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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骊山观星台的初步成功带来的兴奋还没持续几天,两座更加沉重、更加现实的大山,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在了格物院和吕堃三人的肩头——北疆长城体系的加速修建,与骊山皇陵工程的持续推进。

秦始皇嬴政的意志,如同他麾下的虎狼之师,不容置疑,不可违逆。北伐匈奴的胜利,并未消弭他对北方边患的警惕,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筑城以守”的战略。同时,他那追求不朽的宏愿,也体现在对身后居所——骊山皇陵近乎苛刻的要求上。两道旨意几乎是同时抵达格物院:

“北疆长城及关联戍堡、直道,需加速营建,三年内,主体需成!一应工械、物料,格物院需鼎力协办,尤以水泥、改良工具为要!”

“骊山陵寝,乃国之重事,工期不可延误!地宫加固、排水防腐、机括设置,凡有需格物院之处,不得推诿!”

旨意言简意赅,但其中蕴含的压力,让吕堃、唐强、魏梓捡三人瞬间透不过气来。

“三年?长城主体?”唐强跳了起来,指着墙上那幅简陋的北疆地图,“我的老天爷!从陇西到辽东,几千里地!光是运土石就能把渭水填平了!还要水泥?咱们那点产量,够糊墙缝的吗?”

魏梓捡虽然坐着,但也握紧了拳头,眉头拧成了疙瘩:“陵寝那边也不轻松……听说地宫深不见底,排水要是做不好,前功尽弃!还有那些机关……俺听着都头皮发麻。”

吕堃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知道,这已不是单纯的“技术支援”,而是直接关系到两大国家级超级工程的成败。格物院现有的产能和技术储备,面对如此庞大的需求,简直是杯水车薪。

“抱怨没用。”吕堃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陛下既然下了旨,咱们就是头拱地,也得想办法。”

“标准化”的极限压榨与“运输革命”的萌芽

压力之下,格物院之前推行的“标准化”和流程优化,被压榨到了极限。

唐强几乎住在了少府和各郡县的库房里,像一头红了眼的饿狼,盯着每一份能调动的资源。他将水泥的生产流程拆解,在咸阳周边选址新建了数个“水泥熟料作坊”和“粉磨站”,就近利用石灰石和粘土资源,只将最终的水泥成品运往工地,减少了运输损耗。他还强行推广了一种简易的“独轮手推车”图纸(吕堃根据记忆画的),虽然一开始工匠们嫌不如肩挑背扛习惯,但在魏梓捡带着人演示了其载重和灵活性后,迅速在各大工地普及开来,效率提升显著。

魏梓捡负责所有工具和标准件的质量。长城工地需要的夯锤、镐头、铁锹,陵寝工地需要的凿子、锯条、吊装工具,如同流水般从格物院监管下的各个合作工坊产出。他的“铁拳标准”更加严苛,任何有瑕疵的产品都会被当场砸毁,工匠们背后都叫他“魏阎王”,但送往前线的工具,质量确实无可挑剔。

吕堃则面临着更根本的技术难题。水泥产量远远不够!现有的立窑效率低下,燃料(主要是木炭)消耗巨大,已经开始影响到咸阳周边的林木资源。他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向之前搁置的“新型高效立窑”和“石涅(煤)的大规模应用”上。

同时,长距离运输是另一个噩梦。将关中的人力、物资源源不断输送到北疆,损耗惊人,民夫苦不堪言。吕堃想起了之前设想的“轨道系统”。他画出了极其简陋的“硬木轨道”和“带凸缘木轮车”的草图,选择了一段从骊山石料场到陵寝工地的相对平缓的路线,进行小规模试验。

当第一辆装载着巨石的木轮车,在铺设有简易轨道的路面上,被数名役夫轻松推动,速度远超普通车辆时,围观的所有人,包括蒙恬派来协助(监督)的军官和王翦派来的工程顾问,都惊呆了!

“此……此物神矣!”一位老工匠摸着那光滑(相对而言)的轨道,激动得手都在抖,“若推广至北疆,输送粮秣器械,岂非事半功倍?!”

消息传到咸阳宫,嬴政闻讯,立刻下令在几条重要的后勤补给线上,优先铺设这种“格物轨道”。尽管制作轨道需要消耗大量优质木材,但其带来的运输效率提升,让皇帝认为完全值得。

皇陵地宫的“防水”攻坚战与“意外”发现

相比于长城工地的“大开大合”,骊山皇陵的挑战更加精细和隐蔽,尤其是地宫的防水与防腐。

陵寝督造官员找上门来,愁眉苦脸:“吕监,地宫已深入地下数十丈,然水脉错综,渗漏不止,虽有陶管排水,然湿气氤氲,于棺椁、陪葬之物损害甚大,陛下甚忧!”

防水?吕堃第一个想到的是沥青。但这时代上哪找石油去?橡胶更没有。他只能从现有材料想办法。他想到了烧制琉璃(玻璃)时产生的一种副产物——一种粘稠的、冷却后类似松脂的硅酸盐物质,具有一定的防水性。他立刻组织人手大量烧制这种“玻璃胶”,尝试混合细沙、石灰,做成防水涂层,涂抹于地宫关键部位的墙壁上。效果如何,还需时间检验。

更棘手的是防腐。不仅要防止尸体腐烂,还要保护那些珍贵的竹简、木器、丝绸陪葬品。吕堃知道汞(水银)有毒性,但具体如何应用,如何防止挥发,他毫无头绪。他只能建议使用大量的木炭(吸湿)、密封性更好的漆器,以及尝试用一些已知有防腐作用的植物精油(如樟脑,但极其稀少)进行处理。

在一次勘察地宫深层排水路线时,格物院的工匠意外地发现了一种黝黑、油腻、带着特殊气味的岩石。吕堃被请去一看,心脏猛地一跳——这似乎是……油页岩?!或者是某种含沥青质的矿石?

他立刻秘密取样,带回格物院实验室(现在已初具规模)进行检测。加热后,这种矿石果然析出了粘稠的黑色油状物,虽然杂质很多,但燃烧时火焰浓烈,且具有一定的防水性能!

“找到了!替代品!”吕堃兴奋不已。虽然这玩意儿离真正的石油沥青差得远,但经过初步提炼(其实就是简单加热分馏),得到的重质焦油,完全可以作为防水材料和……燃烧剂!他立刻将这一发现列为最高机密,只在极小范围内试验和应用。

蒙恬、王翦的“花式”抢人与皇帝的“平衡术”

两大工程的巨大压力,使得格物院的人手,尤其是核心技术人员,变得异常抢手。

蒙恬坐镇北疆,负责长城防务,对水泥、轨道和标准化工具的需求最为迫切。他三天两头派人送信,不是催促水泥产量,就是要求增派懂得轨道铺设和工具维修的工匠,信中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急,甚至带着点“兄弟,你再不派人来,哥哥我这长城就要被胡虏笑掉大牙了!”的意味。

王翦虽然主要负责军事战略,但其家族和门生故吏在朝野势力盘根错节,陵寝工程中也有不少他派系的人。他们更看重格物院在精细加工、材料处理(尤其是防水防腐)和机械结构(用于陵寝机关)方面的能力。王翦本人倒是稳坐钓鱼台,但他手下的人行动起来却毫不含糊,经常以“请教技术难题”为名,将格物院的骨干工匠“借调”走,一去就是十天半月。

唐强成了“救火队长”,整天在蒙恬和王翦两派(以及朝廷其他部门)的扯皮中周旋,焦头烂额。

“蒙将军的人刚把李匠师接走,王将军那边又来信要张工去帮忙看看地宫水闸!我上哪儿变人去?”唐强对着吕堃大倒苦水,“这帮大爷,都当咱们格物院是神仙,吹口仙气就能变出人和东西来!”

吕堃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协调,确保两边都不耽误大事。他也清楚,这背后未必没有秦始皇的默许甚至推动——让格物院同时服务于两大工程,既能加速进程,也能防止格物院与任何一方势力过于亲密。

果然,就在两边争抢最激烈的时候,皇帝的特使,中车府令赵高,亲临格物院。

赵高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先是对格物院在两大工程中的“卓越贡献”表示了“充分肯定”,然后话锋一转:“陛下有旨,格物院乃国之重器,人才亦是国本。凡格物院所属匠师、吏员,皆登记造册,非经陛下允准,任何衙门不得擅自调用。所需协助,皆由格物院根据缓急,统一派遣。”

这道旨意,如同尚方宝剑,暂时缓解了格物院被“瓜分”的危机。吕堃明白,这是皇帝在保护格物院的独立性,同时也是在加强控制。

身心俱疲与星空的慰藉

连续数月的高强度工作,让吕堃三人身心俱疲。唐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但眼神里的精明和韧性却更胜以往。魏梓捡虽然不用四处奔波,但精神压力巨大,负责的质量关不容有失,白发都多了几根。

吕堃更是感觉自己在透支生命。白天要处理两大工程数不清的技术难题,协调资源,应付各方关系;晚上还要挤出时间,继续那漫长而枯燥的星图测绘工作。只有当他深夜独自站在骊山观星台上,透过那台来之不易的望远镜,凝视着遥远而冰冷的星海时,内心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星空,让他暂时忘却了尘世的纷扰和工程的庞杂,提醒他还有一个更加遥远、更加宏大的目标。系统界面上,“绘制精确星图”的任务进度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那200点文明点和“基础天体力学原理”的奖励,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行。

青禾默默陪伴着他,记录着星图数据,也照顾着他的起居。两人之间依旧没有挑明,但那份默契与依赖,已无需多言。

“堃子,你说咱们这么拼命,到底图个啥?”一次深夜,唐强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观星台,看着正在调整望远镜的吕堃,忍不住问道,“就为了陛下那句‘封侯’?还是怕掉脑袋?”

吕堃没有立刻回答,他调整好焦距,示意唐强过来看。唐强凑到目镜前,看到了土星那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光环。

“强哥,”吕堃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你看那星星,它就在那里,不管我们看不看它,修不修长城,建不建陵墓。但我们看到了它,知道了它可能也有环,有卫星……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吗?”

他顿了顿,看向脚下灯火零星、仍在为两大工程忙碌的广阔土地:“我们做的这些,或许是为了活命,为了荣华。但或许……也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抬起头,看到这样的星空。而不是永远困在温饱、战乱和……黄土之下。”

唐强愣愣地看着目镜中那奇异的天体,又看了看吕堃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似懂非懂,但心中的某些浮躁,似乎被这浩瀚的星空洗涤去了少许。

前路依旧艰难,两大工程的泰山之重未曾减轻分毫。但在这骊山之上,星空之下,三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以及他们凝聚起来的这个小小团体,正以一种笨拙而坚韧的姿态,撬动着这个古老帝国的根基,也为那个遥不可及的星辰之梦,积蓄着微弱而持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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