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性格算是个典型的“紫老头”——理性、疏离，能走进我生命的人屈指可数，能在我灵魂上刻下印记的，更是凤毛麟角。F总是其中一个，而我们的纠葛，始于那年冬末的一场融资谈判。
那是我创业的第8年，我和同学怀揣着精心准备的计划，走进F总的办公室。所有的希望，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击得粉碎。“想法不错，年轻人你们终究还是太年轻。”她优雅地抽了一支烟，语气里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我记得第一次我说她抽烟，说她女性最好不抽烟，因为我看书上的说女性抽烟会有风尘味，她有些生气。旋即我告诉她她抽烟却很优雅。有种莫名的信任感，第一次和她会谈我很冒昧的问了她年龄，因为在她身上有种奇异的光环，让我无比的亲切。
很多时候我是一个不爱分享内心世界的人，那一次我可能是为了拉近距离。我分享了多年前谈的那场恋爱，我很奇怪，她似乎有着80后的容颜，却感觉到了她身上奇怪的背负感。起码第一次我们谈话在我认为是非常融洽的。让我莫名其妙的在她面前失去了分寸感。我一直以为在某些方面我们是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但同时我又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恐惧。可能像我一直追求的某种目标，也可能是她当时的地位吧。
只是当她居高临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一个强者该有的宽容，极其的尖酸刻薄。
当时我突然瞬间暴怒，用克制而又愤怒的语言和她说道：“F总，虽然我们是贫民出生，但是不代表我们年轻人没有追求梦想的资格，你看起来也不比我大多少，第一次和您说的话语我是极其真诚的，但是您不该踩踏我们的梦想。哪怕在你眼中我们P也不是。”
我竟然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带着兴奋的恐惧。
那一刻，我感觉眼前的天光骤然暗下。内心翻涌的，是超越理智的愤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就在这股黑暗情绪达到顶峰时，一个恶毒的诅咒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成型——我诅咒她。
也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个苍老而陌生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冰冷如铁：
“不要。你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浑身一僵，意识在脑海里厉声质问：“你是谁？什么时候在我身体里的？”
“我是你的一部分。” 那声音毫无波澜，“我很早就在了。”
“你到底是谁？！”
“是你邀请我进来的，不记得了？”
邀请？我何时……记忆的碎片猛地拼接，一个尘封的夏日场景浮现眼前。“那年夏天……冷水很烫？” 我试探着问，背后泛起寒意。那是我童年逝去的祖父。
“XK，走啊！”同学脸色铁青，带着愤怒和尴尬在门口催促。
“我去趟卫生间。”我几乎是逃离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在并不宽敞的老式洗手间里，我内心压低声音：“爷爷，你还在吗？”
一连呼唤数声，再无回应。看来真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我苦笑，准备用冷水洗脸清醒一下，却猛地发现——这间卫生间，没有镜子。
“因为镜子驻灵。”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你还没走？！” 我心中一惊，随即涌上一丝莫名的庆幸，“是爷爷吗？”
“你猜。”
“给个提示。”
“两袋冰袋。”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是某个炎夏，爷爷让我去买冰袋，却没有我的份。我一边抱怨着“冰袋好冻手”，一边自作主张地拿了一个。“我是孙子，自然要拿一个。” 当时我理直气壮地说。
脑海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唉…”
“你遇到事了？” 那声音问。
“对！这女人实在骄傲，她比我更骄傲，我不喜欢她！” 积压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
“那你要我做什么？”
“你…你又帮不到我。”
“我能…”
一个阴暗的念头滋生。“这样吧，你就出来吓吓她，反正你们擅长的不就是这个？”
“不行！” 拒绝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不行？小时候你不给我冰袋，现在你又不帮我！” 那股属于童年的执拗和此刻的愤懑交织在一起。
“代价很大。”
“有什么代价我不能承受？时间，金钱，还是命？”
“命，倒不至于。”
“那就是时间和金钱咯？钱无所谓，我注定不会太有钱。时间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我几乎是在咆哮。
“会扭转你的人生。”
“那不更好？人生得意济沧海，人生失意伐棘而歌。” 我已然偏执。
“你疯了？”
“那就疯。”
又是一声更长、更无奈的叹息：“唉……”
我走出卫生间，同学正愠怒地等着我。“W，走不走啊！怎么这么长时间，就你屁事多！”
后续的争执我已记不真切，只记得我鄙夷他的短视与怯懦，他也埋怨我的冒进与固执。最终，我让他回去向F总做个卑微的告别，试图挽回一丝颜面。
我站在电梯口，回望F总办公室窗口透出的光，天空阴沉得可怕。一个决定在疯狂中落定。
“爷爷，照我说的办！”
“代价很大。”
“我愿意承担。”
沉默良久，那个声音最终回应：“好。”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斥责同学与合作方上床犯了行业大忌，一边恍惚地想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对话。
我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干！这个圈子真特么扯淡。高维度人群的精神碾压，无形却可怕。
可为什么，即便到了这一步，我内心深处依然对她怀有一丝难以解释的信任？真是奇怪。
几天后，一个消息无意间传入我耳中：F总在办公室里，莫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才是那个真正受到惊吓的人。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原来，那不是我压力下的幻觉。
而代价……它已经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