂志的洽谈。如果顺利的话…
“想什么呢？”齐伟把高领毛衣递给她。
“想你回来会不会变成’国际齐’，看不上我们这小地方了。”周晓琳试图开玩笑，声音却有些发颤。
齐伟放下毛衣，双手捧起她的脸，”周晓琳，你给我听好了。”他难得严肃，”就算登上月球，我也会回到有你的地方。”
周晓琳眼眶发热，只能靠在他胸前点头。齐伟的心跳声透过毛衣传来，稳健有力，像他的人一样可靠。
“对了，”齐伟突然想起什么，”《生活家》那边有回复吗？”
周晓琳摇摇头。自从上次拒绝林妍的采访邀请后，她以为这事就翻篇了。没想到三天前，林妍直接打电话到客服部找她，说欣赏她拒绝商业化的态度，想约她单独聊聊职业发展。
“她约我明天喝咖啡，”周晓琳把洗漱用品装进防水袋，”但我没抱什么希望。”
齐伟蹲下来帮她合上行李箱，”别小看自己。你在我镜头里最美的时候，就是认真工作的样子。”
周晓琳笑着推了他一把，”肉麻！”
两人笑闹着倒在地上，行李箱被撞翻，刚整理好的物品又散落一地。齐伟趁机吻住她，周晓琳闭上眼睛，将这个吻的触感牢牢记住——他嘴唇的柔软，呼吸的温度，还有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十六天，三百八十四小时，两万三千零四十分钟…
“叮咚”——门铃声打断了这个吻。
“谁啊？”齐伟不情愿地起身。
门外站着李桂芳，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保温袋，”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小齐啊，我给你做了几罐酱料，国外肯定买不到！这是香菇肉酱，这是辣椒酱，这是…”
周晓琳看着母亲把一个个玻璃瓶排在地上，哭笑不得，”妈，海关不让带肉类制品。”
“啊？”李桂芳愣住，”那…那国外人吃什么？干面包？”
齐伟赶紧打圆场，”阿姨，素酱可以带。您做的香菇酱不放肉也一样香。”
李桂芳这才转忧为喜，”就是！我闺女就爱吃我做的酱，小时候拌面条能吃两大碗！”她突然压低声音，”小齐啊，去了国外，可得管住嘴…”
“妈！”周晓琳涨红了脸。
“怎么啦？”李桂芳理直气壮，”国外那些洋妞，穿得那么少…”
齐伟忍俊不禁，”阿姨放心，我眼里只有晓琳。”
李桂芳满意地点头，又从袋子里掏出几包真空包装的食材，”这些干货总能带吧？香菇、木耳、黄花菜…老周特意去城南老店买的。”
周晓琳和齐伟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这就是李桂芳式的关爱——担心你在国外饿着。
送走李桂芳，两人继续收拾行李。周晓琳发现齐伟偷偷往她包里塞了什么东西。
“干嘛呢？”她伸手去抢。
齐伟把一个小信封藏在身后，”等你回家再看。”
“现在给！”
“不行。”
“齐伟！”
两人又闹作一团，最后以齐伟把信封塞进她大衣内袋告终，”答应我，回家前不准看。”
周晓琳撇嘴，”神神秘秘的。”
傍晚，周家餐桌上摆满了李桂芳的拿手菜。连周晓阳都早早关了直播，老老实实坐在桌前。
“小齐啊，”周大海罕见地主动举杯，”出国在外，安全第一。”
齐伟恭敬地碰杯，”谢谢叔叔，我会注意。”
周大海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这个，送你。”
齐伟展开一看，是周大海亲笔写的”行稳致远”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墨香犹存。
“叔叔的墨宝…”齐伟受宠若惊，”我一定好好珍藏。”
周晓琳在桌下捏了捏齐伟的手。她知道父亲从不轻易赠字，这四个字包含的期许，比千言万语都重。
饭后，周晓阳神秘兮兮地拉着齐伟进了自己房间，”姐夫，给你看个好东西。”
房间里，周晓阳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精心制作的页面：”幸福里?世界之旅”。
“我为你设计的专属直播间！”周晓阳得意地介绍，”到时候你就在纽约实时分享见闻，保证流量爆炸！”
齐伟哭笑不得，”晓阳，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每天十分钟就行！”周晓阳双手合十，”姐夫，这可是我粉丝破五十万的关键啊！”
周晓琳把弟弟推开，”少来！齐伟是去工作，不是给你当直播素材的。”
周晓阳做出心碎状，”姐，你变了！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弟弟了！”
嬉闹声中，周晓琳注意到齐伟时不时看表。她知道他明天一早还要去办签证的最后手续，便起身告辞。
“这么早走？”李桂芳失望地说。
“齐伟明天有事。”周晓琳解释。
周大海点点头，”年轻人正事要紧。”
出门前，齐伟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晓琳，你明天不是约了林主编？”
“啊，差点忘了。”周晓琳拍拍额头，”下午三点。”
李桂芳立刻竖起耳朵，”什么主编？”
“《生活家》杂志的，”周晓琳简短解释，”找我聊点事。”
“《生活家》？”李桂芳瞪大眼睛，”就是电视上常说的那个高端杂志？”
周晓阳吹了声口哨，”姐，你要当明星了？”
“别瞎说。”周晓琳无奈，”只是普通见面。”
周大海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把握机会。”
这四个字让周晓琳心头一暖。父亲很少直接表达支持，但每次开口，都正中靶心。
回家的路上，周晓琳和齐伟手牵着手，谁都不想太快分开。
“明天我办完签证去找你？”齐伟提议，”陪你一起去见林妍。”
周晓琳摇头，”不用，你准备出国的事要紧。”她顿了顿，”其实…我不太明白林妍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齐伟捏捏她的手，”因为你值得。”
简单三个字，却让周晓琳眼眶发热。在职场遭遇冷落的日子里，齐伟的认可像黑暗中的灯塔，让她不至于迷失方向。
分别时，齐伟吻了吻她的额头，”别忘了看信。”
周晓琳回到家，立刻从内袋掏出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她趴在齐伟书桌上睡着的侧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背面写着一行字：”无论走多远，你都是我的归途。”
她把照片贴在胸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周晓琳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的咖啡馆。她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拿铁，反复检查手机里的简历——虽然不知道林妍想看什么，但她还是准备了。
“周小姐？”
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干练女性站在桌前。林妍比想象中年轻，约莫三十五岁，齐耳短发，眼神锐利却不失温和。
“林主编好。”周晓琳慌忙起身。
“叫我林妍就行。”对方微笑着坐下，”抱歉，会议拖延了十分钟。”
接下来的谈话出乎周晓琳预料。林妍没有提任何关于齐伟或”幸福里”的话题，而是详细询问她在市场部的工作经历，特别是她策划过的几个社区项目。
“你拒绝我们的采访邀请时，我很好奇，”林妍啜了一口咖啡，”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为什么会有人拒绝曝光机会？”
周晓琳搅动着已经凉了的咖啡，”因为…有些东西太珍贵，不适合被消费。”
林妍眼睛一亮，”这正是《生活家》的核心理念。”她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我们不做快餐文化，我们记录真实而有质感的生活。”
周晓琳翻开杂志，立刻被里面的内容吸引——没有浮夸的明星八卦，只有普通人的非凡故事；没有过度修饰的图片，只有真实动人的瞬间。这让她想起齐伟的摄影理念。
“我看了你在客服部的表现，”林妍突然说，”有个顾客投诉你们公司的产品，你在电话里安抚了她四十分钟，最后不仅解决了问题，还给她发了手写的使用建议。”
周晓琳惊讶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那个顾客是我表姐。”林妍笑了，”她说从没遇到过这么贴心的客服。”
周晓琳脸红了，”那…那只是本职工作。”
“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林妍向前倾身，”周小姐，我想邀请你加入《生活家》，担任’生活故事’栏目的编辑。”
周晓琳的咖啡勺”当啷”一声掉在碟子上，”我？可我没有媒体经验…”
“你有更重要的东西——对真实的尊重，对人的理解。”林妍递给她一张名片，”不用马上答复，考虑清楚联系我。”
走出咖啡馆，周晓琳站在初冬的阳光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发芽。手机响起，是齐伟发来的消息：”见面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比想象的好。有个工作机会…回家细说。”
齐伟很快回复：”我在你家等你。有个惊喜。”
惊喜？周晓琳加快脚步。最近惊喜太多了，她不确定自己的小心脏能否承受更多。
推开家门，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齐伟系着李桂芳的花围裙，正笨拙地摆盘。
“你…做饭了？”周晓琳瞪大眼睛。
齐伟得意地展示手机屏幕，”按阿姨远程指导做的。尝尝看？”
周晓琳夹了一块红烧肉，味道居然出奇地好。
“怎么样？”齐伟紧张地问。
“可以出师了。”她笑道，然后正色，”齐伟，林妍想挖我去《生活家》当编辑。”
齐伟的筷子停在半空，”真的？那太棒了！”
“但我没媒体经验…”
“谁都有第一次。”齐伟握住她的手，”就像我第一次拍人物照，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周晓琳被逗笑了，”那不一样…”
“一样的。”齐伟认真地说，”你擅长发现故事，这是天赋。”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接受offer，我们是不是就成同行了？”
周晓琳挑眉，”怎么，齐大摄影师瞧不上小编辑？”
“不敢不敢。”齐伟作势求饶，”以后还请周编辑多多提携。”
两人笑作一团。笑着笑着，周晓琳突然安静下来，”齐伟，如果我去《生活家》，你出国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适应新工作…”
齐伟眼睛一亮，”完美的时机安排。”
周晓琳点点头，心里那株小芽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当一扇门关闭时，总有另一扇窗悄然打开。而此刻，她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