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像被扔进滚烫的砂锅里,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
喉咙得发疼,吞咽时像有刀片在刮。
樊胜美蜷缩在床上,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阵阵发冷。
头很重,太阳突突地跳。
她知道自己在发烧。
连续几天的精神紧绷,母亲那一巴掌,还有孟宴臣那句冰冷的“资产”……
所有压力堆积在一起,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一点。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想爬起来倒水,但刚撑起身体,就一阵天旋地转,又跌回床上。
算了。
就这样吧。
她闭上眼睛,意识在高温中渐渐模糊。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也是这样发烧的夜晚,母亲会用冰凉的手贴在她额头,骂她“不省心”,但也会笨拙地喂她喝水。
那时候的触碰,至少还有一点点温度。
不像现在……
“妈……”
无意识的呓语从裂的嘴唇里溢出来。
就在这时,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很舒服。
驱散了部分燥热。
是毛巾。
湿漉漉,冰凉凉的毛巾,轻轻敷在滚烫的额头上。
有人小心地托起她的头,将水杯凑到唇边。
温水滋润了裂的喉咙,她本能地吞咽。
水流进胃里,带来一丝慰藉。
她烧得糊涂,眼睛半睁着,视线模糊。
只看到床边一个朦胧的身影。
高大,挺拔。
手指很凉,碰到她的脸颊时,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柔。
“妈……”
她又喊了一声,手指无力地抬起,抓住了那只正要抽离的手。
手腕很结实,皮肤微凉,骨节分明。
不是母亲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
那只手僵住了。
停在她掌心,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她能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呼吸似乎滞了一下。
然后——
那只手用力抽了回去。
动作很快,带着一种近乎仓促的意味。
额头上的毛巾被拿走,重新浸了冷水,再次敷上来。
力道比之前重了一点。
樊胜美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还没亮。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夜灯。
烧退了些,头还是沉,但至少能清醒地思考了。
她慢慢坐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还有半杯温水。
旁边是一板退烧药,已经掰下来两粒。
还有一支电子体温计。
她拿起体温计,测了一下。
三十七度八。
还在低烧,但比之前好多了。
谁来过?
陈管家?还是孟宴臣安排了别人?
她靠在床头,环顾寂静的房间。
目光扫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那个小小的、黑色的镜头,一直亮着红色的工作指示灯。
她盯着那个红点,看了几秒。
然后,伸手拿过手机。
指纹解锁,点开一个她之前偷偷安装的、用于反监控的简陋软件——虽然知道很可能没用,但她还是装了。
软件能接入公寓的部分安防系统,查看基础志。
她滑动屏幕,找到今晚的记录。
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主卧门开启。
十一点四十九分,浴室水流感应启动。
十一点五十二分,主卧门关闭。
凌晨零点零七分,主卧门再次开启。
零点零九分,浴室水流感应再次启动。
零点十二分,主卧门关闭。
有人进来了两次。
第一次,待了五分钟。
第二次,只待了三分钟。
中间间隔了十五分钟。
樊胜美盯着那些时间戳,心跳微微加快。
她退出志,点开另一个隐藏得更深的程序——这是她大学时跟计算机系的同学学的,能尝试捕捉一些基础的门禁卡信号记录。
很简陋,但有时候能抓到一点信息。
屏幕上跳出一条记录:
“23:46:17,门禁卡ID: MENGCY,验证通过。”
孟宴臣。
是他。
樊胜美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所以刚才……真的是他?
那个敷毛巾的手,那个喂水的手,那个被她抓住后僵硬抽离的手……
是他。
为什么?
他不是只把她当成“资产”吗?
资产生病了,需要主人亲自来照顾?
还是说……他只是怕她真的病出问题,影响那五千万的“回报”?
脑海里又浮现那只手抽离时的仓促。
还有那几秒钟的僵硬。
她喊“妈”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孟宴臣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醒了就吃药。别死在我房子里。”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樊胜美盯着那行字,许久。
然后,她回复:
“知道了。”
她放下手机,拿起那板退烧药,抠出两粒,就着温水吞下去。
药片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苦味。
她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冰凉毛巾的触感。
还有那只手,微凉的,骨节分明的,在她抓住时僵硬了一下的手。
心里某个地方,像被轻轻撬开了一道缝隙。
一丝微弱的、不该有的暖意,悄悄钻了进来。
混着迷茫,混着贪恋。
还有更深的自嘲。
她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
脚踝处,银色脚环的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幽幽闪烁。
像在提醒她,也像在警告她。
这丝温暖,是假的。
是陷阱。
是她病糊涂时产生的幻觉。
不能当真。
绝对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