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魏九昭坠崖前告诉他的那个惊天秘密——关于姜璃的真实身世,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宫闱秘辛,关于为什么晟明帝明知魏九昭是仇人之子,却始终暗中庇护。
“他坠入悬崖,也算是报了那日他向沈将军刺箭之仇。”
说完, 姜璃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夜,萧珩在灯下仔细检查佩刀,当他用匕首撬开梅花烙印的暗格时,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飘了出来。
上面是靖北侯的亲笔,记载着一个足以颠覆大晟王朝的秘密。
绢布在烛火上化为灰烬时,萧珩想起魏九昭坠崖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以为你在保护公主?不,你是在帮仇人延续血脉。”
帐外传来更鼓声,三更了,明日大军就要开赴。
萧珩望向主帅大帐的灯光,那里有他发誓用生命守护的人,也是他现在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
雁门关东郊,北风卷着沙砾拍打在铠甲上,姜璃勒马停在高处,
“探马回报,叛军主力据守东门。”萧珩策马上前,肩伤让他动作略显僵硬,“北狄骑兵在西门扎营,尚未动作。”
姜璃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自从那日从悬崖回来,萧珩总是欲言又止,深夜常独自练剑到天明。
她本想询问魏九昭掉入悬崖时都说了什么,却总在开口前被他岔开话题。
“传令,按丙号方案部署。”姜璃解下腰间水囊递给萧珩,“喝点水,调整好状态。”
萧珩接过水囊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背。
这种若即若离的触碰最近越来越频繁,像是试探,又像是告别,姜璃正想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号角声——北狄人出营了。
令旗翻飞间,两军已在平原上列阵。
北狄骑兵如黑云压境,为首的老者金甲红袍,正是北狄可汗拓跋昊。
让姜璃心惊的是,他身侧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白衣人——魏九昭居然没死!
“大晟的公主。”拓跋昊的声音洪亮如钟,“或者我该叫你…外孙女。”
战场瞬间死寂,姜璃感到身后将士们的目光如芒在背,萧珩的呼吸也明显一滞。
“老可汗怕是认错人了。”她作镇定,“我母亲是…”
“兰陵萧氏女,对吧?”拓跋昊大笑,“那你可知为何晟明帝从不让你见外家?”他突然挥手,亲兵捧上个鎏金匣子,“因为你母亲是我女儿拓跋明月!二十年前她潜入邺京为间,却与晟明帝私通生女。”
匣中绢画飘落,画中女子与姜璃有七分相似,额间一点朱砂如血。
姜璃浑身发冷,想起父皇书房暗格里的那幅小像,想起每年生辰总会收到的北地香料…
“胡说!”萧珩突然暴喝,剑指拓跋昊,“公主乃先帝嫡出,岂容尔等污蔑!”
“靖北侯的余孽也配说话?”拓跋昊冷笑,“当年若非你父亲发现秘密后要挟晟明帝,何至于满门抄斩?”
这句话像柄重锤砸在萧珩胸口,他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自觉地看向姜璃——她脸色苍白如纸,却挺直了脊背。
“就算你所言非虚。”姜璃声音清冷,“今日我率的是大晟将士,为的是大晟百姓,与血脉何干?”
北狄阵中,魏九昭突然摘下面具,崖边伤痕已经结痂,像条蜈蚣爬在脸上。
他拍马出阵,手中举着一卷明黄帛书。
“先帝密诏在此!”他高声道,“写明若姜璃身世泄露,即刻废黜!”
萧珩猛地策马上前,却被姜璃拦住。她看着魏九昭手中熟悉的龙纹帛书——正是父皇给她的那卷,只是她从未注意到背面还有小字。
“你偷换了帛书…”萧珩怒极。
“不,是他根本没给公主看全。”魏九昭微笑,“晟明帝何等人物,岂会不留后手?”
姜璃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向城头,那里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叛军似乎在看热闹。
她眯起眼,发现守将身边站着个穿太监服色的老者——是司礼监掌印刘芳!当年负责审理靖北侯案的人。
一切突然明朗。魏九昭、拓跋昊、刘芳…这些人早就是一伙,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长枪:
“大晟将士听令!无论我是谁的女儿,今日我们要收复的是你们祖祖辈辈生活的都城青州,不能让贼人攻陷!”她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晰,“愿随我者,前进!”
短暂的沉寂后,身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萧珩第一个冲到她身侧,剑锋直指魏九昭:“臣永远追随公主。”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惨烈,北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沈牧率军且战且退,佯装不敌。
当敌军追至护城河畔,埋伏在芦苇丛中的沈家军突然杀出,将北狄人拦腰截断。
混战中,姜璃看见魏九昭策马冲向城门,立即拍马追赶,两人一前一后冲入瓮城,沉重的闸门却在此时轰然落下,将他们与大军隔开。
“你故意的。”姜璃勒住战马,长枪指向魏九昭。
他从容下马,站在阴影里:“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城墙根下堆着数十具尸体,都穿着起义军服饰。姜璃走近细看,不由得倒吸冷气——这些人面色青紫,分明是中毒而死。
“刘芳的杰作。”魏九昭踢了踢最近的尸体,“叛军首领们昨晚饮宴后全部暴毙。现在城里群龙无首,只剩那个老太监在垂死挣扎。”
姜璃突然明白他的意图:“你想让我不战而胜?为什么?”
魏九昭没有回答,反而问:“你知道我父亲怎么死的吗?”他指向城墙高处,“就在那里,晟明帝赐的鸩酒。他喝下后才发现,那酒里掺了延缓毒发的药——皇帝要他在刑场被腰斩时还保持清醒。”
姜璃握枪的手微微发抖:“我父皇不会…”
“他当然会。”魏九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就像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故意让我接近你。因为我们需要彼此制衡!”
阳光从垛口斜射下来,照在魏九昭狰狞的左脸上,姜璃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和自己一模一样。
“你…”
“我母亲是是北狄庶出公主,而你母亲是北狄高高在上的公主。”魏九昭冷笑,“晟明帝这辈子最爱的两个女人,都流着他最恨的两种血。”
而他和姜璃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城墙外突然传来撞门声,魏九昭松开手,退后几步:“刘芳在城里埋了火药,打算玉石俱焚。”他扔来一块令牌,“从西华门进,那里有萧珩安排的接应。”
姜璃接住令牌,上面刻着靖北侯府的梅花烙:“你究竟站在哪边?”
“我站在…”魏九昭戴上面具,“真相这边。”
闸门在此时被撞开,萧珩带着亲卫冲进来。魏九昭趁机跃上城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高处。
姜璃握紧令牌,将所见简要告知萧珩,唯独隐瞒了关于眼睛的发现。
“公主信他?”萧珩眉头紧锁。
姜璃望向青州城内的方向:“我信你安排的接应。”
…
西华门的守卫果然见令牌即放行,姜璃带着精锐直扑青州内,却在进城的第一时间被刘芳率人拦住。
老太监怀里抱着个黑匣子,枯瘦的手指按在机括上。
“公主别来无恙。”刘芳的声音像钝刀刮骨,“先帝临终前,可还安详?”
姜璃握紧长枪:“先前就是你给宋怀瑾通风报信,引叛军入宫。”
“老奴只是完成先帝遗命。”刘芳诡笑,“清除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包括…”他看向萧珩,“靖北侯的人。”
萧珩剑已出鞘:“侯爷发现的不是公主身世,而是你私通北狄的证据!”
“聪明。”刘芳点头,”可惜太晚了。”他突然掀开匣盖,里面是滋滋燃烧的火绳,“现在整座青州城内下面都是火药,足够送诸位…”
羽箭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支黑箭正中刘芳咽喉,他踉跄后退,黑匣脱手飞出。姜璃飞身上前,却在即将接住的瞬间被萧珩撞开。
“轰——”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飞数丈,姜璃耳中嗡嗡作响,睁开眼看见萧珩趴在自己身上,后背插满木屑。
青州安然无恙,原来匣中只是障眼法。
“萧珩!”她翻身抱住他,摸到满手温热的血。
萧珩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咳出一口血沫,姜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魏九昭站在角楼上,手中黑弓尚未收起。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刘芳死了”,叛军顿时乱作一团。
此刻,沈牧的部队趁机攻占各处宫门,到日落时分,青州终于守住了。里面的百姓也是安然无恙的。
但姜璃无心庆祝。
中军帐内,军医摇头表示有木屑伤及萧珩肺叶,除非有北狄秘制的“雪参丸”,否则凶多吉少。
“我去找拓跋昊。”姜璃抓起佩剑。
“不行!”沈牧拦住她,“城外还有十万北狄军,您这是…”
帐帘突然掀起,亲兵捧上个玉盒:“一个叫魏九昭的人派人送来的。”
盒中正是雪参丸,下面压着张字条:“明日辰时,往来客栈,独自前来。只要姜璃一人来。”
姜璃攥碎字条,看向昏迷中的萧珩。他胸前还挂着那个装着她头发的香囊,如今浸透了血。军医说得对,没有解药他撑不过三天。
“我亲自过去。”她轻声道。
沈牧大惊:“公主!万一有诈…”
“听我的!谁都不准跟过来!”姜璃几乎是吼出来的。
帐中瞬间寂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个素来冷静的公主,她深吸一口气,放低声音:“我自有分寸。”
当夜,姜璃独自守在萧珩榻前。
月光透过帐缝,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光影,她小心地为他擦拭额头冷汗,却听见他呢喃:“不要…”
“我在。”姜璃握住他的手。
萧珩在昏迷中突然用力回握:“公主…不是..北狄”
姜璃心头一震,原来萧珩早就知道,或许从魏九昭坠崖那天起就知道了。
她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突然发现他眉骨的伤疤形状似乎是王族图腾——但姜璃却不知道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是在说明他的身世?
命运何等讽刺。没想到,她身上流着北狄的血,他骨子里刻着大晟的魂,两个人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关于她自己的身份,或许,只有在见到了魏九昭后,才有答案。
可她无法完全相信他所说的,此人心思深沉,不知道做的什么心思打算?
“报——”亲兵的声音打断思绪,“北狄军后撤三十里,现在只留魏九昭一人在青州内朝等候!”
姜璃看向即将破晓的天色,取出袖中帛书——真正的传位诏书。她一直贴身收藏,连萧珩都不知道。
如若魏九昭是另有所图…
这道象征正统的诏书,她死也不会交出。
姜璃换上一身素衣,藏好诏书,悄然出了营帐。
往来客栈就在青州内朝边缘,她到时,魏九昭已在雅间等候。
“你要我过来,是想和我说什么?”姜璃直接开门见山。
魏九昭起身,示意她坐下,“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姜璃警惕地看着他。“我帮你登上皇位,你帮我铲除北狄与大晟朝堂上的腐败势力。”
“如今你我的身份,你也心里多少知道了吧,我和你身上同样流着北狄的血脉,就因为我的母亲是庶出,我回到了北狄,自然是被人看不起的,你的身份高贵,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可是,你都有了公主的身份,何必还和我这个庶子争王位呢?你说是不是,姐姐…”
姜璃冷笑一声,“我不是北狄人,我身上流着的是大晟的血,我是大晟的公主,我担不起你这姐姐的称号。”
魏九昭嘴角上扬,却未恼怒,“即便你不认北狄血脉,可刚刚我已经晟明帝的遗诏公之于众,现在军中之人已经知晓,若没有我相助,你以为你还能服众吗?”
…
“那份遗诏的真伪尚且不说,倘若是有人故意扰乱我军军心呢?”她的目光对上魏九昭,“你说的交易,我实在不放心。”
魏九昭轻笑,“公主不妨想想,若没有我,你如何向将士们解释身世之事?又如何以后坐稳皇位?我有办法让众人信服你的正统。”
姜璃沉默,不得不承认他所言有几分道理。“那么,要如何帮我登上皇位?又有何证据证明你能铲除那些势力?”魏九昭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这里面是各方势力勾结的证据,我还安排了人手在关键之处。只要你与我合作,事成之后,我只要北狄的王位。”
姜璃接过密函,快速浏览,心中暗自思量。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们的交易。
姜璃警惕地望向窗外,只见一群黑衣人正与客栈护卫厮杀。
魏九昭脸色一变,“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交易成功。”
姜璃握紧手中的密函,“这是你的人还是另有隐情?”魏九昭抽出佩剑,“我也不清楚,先应对眼前危机。”说罢,他冲向门口与黑衣人交手,姜璃深知此时不能慌乱,她藏好密函,
因为,这是她提前谋划好的,来见魏九昭之前,
如果他要和自己达成某些交易,她已经拿到了雪参丸,萧珩已经没事了,
可是,魏九昭这个人无法深信,自己先要查清楚,
暂时的计划,先拖住他作为缓兵之计。
姜璃趁魏九昭与黑衣人交手,迅速向客栈后门奔去。
她知道这是逃走的绝佳机会,出了客栈,姜璃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马,疾驰而去。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魏九昭追上来。
回到营地后,姜璃立刻召集沈牧等将领。
但目前姜璃的身世问题确实棘手,姜璃决定先按兵不动。
姜璃将客栈遇袭之事告知众人,沈牧皱眉道:“公主,魏九昭心思难测,怕是有诈。”
姜璃点头,“我自然明白,可此事若不解决,军中恐生变故。”
众人正商议着,萧珩醒了过来。
他见姜璃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他拱手,“公主,魏九昭这个人捉摸不透,亦敌亦友,要小心。”
就在众人商议对策时,探马来报,北狄军又有异动。
营帐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姜璃起身,目光坚定,“不管怎样,先应对北狄军。”
此时萧珩已服下“雪参丸”,伤势有所好转,他不顾劝阻,执意随姜璃出战。
战场上,北狄军来势汹汹,姜璃指挥若定,沈牧等将领也各展身手。萧珩则一直守护在姜璃身旁,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坚定。
战斗正激烈时,魏九昭竟率一支奇兵从侧面杀出,打乱了北狄军的阵脚。
姜璃心中一惊,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魏九昭看向了姜璃,
姜璃来不及多想,指挥大军一同作战。
北狄军渐渐不支,开始败退。
战后,姜璃看着魏九昭,心中明白,这场交易或许还得继续下去,但她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掌控好局势,不让自己陷入被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