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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法师林迹小说在线章节免费阅读

废物法师

作者:废物的点心

字数:172298字

2025-12-10 10:10:22 连载

简介

废物法师这书“废物的点心”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讲述了林迹的故事,看了意犹未尽!《废物法师》这本连载的小说推荐小说已经写了172298字。

废物法师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新芽月末,学院交流实践日,第七天

午后,学院主图书馆,三层东侧,古代语与禁忌学分区。

这里的空气比楼下更沉滞,混合着年久纸张特有的、微带霉味的陈旧气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隐秘知识被长久禁锢后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冰冷压力。光线昏暗,高耸的拱形天窗上镶嵌的彩色玻璃,滤掉了大部分日光,只投下斑驳、黯淡的光影。一排排直达天花板的巨大橡木书架上,塞满了厚重、蒙尘的古老典籍、卷轴与抄本,书脊上的烫金文字大多已模糊褪色,书写着早已被遗忘的语言与符号。

这里是知识的坟场,也是秘密的墓园。非特殊许可不得入内,即便获得许可,每次进入也需登记,且有时间限制。林迹的“权限”,源于李斯特导师一张语焉不详、但盖有私人印鉴的“研究协助证明”,允许他“有限度查阅非敏感类古代语资料辅助课题研究”,有效期至本月底。

他坐在一张靠墙的、被阴影半笼罩的旧书桌前。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重、封面用某种暗色皮革包裹、边缘镶有暗淡黄铜包角的对开本古籍——《低等深渊语系常见词根与语法变体考(附部分禁忌语摘录与危险性分析)》。书页泛黄脆弱,墨迹是一种深褐色,仿佛干涸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硫磺与铁锈混合气味。旁边的羊皮纸上,是他抄录的部分内容,字迹工整但略显僵硬——他刻意模仿了那种学院派的标准书写体,以掩盖自己笔迹中可能残留的、因灵魂创伤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他的目标并非真的研究深渊语(那对他目前的处境毫无帮助,且极度危险),而是这本书附录中,关于“禁忌语”力量本质及其对“认知”与“现实”潜在影响的、被大幅删节和批判性评注的零星论述。李斯特给的“星尘静默液”配方中,有一味辅料“沉寂符文粉末”的制备,需要用到一种名为“静默符文”的、据说能“一定程度上隔绝低阶信息污染”的古代防护性符文残片作为基底。而这本书的编纂者,一位早已作古的、以研究古代防护性仪式与符文闻名的老学究,在批判某些“以音律与特定音节组合直接干涉底层规则”的禁忌语时,曾顺带提及了“静默符文”可能源于某种“对抗此类‘规则性’污染的古代尝试”。

林迹需要这个线索,来验证他从“灰烬石板”上感受到的、那种“信息剥离”与“静默”的倾向,是否与“静默符文”的原理有某种共通之处。哪怕只是最模糊的关联,也能为他理解那块危险的石板,提供一丝微弱的方向。

然而,阅读过程异常艰难。不仅仅是古代语的佶屈聱牙和抄录者的主观批判,更因为书中提及“禁忌语”时,那些被刻意涂黑、篡改、或仅以隐喻方式描述的片段,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微弱但持续的精神侵染。长时间注视那些扭曲的符号、诡异的语法结构、以及编纂者充满恐惧与警告的评注,会让阅读者不由自主地产生轻微的头晕、恶心,甚至耳边出现意义不明的、极其低微的嘶哑低语幻听。这是“禁忌知识”自身携带的、针对“理解”与“认知”的天然污染,即便只是间接接触、隔了无数重批判与删减的二手资料,其残余的“毒性”依然不容小觑。

林迹不得不频繁停下,闭目凝神,稳固“锚点”,驱散那些试图钻入意识的、冰冷滑腻的“低语”。灵魂的创伤在这种持续的、低强度的精神污染刺激下,隐隐作痛。“星尘静默液”的效果在缓慢消退,必须节省使用。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笔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他再次放下笔,揉捏着刺痛的太阳穴,试图平复脑海中翻腾的、由那些禁忌语描述引发的、光怪陆离的破碎意象时,一阵轻微但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死寂。

脚步声很轻,步幅均匀,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与周围环境韵律隐隐契合的节奏感。不是管理员(他们的脚步声更沉、更拖沓),也不是普通的学员(很少有人有权限进入此区,且大多行色匆匆)。这脚步声从容、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非人的精准。

林迹心中一紧,但并未抬头,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面前的古籍,仿佛全神贯注于那些晦涩的文字。然而,他的“心象”感知(在灵魂受创后,他将其压制到最低,仅维持着对自身状态和极近距离内“异常”波动的被动警戒),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协调感”。

那并非元素的活跃,也非法力的波动,更非神术的辉光。而是一种……存在本身与周围环境(光线、空气流动、甚至书架上尘埃的分布)达成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动态平衡的感觉。仿佛来者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这片沉寂知识领域自然延伸出的一部分,和谐、内敛,不惹尘埃。

脚步声在他斜后方不远处停下。没有询问,没有招呼,只有一种平静的、仿佛在观察某件陈列品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谈不上“注视”,更像是一种扫描,一种评估,一种不带感情的数据采集。

林迹的后背微微绷紧。他维持着阅读的姿态,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限。是“天理院的观测者”?还是……其他什么人?

“《低等深渊语系常见词根与语法变体考》。”一个声音响起,平静,中性,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龄,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调整,消除了一切个性化的起伏与温度,“附录第三十七章,关于‘寂静之言’与‘静默符文’潜在同源性争议的批判性综述。一个……不同寻常的选择。”

声音很近,就在他身侧约三步之外。林迹缓缓抬起头,转过身。

站在光影交界处的,是一个穿着学院高阶助教制式深蓝色长袍的身影。袍服裁剪得体,一尘不染,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的、代表“古代语与符文解析学”的衔尾蛇与羽毛笔交织徽记。身形修长挺拔,但并不过分高大。面容……很普通,是那种你看过十遍也未必能记住的、毫无特色的普通。黑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肤色是缺乏血色的苍白,五官端正但缺乏表情,仿佛一副精心雕琢、却忘了注入灵魂的蜡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虹膜是一种极浅的、近乎透明的灰蓝色,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却又空无一物的古井,倒映着窗棂投下的、破碎的光斑。

他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封面空白的笔记,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外放的气息,却给人一种无形的、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的、非人的协调与精准感。

“助教……阁下。”林迹站起身,微微躬身,声音保持着适度的恭敬与一丝被惊扰的诧异。他快速扫过对方胸前的铭牌——伊瑟·观测者 VII。一个古怪的名字后缀。

“伊瑟即可。”高阶助教——伊瑟,平静地纠正,目光依旧落在林迹脸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读取”骨骼结构与肌肉纹理的数据,“林迹学员。下院,灰塔宿舍,编号734。李斯特·卡伦导师的临时项目助理。近期借阅记录显示,对古代防护性符文、禁忌语言学基础、非标准能量现象个案汇编、以及低阶魔药材料处理与性质辨析,有持续性兴趣。访问本区域频率,过去七日内,三次。平均停留时间,两小时十七分。今日阅读书目,与本区域准入许可申请理由(‘辅助李斯特导师非标准材料性质溯源研究’)吻合度,73.2%。存在27.8%的偏差,集中于对‘禁忌语力量本质’及‘认知污染防护’相关章节的额外关注。”

他的语速平稳,吐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仿佛经过精确计量,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陈述事实。但林迹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身份、导师,还精确掌握着他的借阅记录、访问频率、停留时间,甚至能计算出他阅读内容的“偏差度”!这种程度的监控与数据分析,远超普通学院管理的范畴!

“学生对古代符文与语言的神秘力量有些好奇,尤其是它们与材料性质的潜在关联……”林迹试图解释,声音尽可能自然。

“好奇是探索的起点,但需以理性为缰,以规范为界。”伊瑟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空漠的灰色眼眸,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焦距调整,更加“专注”地锁定在林迹的脸上,仿佛在扫描他的微表情、瞳孔收缩、乃至最细微的肌肉颤动,“尤其是涉及‘禁忌’领域。未经系统训练与高阶防护,直接接触相关描述,即使是被层层解析、批判、删减后的二手资料,仍存在0.03%至0.17%的、因个体灵魂频率差异而导致隐性信息污染累积的风险。根据《学院高危知识接触管理暂行条例》第4章第12条,非相关专业高阶学员及导师,连续三日、每日超过一小时接触B-级以上潜在信息污染源,需接受周期性精神稳定性评估。你已接近阈值。”

林迹的呼吸微微一滞。条例?阈值?精神稳定性评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关注”,而是系统性的、基于条例的监控与风险评估!伊瑟,这个看似普通的高阶助教,其身份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极可能就是“天理院”安插在学院内部的、明面上的“观测者”!以“助教”身份为掩护,行使着监控、评估、乃至“管理”潜在“异常”与“风险”的职责!

“学生……不知有此条例。”林迹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上适度的惶恐与后怕,“只是遵循导师要求,查找资料,未料……”

“李斯特导师的研究方向,历来游走于规范边缘。”伊瑟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其风险评级为‘二级观察’。作为其临时助理,你的行为模式、精神波动、知识接触倾向,自动纳入关联监控序列。这是标准流程,无需紧张。”他顿了顿,灰眸的目光仿佛无形的探针,在林迹周身缓缓扫过,“你近期精神力场活跃度异常,波动曲线呈现非典型衰减与不规则峰谷,灵魂共鸣指数低于基准线17.8%,并伴有轻微‘信息过载性震颤’残留特征。是否接触过未登记的高信息熵载体,或进行过非常规精神力锻炼?”

来了!直接的、针对他灵魂状态的探查与质问!林迹心脏狂跳,但强行压制住。对方果然能“看”到!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精确的“数据化”评估!李斯特的研究是“二级观察”,自己作为其助理,被“关联监控”合情合理!而灵魂的异常,根本无法完全掩饰!

“学生……前几日协助导师处理一批年代久远、能量惰性较高的未知矿物残片时,可能……不慎吸入了一些粉尘,之后便有些精神不济,头痛失眠。”林迹半真半假地回答,将灵魂创伤归咎于“处理未知矿物残片”可能导致的“意外污染”,这符合李斯特实验室的“风险”特征,也解释了精神力异常,“已向导师汇报,导师赐予了‘宁神药剂’调理。”他隐去了“星尘静默液”的存在,将其替换为更常见的“宁神药剂”。

“矿物残片?”伊瑟重复了一遍,灰眸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闪过(或许是错觉),“编号?性质描述?处理时的防护措施?”

“编号……学生记不清了,是导师直接从‘特殊样本库’调取的,装在黑色密闭箱中,无标签。性质……触之冰凉,无明显能量反应,但研磨时有极细微的、令人不适的‘粉尘’逸散。防护……学生佩戴了标准防尘面罩与隔离手套。”林迹描述着“灰烬石板”的部分特征,但模糊了关键信息,并将“信息剥离”感形容为“令人不适”。

伊瑟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调取数据或进行某种内部比对。那短暂的几秒钟,对林迹而言如同一个世纪。

“描述符合‘惰性信息载体残留物’部分特征。李斯特导师有提交‘特殊样本调用及实验风险报备’记录。你的症状,与低剂量‘信息尘埃’接触后遗症吻合度68.4%。”伊瑟最终开口,似乎接受(或至少未当场质疑)了这个解释,“‘宁神药剂’对症程度一般,建议申请‘基础精神净化’疗程,或使用‘心智壁垒’卷轴(三级)进行周期性防护。你的精神力场紊乱指数已触及‘关注阈值’,下次类似情况,需提前报备。持续异常将触发‘深度评估’流程。”

“深度评估”……林迹毫不怀疑,那绝不是简单的问卷或谈话,很可能涉及更严苛、更深入、甚至可能暴露他所有秘密的检测!

“学生明白,谢助教提醒。”林迹低头应道,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伊瑟点了点头,那动作精确得如同尺子量过。“你的阅读时间还剩十四分钟。建议将注意力集中在与申请理由直接相关的章节。附录第三十七章第5至9小节,涉及‘静默符文’与部分中古禁忌仪式关联性推测,其信息污染潜在风险评级为C+,不建议你目前状态深入阅读。”他仿佛随口给出建议,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计算,“另外,你之前借阅的《非标准能量现象个案汇编(残缺本)》,其中关于‘群体昏睡症’及‘Ω谐振’的案例描述,存在13.7%的信息缺失与27.2%的推测性补充,与院藏《异常事件归档(密级:限内部调阅)》原始记录偏差显著。基于不完整、不准确信息进行推演,容易导致认知偏差与逻辑谬误。如有深入研究必要,可经由导师申请权限,调阅更正后版本。”

他在警告,也在展示力量。他不仅监控林迹的行为,甚至知道他具体看了哪些书、哪些章节,并能指出其中信息的“不准确”与“偏差”!这是在暗示,他(或者说他背后的“天理院”)掌握着更完整、更“正确”的信息版本,林迹所接触的,只是被过滤、被修改后的“安全”内容。

“学生……只是随意翻看,未作深究。”林迹感到喉咙发干。

“很好。保持对知识的审慎与对界限的敬畏,是研究者应有的品质。”伊瑟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迈着那种精确、协调、无声的步伐,走向另一排书架深处,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阴影与故纸堆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种被彻底“扫描”、“评估”、“归档”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林迹心头,久久不散。

伊瑟·观测者 VII。天理院的“眼睛”,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以一种“合法”、“合规”的、令人窒息的、制度化的方式。他不是“夜鸦”那样神秘莫测、兴趣使然的观察者,也不是李斯特那样带着研究目的的利用者。他是系统的一部分,是规则的执行者,是秩序的维护工具。他冷漠,精确,不带个人感情,只依据“条例”、“阈值”、“风险评级”和“吻合度”来行事。与他打交道,如同与一台精密、无情、且拥有最高权限的“机器”对话。

更可怕的是,他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庞大、严密、无处不在的“监控体系”。借阅记录、访问记录、停留时间、阅读内容偏差、精神力场波动、灵魂共鸣指数……一切都被量化、记录、分析、评估。任何“异常”都会被捕捉,任何“偏离”都会被预警,任何“风险”都会被纳入管理流程。在“天理院”的注视下,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只有“合规”与“不合规”,“安全”与“风险”,“需观察”与“需处理”。

李斯特的实验室,或许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但显然也在“观察”之列,且风险评级不低。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对方的监控网络之中。今天看似“偶然”的“提醒”与“警告”,实则是系统的例行检查与风险提示。自己灵魂的异常,已被标记。下次,如果“波动指数”再次超标,或者行为“偏差”过大,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所谓的“深度评估”了。那很可能意味着彻底的、无所遁形的审查,甚至……“净化”。

压力,前所未有的、系统性的、无处可逃的压力,如同冰冷的铁箍,缓缓收紧。

林迹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坐回椅子。指尖冰凉,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摊开的古籍,那些扭曲的符号、诡异的描述,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天理院”那冰冷、精确、无所不在的“注视”下,个人这点微不足道的、在禁忌知识边缘的摸索,显得何其可笑,又何其危险。

但他没有合上书。相反,他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在伊瑟指出的、关于“静默符文”与禁忌仪式关联的章节旁,用更小的字,标注了一句:“此段论述存疑,据‘观测者’提示,原始记录有缺漏,易致认知偏差。”

然后,他继续阅读,抄录。速度比之前更慢,更谨慎,仿佛每个字都要在脑中过滤三遍。但他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近乎决绝的清明。

恐惧依旧存在,甚至更甚。但在这极致的、系统性的压力下,某种东西正在被淬炼、被压缩、变得如同钻石般坚硬与锐利——那是求生的意志,与反抗的雏形。

天理院的“注视”如同天罗地网,但网再密,也有孔洞。伊瑟的“监控”再精确,也基于已有的“数据”与“模型”。而自己的“心象”,自己的“灵魂创伤”,甚至与“喑哑之石”、“灰烬石板”的共鸣,这些“异常”,或许正是现行“规则”与“模型”难以完全界定、预测的“变量”。

他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在规则的缝隙中穿行,在数据的盲区里隐藏,在评估的阈值下舞蹈。用“合规”掩饰“异常”,用“研究”包装“探索”,用“治疗”争取时间。李斯特的实验室是他的“庇护所”,也是他的“伪装”。储藏室里的“知识坟场”,是他了解“异常”、寻找“出路”的“矿坑”。甚至伊瑟的“警告”本身,也透露了信息——哪些领域风险更高,哪些信息被修改,哪些行为会触发警报。

危险与机遇,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在“天理院”冰冷的注视下,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蔽,但也必须……更加大胆地,去挖掘那些被隐藏、被修改、被禁止的“真相”。因为只有了解“规则”如何运作,了解“异常”如何被定义、被处理,他才有可能找到规避、利用、甚至……在未来某一天,对抗“规则”的方法。

————————————

傍晚,返回灰塔的路上。

夕阳西下,将学院的尖塔与廊桥染上一层黯淡的金红色。白日的喧嚣逐渐散去,学院沉浸在一种疲惫而宁静的氛围中。交流日已近尾声,各方势力带来的热闹与躁动,正在慢慢退潮。

林迹走在僻静的小径上,步履如常,但感知已提升到极限。伊瑟的出现,敲响了最刺耳的警钟。他必须重新评估一切,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

“嘿!林迹!等等我!”

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地精特有尖锐腔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叮当·扳手抱着他那从不离身的、鼓鼓囊囊的帆布工具包,小跑着追了上来,厚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脸上带着兴奋与一丝神秘。

“怎么了,叮当?”林迹停下脚步,等气喘吁吁的地精少年跑到跟前。叮当是他为数不多能稍微放松警惕的“熟人”之一,虽然好奇心旺盛,但心地不坏,且对学院底层的人情世故、小道消息有着惊人的嗅觉。

“大发现!绝对是大发现!”叮当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凑近林迹,一股机油、金属碎屑和廉价薄荷糖混合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你猜我今天在‘老瘸腿’那儿看到谁了?”

“谁?”林迹心中一动。“老瘸腿”是锈水街那个名声不佳、但渠道很广的杂货商兼情报贩子。叮当偶尔会去他那里淘换些便宜零件或打听消息。

“是埃尔文·逐星者!那个鼻孔朝天的‘星辉高塔’少爷!”叮当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抓到大新闻”的兴奋,“他不是前几天在‘盲拍会’上,跟那个神秘的灰衣服家伙抢东西,结果没抢到,气得脸都绿了吗?我当时还以为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没想到,他居然偷偷摸摸跑去找‘老瘸腿’!”

林迹眼神微凝。埃尔文·逐星者,那个在拍卖会上对“疑似铁心木炭化年轮片”志在必得、最后被“夜鸦”截胡的“星辉高塔”年轻法师。他找“老瘸腿”干什么?打探“夜鸦”的身份?还是……

“他找‘老瘸腿’打听消息?”林迹问。

“何止是打听消息!”叮当眼睛发亮,“他直接甩给‘老瘸腿’一袋金币!起码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要买关于那个灰衣服神秘人的所有信息!来历、身份、最近在学院的活动、和什么人接触过、有什么特殊嗜好……反正是一切能查到的!还特别强调,要查他最近有没有接触过特殊的、与雷霆、毁灭、或者古老木质遗物相关的东西或人!”

林迹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埃尔文没有放弃!他在追查“夜鸦”,更重要的是,他在追查那块被拍走的“铁心木炭化年轮片”!而且,他怀疑“夜鸦”拍下那东西后,可能会在学院内寻找“相关的人”进行处理、研究或交易!自己那天也在拍卖会现场,虽然低调,但未必没有被注意到!叮当和自己在一起,也可能被看到!如果埃尔文顺藤摸瓜……

“老瘸腿怎么说?”林迹的声音保持平静。

“哈!那个老滑头!”叮当撇撇嘴,“他收下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查清楚。但我躲在后面杂物堆里偷听到,他转身就跟旁边那个贼眉鼠眼的侏儒伙计嘀咕,说‘星辉高塔的小崽子钱多烧得慌,那灰衣服的家伙是能随便查的吗?搞不好是哪条过江龙,沾上就是麻烦。随便编点瞎话糊弄过去得了,钱照收,事儿不办。’”

林迹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心。“老瘸腿”这种老油条,固然不会为了钱去招惹“夜鸦”那种神秘危险的人物,但为了应付埃尔文,他很可能编造一些半真半假、甚至故意误导的信息。万一其中牵扯到自己和叮当……

“你当时没被他们发现吧?”林迹问。

“当然没有!”叮当挺起小胸脯,但随即又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躲得可好了!就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空铁桶,弄出点声响。不过老瘸腿和那个侏儒好像在分钱,没太在意。埃尔文那家伙早就走了。”

林迹微微皱眉。叮当的“不小心”很可能留下了痕迹。以“老瘸腿”的精明,事后稍加回想,就可能怀疑有人偷听。如果埃尔文施加压力,或者“老瘸腿”为了自保……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林迹看着叮当,语气严肃,“埃尔文·逐星者是‘星辉高塔’的人,背景深厚,我们惹不起。那个灰衣服的神秘人更不好惹。‘老瘸腿’那边,你最近也别去了,避避风头。”

叮当看着林迹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用力点头:“我懂我懂!我可不想被卷进这种大人物的麻烦里!我就是……就是觉得这事挺刺激,告诉你一声。你也要小心点,那天拍卖会,我们也在场……”

“我知道。”林迹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学院里不太平,交流日快结束了,各方人马都在活动。我们低调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嗯!”叮当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从工具包里摸出两个拇指大小、粗糙的金属片,塞到林迹手里,“这个给你!我新做的‘简易能量扰动警报器’!比不上上次那个‘谐振感应器’灵敏,但更隐蔽,更省魔晶!贴在身上,如果附近有较强的、不稳定的能量爆发,或者有针对你的恶意探测法术波动,它就会微微发热!范围大概十米,精度……嗯,马马虎虎,但总比没有强!我做了好几个,咱们一人一个,以防万一!”

林迹看着手中那粗糙但颇有巧思的小玩意儿,心头微暖。叮当虽然咋咋呼呼,但关键时刻很够朋友。“谢谢。”他郑重收下。

“客气啥!咱们可是战友!”叮当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对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比前几天还难看?李斯特导师那边活儿很重吗?还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整理旧档案,挺耗神的。”林迹含糊道,不想让叮当担心。

“哦……那你多休息。需要什么提神醒脑的药剂,或者安神的熏香,跟我说!我最近搞到点‘宁神草’的边角料,虽然品质一般,但做个简易香囊应该没问题!”叮当热心地说。

“好,有需要我会找你。”林迹点头。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叮当回他的工坊,林迹回灰塔。

看着叮当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林迹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埃尔文在追查“夜鸦”和“铁心木炭化年轮片”,这背后很可能涉及“星辉高塔”的某种隐秘需求或任务。“夜鸦”身份神秘,目的不明,但显然不惧“星辉高塔”。自己这个无意中被卷入的、可能被双方都注意到的“小角色”,处境更加微妙了。一旦被任何一方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更加小心,尽快提升自保能力。不仅仅是隐藏,还要有应对突发状况的、哪怕是最微弱的反击或逃生手段。“心象”的修炼不能停,对“灰烬石板”的初步研究也要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进行。李斯特那边的“筛选”工作要继续,那是他目前最佳的“掩护”和“信息源”。伊瑟的“监控”必须设法规避或误导,或许可以刻意制造一些“合规”的、但无伤大雅的行为模式,来掩盖真正的意图……

思绪纷杂间,他已走近灰塔。夕阳的余晖将塔身染成暗红色,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塔门口,几个下院学员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表情兴奋中带着敬畏。

“听说了吗?今天下午,‘翠语永歌’的艾莉娅殿下,在中央广场的‘自然亲和’公开演示会上,居然引动了‘银月古树’的共鸣!虽然只是很微弱的一丝,但也让那棵沉寂了上百年的古树,抽出了一条全新的、带着银月光辉的嫩枝!”

“何止!我亲眼所见!当时整个广场的自然元素都活跃了!花草无风自动,鸟儿盘旋鸣唱!艾莉娅殿下站在古树下,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翡翠色光芒,简直像传说中的自然圣女!”

“不愧是神眷者啊!天生与自然共鸣!听说‘翠语永歌’的长老团已经正式向学院提出申请,希望艾莉娅殿下能进入‘银月秘林’进行为期一年的深度修行!那可是精灵一族的圣地啊!”

“不止呢!‘龙炎多拉贡’的加尔·怒焰也不甘示弱,昨天在实战演练中,硬撼一位中阶守护战士的全力防御,血脉龙化程度据说又提升了!一拳就砸碎了加持了坚固符文的试炼石碑!狂得没边了!”

“还有‘圣辉罗兰’的尤里乌斯殿下,虽然没公开演示,但听说他随行的枢机主教私下透露,殿下对‘神圣治愈’的理解已接近‘圣痕’ 层次!能一次性净化数十人的低阶诅咒!这天赋,简直……”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咱们拼死拼活,还不如人家神眷者随便觉醒一下……”

“别酸了,那是命!咱们能混到毕业,找个安稳差事就不错了……”

议论声传入耳中,林迹脚步未停,低着头,与那些兴奋议论的学员擦肩而过,走进灰塔昏暗的门廊。神眷者们的光芒万丈,践行者们的努力奋进,普通学员的羡慕与无奈……这一切,与他无关,也离他太远。他们的世界,是天赋、荣耀、力量与认可。而他的世界,是隐藏、挣扎、谎言与在黑暗中摸索那一点点可能不存在的微光。

回到狭窄、冰冷的宿舍,反锁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的喧哗。他点燃桌上的旧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一小片黑暗。

在桌上摊开叮当给的“简易能量扰动警报器”,粗糙的金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又从怀中取出那瓶所剩不多的“星尘静默液”,冰凉的瓶身提醒着他灵魂的创伤与紧迫的时间。最后,是那份从储藏室带出的、关于“灰烬石板”的初步记录草稿,上面潦草地画着那个残缺的、带来刺痛与“被注视”感的符号。

三样东西,代表着三方压力,三种境遇。

“天理院”伊瑟的“制度化监控”,如同悬在头顶的、冰冷精确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星辉高塔”埃尔文(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的“隐秘追查”,如同黑暗中潜伏的、不知何时会扑出的毒蛇。

“夜鸦”的“兴趣观察”,如同戏弄猎物的、慵懒而危险的猛禽。

而他自己,伤痕累累,步履维艰,在夹缝中寻找生机。

窗外,最后一丝余晖没入地平线,黑暗彻底笼罩大地。学院各处的魔法灯依次亮起,如同繁星,点缀着这片知识与力量的殿堂。而那些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阴影愈发浓重,暗流正在无声汇聚。

林迹吹熄油灯,将自己浸入彻底的黑暗。只有掌心那粗糙的金属片,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冰冷的触感。

暗潮已起,微光如豆。在无声的注视与有形的罗网中,孤独的潜行者,能否在风暴降临前,织就那件属于自己的、脆弱的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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