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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薛怜影倒是一走了之,可裴砚廷却是不得脱身,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喝酒。

他费了些时间将李珣灌得半醉,这才得以将人扔进马车,转了转微微发酸的肩膀,舒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动,李珣艰难地从车窗中探出头,口齿不清地提醒道:

“别忘了,过几日…恩师的寿辰啊…”

“行了,你安心躺下吧。”

裴砚廷在原地敷衍挥手。

两人幼年时于宋文宋太傅的书院读书,彼时宋文还没有成为太傅,却是不畏权贵,对裴砚廷和李珣这样出身名门的孩子也是一视同仁,该挨的板子一下没少。

只是那时裴砚廷的性情与现在不同,斯文守礼,沉默寡言又天资聪慧,深得宋文青睐,笑呵呵地称他为自己的得意弟子。

然九岁那年,裴砚廷认识了薛怜影,将她从郊外庄子送回薛府,两人接触多了后,他的性情骤然大变,一扫以往的稳重斯文,变得肆意张扬起来。

这让宋文每每想起此事就痛心疾首,嚷嚷着他一定是中了那薛家丫头的邪,考虑要给他驱驱邪。

一想到这,裴砚廷只觉额角作痛,抬手按了按:“饶了我吧。”

长风牵来乌骓马,他叹气,正要翻身上马之时,不远处几个孩童打打闹闹地跑了过来。

“你记错啦!我唱的才是对的。”

“我才没有唱错呢!”

追赶的小女孩不服气道,男孩边跑边回头,朝她吐舌头:

“略,你就是唱错啦,妹妹笨,呜!”

他险些一头撞上马腿,被长风一把拎着后领提到一边:“看路。”

男孩被提了起来,懵懵地眨眼,对上长风那略显狰狞的面具,嘴一瘪,要哭了。

长风手臂一僵,默默地将人轻轻放下:“你,别哭啊。”

眼见没有效果,他朝裴砚廷投去求助的眼神:“将军。”

“将军?是大将军吗?”

这个称谓引起孩子们的注意,原本不敢靠近的小孩都围了上来,仰着头望着高马上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

“你是大将军,是裴家的将军吗?”

裴砚廷有些意外地挑眉,俯下身瞧着他们:“你们怎么知道裴家有将军?”

“因为就是这么唱的呀。”

小女孩摇头晃脑:“羌人狠呀羌人贪,踩我的田呀,抢我的粮,可怜我呀瘦又弱,唯有裴将方可挡!”

直到她唱完,久久未有人声。

小女孩看着不说话的大人们,忐忑地靠在哥哥身边,小声道:“我是不是,又唱错了?”

男孩握住她的手,也小声道:“这次,没有唱错了。”

长风心猛地一沉,询问道:“这童谣,你们是从哪学来的?”

“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唱的。”

孩子们天真地眨着眼睛,童音稚嫩:“爹娘也说,只有裴家的将军才能打跑坏人。”

他们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忍不住也害怕起来,直到大马上的哥哥出声:

“多谢你们解惑,长风,给他们买串糖葫芦。”

“将军……”

裴砚廷高踞马上,面色平静地望着孩子们欢喜的笑脸,语气平淡:

“走吧,回府。”

身后,孩子们童稚而欢快地唱着:

“羌人狠呀羌人贪……唯有裴将方可当,唯有裴将,方可挡!”

*

国公府,下人听到动静,立刻上前迎接。

裴砚廷将缰绳扔给下人,问道:“父亲呢?”

下人恭声回禀:“国公爷正在练武场,殿下也在那。”

现在?

这个时辰练武,只怕练的不是武,而是舞吧。

裴砚廷挑眉,大步朝练武场走去。

长公主喜好花卉,因此国公府各处都是稀少漂亮的花卉,与从武的裴家父子两人格格不入。

不过显然,有人乐在其中。

练武场内,已步入中年的男子身形依旧魁梧健壮,挥舞着长剑虎虎生风,动作迅猛间不乏美感。

昭华长公主坐不远处的圈椅中,唇边含笑,眼神脉脉望着面前的男人。

一阵微风吹来,枝头的花儿摇摇欲坠,裴烨转身,手腕一动,剑尖挑起一片坠落的花瓣,略施巧劲,那花瓣便如蝴蝶一般,翩然送到妻子面前。

长公主眼中的笑意更深,伸出纤指拈起那瓣花,仰头望着他,脉脉含情。

隔几天就来这么一场,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看腻。

裴砚廷嘴角微抽。

下人正要进去通传时,他抬手拦下,在场外驻足片刻,什么都未说便离开了。

那小将军走这么一遭是?

下人摸不着头脑,看向长风:“这,可需要把将军来过的事禀告公爷?”

隔着面具,长风的声音闷沉:“若国公爷问起,便如实禀报。”

说罢,他望了眼身后的练武场,国公爷练武结束,笑着接过长公主递来的巾帕,姿态间亲近而幸福。

长风重重吐出一口气,快步离开。

在十多年前,大魏便与羌族开战过。

羌人凶悍、野蛮、嗜杀,作为那场战役的主将,即便裴烨不想称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羌人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士。

那场战役,大魏与羌族打了个平手,羌族元气大伤,裴烨也落下了病根,谁都没讨到好。

而今,羌族卷土重来,裴烨已无法再征战沙场,这九死一生的局面,落到了裴砚廷的面前。

长风走进院子,见裴砚廷侧身而坐,手中握着一支式样朴素的金钗,单手撑着额头,出神地望着。

那高高的马尾随意垂在肩上,赤色发带随风飘荡,肆意而张扬。

他刚走近,裴砚廷便侧头扫了他一眼,没有动。

长风在他身后站定,目光看着那支平平无奇的金钗,犹豫了下,问道:“这是,二小姐的吗?”

提及她,裴砚廷面上闪过一抹笑意,晃了晃那金钗:“是啊,她的第一支金钗。”

有关于她的一切,他总是记得很清楚。

就像当年她将金钗从头上拔下,递给他,平淡地说道:

“那我们约好了,若有一日你真的死在了战场上,那我就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

迎着他惊愕的目光,薛怜影歪头,把金钗放到他手上:

“以金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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