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今天要推的小说名字叫做《微光下的成长》,是一本十分耐读的都市日常作品,围绕着主角关友之间的故事所展开的,作者是关河客。《微光下的成长》小说连载,作者目前已经写了96021字。
微光下的成长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那一小片昏黄的、颤抖的光影,在关友床前的地面上移动着,像是黑暗中唯一活着的、却随时会熄灭的东西。他就那么睁着眼,看着它,直到眼睛酸涩发胀,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渐稀疏,最终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单调声响。
天快亮了。是一种沉郁的、铅灰色的亮,透过木板缝隙渗进来,驱不散屋里的阴冷和晦暗。
关友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湿透的棉袄经过一夜,依旧冰冷地黏在皮肤上,只是不再滴水。他坐起身,骨头像生了锈一样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奶奶还在外侧睡着,面向墙壁,蜷缩着,呼吸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走到外间,看到昨晚摔碎的碗碴已经被奶奶仔细扫到角落,用一块破布盖着。空荡荡的灶台冰冷,铁锅里也是空的。
他没有生火,也没有去动那个米缸——他知道里面只剩下缸底薄薄的一层苞谷面。他走到门后,拿起那双依旧湿冷、沾着干涸泥块的解放鞋,默默地套在冻得通红的脚上。鞋里面还是潮的,脚趾一挤进去,就不舒服地蜷缩起来。
他拎起那个空瘪的尿素袋子,推开门。
寨子还笼罩在破晓前最沉的寂静里,只有几声零落的鸡鸣,有气无力。空气冷冽,带着雨后的清新和泥土的腥气。他抬头看了看自家低矮的屋顶,几片青瓦歪斜着,露出底下黑黢黨的椽子。然后,他转身,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踏上那条下山的路,而是朝着寨子后面、靠近山林的坡地走去。
那里,在一片乱石和枯草丛中,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堆,前面插着一块没有字的木牌。那是他爷爷的坟。爹出门前,曾带着他来磕过头,说让爷爷保佑他平安挣钱回来。
关友走到坟前,站了一会儿。枯草挂着水珠,打湿了他的裤脚。他看着那块被风雨侵蚀得发黑的木牌,脑子里空空的。爹没了,以后连个能磕头、能祈求保佑的地方都没了。
他慢慢蹲下身,从旁边的乱石堆里,捡起几块相对规整的石头,默默地、一块一块地,垒在爷爷的坟边,堆成了一个更小、更新的小石堆。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就像这山里许多莫名消失的人一样,只剩下一个无言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和石屑。天光又亮了一些,能看清远处层叠的山峦轮廓,像凝固的灰色巨浪。
他转身,走下坡地,重新踏上了那条熟悉的山路。
脚步比以往更沉,不是因为泥泞,而是因为心里那个突然出现的、巨大的空洞。山路依旧崎岖,碎石硌脚,山涧水声轰鸣。他走得很慢,目光有些涣散,不再像以前那样机警地留意着脚下的路和周围的环境。
细妹依旧在那个山嘴等他,看到他,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关友哥……”她小声叫他,目光落在他更加苍白、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
关友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到靠山涧的一侧,而是径直朝前走去。细妹愣了一下,赶紧跟上,这次,她走在了靠山涧的那边。
两人沉默地走着。细妹几次偷偷看他,欲言又止。关友始终抿着唇,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身边的一切,包括细妹,包括这山路,包括他自己,都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
快到学校那段土公路时,那辆破旧的中巴车依旧哼哼唧唧地开了过去,卷起尘土。关友没有躲,任由尘土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曾经溅了他一身泥的水坑,坑里的水少了些,浑浊依旧。
没有黑色的轿车。
走进校门,刺耳的“吱嘎”声依旧。几个蹲在墙角的男生看到他们,目光在关友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他那种毫无生气的、近乎麻木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教室里,李老师看到他依旧穿着那件明显肮脏、板结的棉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这次没再问什么,只是示意他回座位。关友走到最后一排,那个属于他的、桌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旧位置坐下。他把尿素袋子塞进桌肚,拿出那几本被泥水晕染过的课本,摊开。
第一节课还是数学。老师的声音,同学的窃窃私语,窗外风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他盯着课本上模糊的字迹,那些数字和符号失去了意义,在他眼前扭曲、旋转。
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的,只有奶奶那句低语:“……没跑出来……”
没跑出来。
像一根被骤然绷紧到极限、然后猛地断裂的绳子。爹就是那根绳子,连接着他和外面那个模糊的、可能存在着“希望”的世界。现在,绳子断了。他悬在了半空,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中午,他没有去碰那个铝饭盒。细妹把自己饭盒里的红薯掰了一大半,悄悄推到他桌上。关友看了一眼,那红薯带着皮,烤得焦黑,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他没有吃,只是把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是学校斑驳的围墙,和围墙外光秃秃的、沉默的山。山的那边,还是山。无穷无尽。
下午放学,他没有立刻离开。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拎起那个空饭盒叮当作响的尿素袋子,走了出去。
回程的山路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漫长而绝望。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上最后一道山梁,看到寨子里零星亮起的、如同鬼火般的煤油灯光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推开家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压抑的咳嗽声扑面而来。奶奶在灶前忙碌着,锅里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响。里屋,母亲的咳嗽一声紧过一声,带着一种撕扯的、令人心惊的力度。
奶奶看到他回来,抬起疲惫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但最终只是说:“锅里有点野菜糊糊,你去盛了吃。”
关友没动,他站在门口,听着里屋母亲那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家,像一艘破了洞的船,正在冰冷的、黑暗的水里,无可挽回地往下沉。
而他,站在船边,浑身湿透,手里没有桨,也看不到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