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江海大学体育馆。
横幅高挂——“第八届江南高校武术交流赛”。
馆内人声鼎沸，看台上坐满了学生，气氛热烈得像煮沸的水。今天是决赛日，江海大学古武社对阵江州大学空手道社。去年江州大学赢了，今年江海大学主场作战，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
陈风站在擂台边热身，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观众席某个角落。
林玄坐在那里。
他还是那身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在周围喧嚣的衬托下，安静得像一潭深水。苏清雪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瓶水，指尖有些发白。
“紧张？”林玄问。
苏清雪点头：“江州大学那个雷刚……下手太狠了。昨天半决赛，他把金陵大学一个选手的胳膊拧脱臼了，裁判还没喊停他就继续打。”
林玄看向擂台对面。
雷刚正和队友说笑，一身空手道服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肌肉。他时不时朝江海大学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陈风能赢吗？”苏清雪小声问。
“看他想怎么赢。”林玄说。
话音刚落，裁判吹哨。
第一场比赛开始。
江海大学派出的是古武社副社长，一个练洪拳的大三学生。江州大学那边上的是个矮壮男生，练的是刚柔流空手道。
两人一交手，气氛就变了。
不是切磋，是搏命。
洪拳刚猛，空手道狠辣，拳脚碰撞的声音沉闷得像在打沙袋。第三回合，空手道选手一个侧踢踹中副社长胸口，副社长后退三步，嘴角渗出血丝。
裁判喊停。
江海大学输掉第一场。
看台上一片哗然。
“太狠了吧！”有女生尖叫。
“这是比赛还是打架啊！”
雷刚在对面笑了，朝陈风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陈风脸色铁青。
第二场，陈风亲自上。
他的对手是个练极真空手道的男生，身高一米八五，体重至少九十公斤，站在擂台上像座小山。陈风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陈风，小心！”古武社的队员大喊。
陈风点头，摆出陈家祖传的起手式——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太极或八卦，而是一种更古朴的架势，双膝微屈，双手一前一后，像握住一杆无形的枪。
对手冷笑，一记直拳轰来。
拳风呼啸。
陈风没硬接，身体如柳絮般侧移半步，左手顺势一带。
四两拨千斤。
对手的拳劲被带偏，整个人踉跄前冲。陈风抓住机会，右手成掌，轻飘飘拍在对方后背上。
看起来没用多大力。
但那个九十公斤的壮汉直接飞了出去，撞在擂台边的围绳上，围绳绷到极限，又把他弹回来。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得满脸通红。
一招制敌。
全场寂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好！”
“古武社牛逼！”
裁判愣了愣，才上前读秒。数到十，对手还没爬起来。
江海大学扳回一城。
雷刚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三场、第四场，双方各赢一场。总比分2：2平。
最后一场，陈风对雷刚。
压轴之战。
两人走上擂台时，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
雷刚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陈风，去年打断你副社长胳膊的是我师兄。今年，我来打断你的。”
陈风没说话，只是摆开架势。
裁判吹哨。
雷刚动了。
他的动作比之前所有人都快，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一记鞭腿扫向陈风头部，腿风凌厉，带着破空声。
陈风低头躲过，但雷刚的第二招接踵而至——不是空手道的招式，而是泰拳的肘击！
“卑鄙！”台下有人大骂，“说好空手道比赛，他用泰拳！”
裁判想喊停，但雷刚的肘已经到陈风面前。
陈风瞳孔收缩。
躲不开了。
就在这时，观众席上的林玄，右手食指在膝盖上轻轻一点。
动作细微，没人看见。
但擂台上，雷刚的动作突然僵了一瞬。
就像电影卡帧，流畅的攻击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停顿。
就是这一瞬，陈风抓住了机会。
他没后退，反而前冲，整个人撞进雷刚怀里。肩、肘、膝同时发力——陈家祖传的贴山靠！
“砰！”
闷响如擂鼓。
雷刚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围绳，重重摔在擂台外的地板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刚撑起一半，就“哇”地吐出一口血。
全场死寂。
裁判愣了几秒，才跑过去读秒。
“……九、十！比赛结束！江海大学获胜！”
欢呼声如海啸般爆发。
古武社的队员冲上擂台，把陈风高高抛起。
雷刚被队友扶起来，眼神怨毒地瞪着陈风，又瞪向观众席上的林玄——刚才那一瞬的僵硬，别人没注意到，但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他。
林玄平静地回视。
雷刚咬牙，最终被队友搀扶着离开。
苏清雪松了口气：“赢了……”
“还没完。”林玄站起身，“好戏才刚开始。”
“什么？”
林玄没回答，而是看向体育馆入口。
那里，三个人走了进来。
苏文远，陈建国，李老。
三个老人穿着正式，表情严肃。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苏文远带着两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学者；陈建国带着几个穿着练功服的弟子；李老则带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这阵仗，不像来看比赛的。
体育馆渐渐安静下来。
三个老人径直走向林玄。
“林先生。”苏文远先开口，“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陈建国递上一个木盒：“五把青铜剑，开过光了。”
李老递上一个文件袋：“白云观的所有权文件，已经转到您名下。现在那座山，包括方圆五公里，都是您的。”
周围的学生听得目瞪口呆。
所有权？方圆五公里？那得多少钱？
林玄接过东西，点点头：“辛苦了。”
“另外……”苏文远压低声音，“秦月那边传来消息，图书馆的阴气浓度，从昨晚开始急剧上升。她问您要不要提前行动。”
“不用。”林玄说，“等晚上。现在……”
他看向擂台上的陈风：
“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完。”
陈风从擂台上跳下来，走到父亲面前：“爸，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比赛。”陈建国拍拍儿子肩膀，“打得不错，没丢陈家的脸。”
陈风咧嘴笑了，但笑容很快僵住——他看到父亲身后的几个弟子，手里都拿着兵器。
长棍、短刀、甚至还有两把剑。
“爸，这是……”
“以防万一。”陈建国看向林玄，“林先生，您说今晚图书馆会有大事。我们陈家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人多，能帮点忙。”
林玄看着这些陈家人。
老的五十多岁，年轻的才十七八岁，但眼神都很坚定。
“会死人的。”他说。
“陈家祖训：遇邪必除，遇魔必斩。”陈建国抱拳，“死不可怕，怕的是活得窝囊。”
林玄沉默片刻，点头：“好。”
他又看向苏文远：“苏教授，您也带人了？”
“这两个是我学生，专门研究古籍和民俗的。”苏文远介绍，“他们对阵法符文有些研究，应该能帮上忙。”
两个中年人紧张地朝林玄点头。
“李老。”林玄看向最后一个老人。
“我带了点实用的。”李老示意保镖打开手提箱。
箱子里不是钱，而是一些看起来很古怪的东西——罗盘、铜铃、红绳、桃木钉，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朱砂、黑狗血、糯米之类的东西。
“都是按照古籍记载准备的。”李老说，“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林玄拿起罗盘看了看。指针在疯狂转动，根本停不下来——这附近的阴气浓度已经高到影响磁场了。
“用得上。”他把罗盘放回去，“不过你们今晚不能进图书馆。”
“为什么？”陈建国皱眉。
“阴气太重，普通人进去，三分钟就会神智错乱。”林玄说，“你们在外面布防，防止有人打扰，也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三个老人对视一眼，点头。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灯突然闪烁起来。
滋滋——
电流声刺耳。
灯光忽明忽暗，温度骤然下降。
“怎么回事？”有学生惊慌地问。
“空调坏了吧？”
“不对，你们看窗户！”
窗户玻璃上，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现在室外温度二十五度，室内怎么会结霜？
林玄眼神一凝。
帝魂感知中，一股阴冷的气息正从地底渗出，快速弥漫整个体育馆。
不是图书馆方向。
是……擂台下方！
“都退后！”他喝道。
话音未落，擂台中央的地板突然炸开！
木屑纷飞中，一个黑洞凭空出现，直径约一米，深不见底。浓稠的黑气从洞中涌出，瞬间笼罩了半个体育馆。
“啊——！”
学生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黑洞中，一只青黑色的手伸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五个“人”从洞里爬了出来。
它们穿着破烂的清朝服饰，皮肤青黑，眼眶空洞，正是林玄在王老板家古井见过的那种尸傀！
但这次，数量更多，而且……
它们手里拿着兵器。
刀、剑、枪、棍、斧。
五把兵器都锈迹斑斑，但刃口泛着幽绿的光——淬过剧毒。
“尸傀……还会用兵器？”陈建国脸色大变。
“不是普通尸傀。”林玄上前一步，把三个老人护在身后，“是‘兵傀’，用战死士兵的尸体炼制而成，保留了一部分生前的战斗本能。”
五个兵傀同时转过头，空洞的眼眶“看”向林玄。
它们似乎能感应到，这里谁最有威胁。
“吼——！”
最前面的刀傀发出一声嘶吼，拖着生锈的大刀冲了过来。它的动作比普通尸傀快得多，刀法虽然僵硬，但势大力沉，一刀劈下，带起呼啸的风声。
陈风想上前，被父亲一把拉住。
“退后！你不是对手！”
林玄没动。
直到刀锋离头顶只剩半尺，他才抬起右手。
食指轻点。
点在了刀背上。
铛——！
金属撞击的脆响。
大刀脱手飞出，旋转着插进天花板。刀傀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骨头碎了。
但兵傀感觉不到疼痛。
它用另一只手握拳，砸向林玄面门。
林玄侧身，左手抓住它的手臂，顺势一拧。
咔嚓！
整条胳膊被拧成了麻花。
然后他抬脚，踹在刀傀胸口。
刀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碎成一滩黑水。
另外四个兵傀同时冲了上来。
剑傀刺向咽喉，枪傀扎向心脏，棍傀横扫下盘，斧傀劈向头颅。
配合默契，封死了所有退路。
这是战阵合击之术！
“小心！”苏清雪尖叫。
林玄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慢到每个人都能看清每一个细节——侧身躲剑，进步避枪，抬膝挡棍，仰头躲斧。
然后，双手同时探出。
左手抓住了剑傀的手腕，右手抓住了枪傀的枪杆。
一拧，一拽。
剑傀的手臂被拧断，剑脱手。枪傀的枪被夺走，反手一枪扎进它自己的胸口。
两个兵傀同时化作黑水。
棍傀和斧傀的攻击接踵而至。
林玄没躲。
他迎着棍影和斧光，向前踏了一步。
就一步。
但这一步踏出的时机、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巅——正好卡在棍势将尽未尽、斧势刚起未起的瞬间。
然后他伸出双手。
左手食指点在棍傀眉心，右手食指点在斧傀眉心。
动作轻得像抚摸。
但两个兵傀同时僵住。
下一秒，它们从头开始崩解，如沙雕遇水，迅速融化、消散。
五具兵傀，从出现到消失，不到一分钟。
体育馆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
空手拧弯枪管已经够夸张了，现在又空手解决五个怪物……
这还是人吗？
林玄走到黑洞前，蹲下身，手掌贴在地面。
帝魂感知深入地下。
不是自然形成的阴脉爆发。
是人为引动的。
有人在地下布置了传送阵法，把这些兵傀直接传送到体育馆。
目的……是为了试探他的实力？
还是为了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林先生！”秦月带着几个龙魂局的人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那个黑洞，脸色大变，“这是……”
“调虎离山。”林玄站起身，“图书馆那边怎么样？”
“我刚接到报告，图书馆地下室的封印……松动了。”秦月声音发颤，“他们说听到里面有敲击声，像是有东西想出来。”
果然。
林玄看了眼时间。
下午三点。
距离子时还有九个小时。
对方等不及了。
“走。”他转身，“去图书馆。”
“这里怎么办？”陈建国指着那个还在冒黑气的黑洞。
林玄从李老的手提箱里拿出一把桃木钉，随手一甩。
七根桃木钉精准地钉在黑洞周围，形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黑气立刻被压制，洞口开始缓缓缩小。
“这样就行了。”林玄说，“三个小时内，它会自己闭合。”
他看向三个老人：
“你们按原计划准备，晚上十点，图书馆外集合。”
然后他看向陈风：
“你跟我来。”
陈风眼睛一亮：“是！”
苏清雪咬了咬嘴唇：“我也……”
“你留下。”林玄说，“帮苏教授整理资料。那些古籍里，可能有破解幽冥之门的方法。”
他顿了顿：
“如果我失败了，那些资料就是最后的希望。”
苏清雪脸色一白，但还是点头：“我明白了。”
林玄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正在闭合的黑洞，转身离开。
秦月、陈风跟在身后。
走出体育馆时，阳光刺眼。
但林玄知道，黑暗正在逼近。
而他，必须在那片黑暗彻底吞噬这座城市之前……
将其斩断。
（第十五章完，字数：3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