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循迹追凶
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烟味，泡面味，还有熬夜后人体散发出的酸腐气息，混合成一种专属于刑警队的独特味道。
张建军站在一块白板前，上面用红色马克笔潦草地写着“周凯坠河案”五个大字。
他的背影像一堵墙。
“时间紧，任务重。”
他转过身，粗壮的手指敲了敲白板。
“老王，李子，你们俩负责排查周凯的社会关系，他老婆，他情人，他生意上的伙伴，他牌桌上的仇人，一个都别放过。”
“是，张队。”
两个老刑警应了一声，拿起笔记本就往外走。
“技术科那边，陈科，纤维的比对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今天下午。”
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回答。
“我要的不是最快，是必须。”
张建军吼了一句。
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人，他的安排唯独漏掉了凌云。
凌云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建军终于把注意力投向他，那是一种审视工具的姿态。
“你，去把所有卷宗重新整理归档，按时间顺序，做个详细的目录出来。”
这是一个文职的活，枯燥，繁琐，远离案情一线。
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建军这是在敲打这个新兵。
“张队，我想去查监控。”
凌云开口了。
张建军的动作停住，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
“你说什么？”
“我想去调取案发现场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
凌云重复了一遍，不卑不亢。
“理由。”
张建军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
“凶手留下的蹬踏痕迹，说明他跟死者之间有过近距离的肢体接触，甚至是推搡。”
“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但也不会是瞬间完成。”
“我想通过监控，确定案发时间段内，出现在现场附近的所有可疑人员和车辆，锁定一个更精确的排查范围。”
他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张建军盯着他，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
“你觉得，凶手会傻到在有监控的地方动手吗？”
“他不一定知道那里有监控。而且，天网恢恢，总会有疏漏。”
“疏漏？”
张建军嗤笑一声。
“行，我给你一天时间。”
他伸出一根手指。
“就一天。要是天黑之前，你拿不回一点有用的东西，你就去把队里所有的车都给我洗一遍，用手洗。”
“是。”
凌云没有丝毫犹豫。
监控室里，几十个屏幕分割着城市的日与夜。
凌云坐在控制台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其中几个画面。
那是案发现场附近仅有的几个公共摄像头，角度刁钻，画质感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将时间轴拖到案发当晚的七点，开始以八倍速播放。
人影，车流，光斑，在他的视网膜上快速闪过。
枯燥的工作让他的大脑开始发木。
他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重构那个被雨水浸润的河岸。
【情绪碎片：背叛】
那股冰凉刺骨的感觉再次浮现。
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而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绝望。
谁会带给他这种感觉？
情人？
兄弟？
还是合作伙伴？
凌云睁开眼，重新看向屏幕。
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带着一种假设去审视画面里的每一个人。
他在寻找一种姿态。
一种在“背叛”发生前后，身体语言会呈现出的姿态。
时间跳到了晚上九点四十三分。
一个远景摄像头里，河边公园的林荫小道上，两个模糊的黑影出现了。
因为距离太远，加上光线昏暗，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两个人形。
他们似乎在交谈，或者说，在争执。
其中一个黑影的动作幅度很大。
突然，他猛地推了另一个黑影一把。
那个被推的黑影踉跄着后退几步，消失在了摄像头的死角里。
那里，正是周凯落水的地点。
凌云的心脏猛地一缩。
就是这里。
推人的黑影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凌云立刻切换到另一个角度的摄像头，那个摄像头对着公园的出口。
大约一分钟后，一辆深色的轿车从出口快速驶出，汇入了车流。
车灯划破夜色，但车牌在模糊的画质下一片白光，根本无法辨认。
线索，就这么断了。
凌云把这段视频反复播放了十几遍，将那辆车的车型和出现的时间点牢牢记在心里。
他回到办公室时，天已经擦黑。
老王和李子也刚刚回来，正跟张建军汇报情况。
“……死者周凯，社会关系相当复杂。”
老王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们目前排查出三个重点怀疑对象。”
张建军在白板上写下第一个名字：赵峰。
“周凯的生意合伙人。两人因为一笔三百多万的货款闹翻了，正在打官司。据说赵峰被周凯坑得很惨，公司都快破产了。”
他又写下第二个名字：刘伟。
“一个中学体育老师。他老婆是周凯的情人，上个星期刚被他发现。刘伟去周凯公司闹过一次，扬言要让他死。”
最后，是第三个名字：周强。
“周凯的亲弟弟。烂赌鬼一个，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三天两头找周凯要钱。案发前一天，有人看见他们兄弟俩在茶楼里吵架，周强还动了手。”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三个人，三种动机。
情杀，财杀，都有可能。
“凌云，你那边呢？”
张建军的声音把凌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有发现。”
凌云走到白板前，将自己从监控里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两个模糊人影，一次推搡，一辆看不清牌照的深色轿车。”
“等于什么都没发现。”
张建军的结论简单粗暴。
“不。”
凌云摇了摇头。
“我确认了作案方式，是推搡，不是殴斗。过程很短，很坚决。”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不像是一场激情犯罪。”
凌云的视线扫过白板上的三个名字。
“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更有可能用拳头解决问题，而不是简单地推一下。”
“欠了钱走投无路的赌鬼，可能会哀求，也可能会动刀子，但这种冷静的推搡，也不太符合他的心理状态。”
他的分析让老王和李子都点了点头。
张建军没有说话，只是用马克笔的笔帽一下下敲着桌面。
凌云的脑海里，那股“背叛”的情绪再次清晰起来。
他看着赵峰的名字。
被最信任的合伙人背叛，夺走一切。
这种情绪，和他在现场感受到的碎片，严丝合缝。
“张队，我建议，主攻赵峰。”
凌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理由。”
张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