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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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续编一百新篇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道光十年盛夏,庐州城热浪灼人,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落第书生白清尘寄居在城南一处荒废的”清风扇庄”,这里曾是前朝制扇大师苏云章的故居,如今只余断壁残垣,唯有一间工坊还算完整,里面堆满了尘封的制扇工具。
这夜酷热难耐,白清尘正在灯下临摹《兰亭序》,忽闻工坊深处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似有女子在轻声叹息。他掌灯循声而去,但见墙角紫檀木匣中,一把古旧的素纨团扇无风自动。扇面上绘着的《广寒清影图》竟泛起幽幽青光,画中嫦娥的衣带仿佛在轻轻飘动。
“公子…”一声轻唤如清风拂铃,白清尘抬头,见扇后转出个身着月白罗裙的女子。她云鬓轻挽,簪着一支雕成桂枝形状的玉簪,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眸——如同两汪秋水,倒映着扇面上的月宫仙境,眼波流转间似有星辉闪烁。
白清尘手中的松烟墨锭险些滑落:”姑娘是…”
“小女子素纨,在此纳凉已三百载了。”女子微微施礼,广袖轻扬间带起阵阵凉风。她说话时,扇面上的桂树竟无风自动,金色桂瓣纷纷飘落,在夜色中化作点点流光。
细问之下,方知她是前朝制扇大师苏云章之女苏素纨,因在酷暑中赶制贡扇”月宫仙影”时中暑而亡,年方二八便香消玉殒,一缕芳魂附于这把最心爱的素纨扇中,已历三百寒暑。
自此,每当月华如水,素纨便会现身。她精通扇艺,尤善绘扇,常与白清尘品画论诗。某夜她教他失传的”月影绘法”,纤指轻点间,扇面上的月宫竟在夜色中浮现,隐约可闻仙乐缥缈,见嫦娥在月宫中翩翩起舞。
“白郎可知,扇有精魂。”素纨轻语,指尖掠过扇骨,”观君日间修扇,湘妃竹骨多削了一分,可是心绪不宁?”
白清尘执起她微凉的手,触感如抚月光:”得卿指点,方知扇中有灵。这修扇之道,竟如修身一般。”
渐渐地,白清尘发现素纨每次现身后,团扇的绢面就会泛黄一分。某夜她为他演示”扇舞生风”的绝技,素手轻摇间,扇面突然展开三尺有余,引来满室凉风,工坊内的暑气顿时消散无踪。风止时,她身形一晃,几乎透明。
“妾身每用一次法力,便要损耗一分元神。”素纨倚着扇架,气息微弱,”这把扇是爹爹毕生心血,如今妾身魂魄与之同朽。”
白清尘心生怜惜,取来珍藏的冰片与沉香:”可能助你凝神?”
素纨深深吸气,身影略实:”公子厚意,妾心感念。然最养扇魂者,莫过于知扇惜扇之人。”
这日,庐州知府千金赵婉儿偶见白清尘绘制的扇面,对其才华心生爱慕,遣媒人前来提亲。白清尘婉拒归来,见素纨对扇垂泪。泪珠落在扇面上,竟凝成颗颗晶莹的露珠,每一滴都映出往事——她当年为赶制贡扇,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终在扇成之时心力交瘁,晕倒在工坊中。
“若能重来,妾仍愿以性命换此扇完美。”素纨的声音带着月华的清冷,”只是…再不能为公子摇扇纳凉了。”
忽然间,坊门被撞开,原来是赵知府怒其拒婚,以妖扇惑人之名报官。衙役举着火把冲入,火光映照团扇的刹那,素纨凄然一笑:”愿为君再舞一曲《霓裳羽衣》。”
但见她纵身融入扇中,扇面突然月华大盛。万千月光化作利刃,将衙役们尽数逼退。唯白清尘看见素纨在扇中渐渐淡去,最后只余一缕桂香:”愿君珍重…”
这时,一个游方道士闯入坊中,手持桃木剑喝道:”书生速退!待我收了这扇妖!”
白清尘却护在扇前:”道长明鉴,素纨姑娘从未害人,反倒助我良多。”
道士冷笑:”你可知她每夜吸取你的精气?若非贫道来得及时,不过五日,你必元气大伤!”
素纨的魂魄在月光下重新凝聚,泪光盈盈:”白郎,道长所言不虚。妾身确实…确实每夜需借你三分精气,否则难以维持形体…”
白清尘怔住,随即淡然一笑:”即便如此,我心甘情愿。得遇知音,死亦何憾?”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道黑影自月下凝聚,竟是个面目狰狞的月魔。它狞笑道:”素纨,你既不愿助我吸取书生精气,那就别怪我无情!”
原来这月魔一直逼迫素纨害人,素纨宁死不从,这才与白清尘相识。
道士见状,急忙布下天罗地网,却被月魔打得节节败退。危急关头,素纨突然化作一道皎洁的白光,与月魔同归于尽。在消散前,她将团扇掷向白清尘:”白郎,来生…再为你摇扇…”
三年后,白清尘高中举人,却辞去官职,回到庐州扇庄。他在坊址建了座”素纨轩”,终日研习扇艺。某个清辉满地的夜晚,他正在修复古扇,忽闻熟悉桂香。转身见素纨立于月下,身形比往昔凝实许多,只是周身仍笼罩着一层朦胧月华。
“蒙君以诚心相待,妾得脱扇锢。”原来白清尘三年来每日以心血养护团扇,晨起焚香,夜半祝祷,竟助她修成扇仙。
此后素纨轩常现奇观:月圆之夜,扇面会自生异香;酷暑时节,扇风可消暑解热。更奇的是,他制作的团扇能预知天象,世人争相求取,称之为”仙扇”。
某日扇轩意外失火,白清尘为救团扇困于火海。危急时忽见扇面迸发月白光芒,万千月光化作清流,竟将烈焰尽数浇熄。火灭后,众人在灰烬中寻得完好无损的团扇,扇柄新刻一行娟秀小字:”扇可毁,情长存。”
自此,白清尘不再制扇,只在每月望日,对月摇扇。有人说常听见轩中传来玉笛声,那曲调清冷缠绵,似在诉说未了的情缘。更有人说,在晨曦微露时,能看见扇面上映出双人身影,执扇相依,永世不离。
而今庐州城的百姓仍会说,若有缘在月夜经过素纨轩,或许能看见扇下有人浅笑。那笑靥清冷如月,仿佛能涤尽世间所有的烦忧。每到中秋时节,总见有双蝶在轩前桂树下翩跹起舞,翅上的纹路,恰似那扇面上的桂花瓣。
据说某个中秋之夜,有书生见轩中月华如水,隐约听得女子轻吟:”愿化清风伴君侧,不羡瑶台月常圆。”推门却只见团扇静立案头,扇上月光自成连理枝状。而那一对玉蝶,至今仍在轩前的桂树下双宿双飞,岁岁年年。
更奇的是,每逢月圆之夜,素纨轩中的团扇会自行展开,扇面上的嫦娥会随月影起舞。有人说这是素纨在月下显灵,也说是白清尘的诚心感动了月宫仙子。但无论如何,这段跨越生死的扇缘,已然成为庐州城最动人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