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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走廊两侧的钟表滴答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无数根钢针钻进耳朵。时铭宇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缓缓转身,心脏骤然缩成一团——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独左眼的位置嵌着枚银灰色齿轮,转动时反射着走廊顶灯的惨白光晕。

“别对视。”沈彦哲的声音像块投入冰湖的石头,瞬间击碎了时铭宇的怔忡。他感觉到手腕被攥紧,沈彦哲的掌心烫得惊人,虎口的旧伤在用力时突突跳动,像在发出警告。

人影迈开脚步,动作僵硬得像上了锈的发条。时铭宇发现对方穿着自己三天前穿过的深蓝色连帽衫,甚至连袖口磨破的线头都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那人影走过的地面,钟表的滴答声会突然停顿,指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转半圈。

“是裂隙生成的镜像。”时铭宇的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手臂上的透明伤痕。那里突然变得滚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陈峰的日志里写过,时间紊乱时会复制接触过核心装置的人。”他想起日志里那句被墨水晕染的话:“镜像会模仿你最深的恐惧。”

沈彦哲突然将手电筒调到爆闪模式,强光刺破黑暗的瞬间,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银灰色的雾气从它的关节处蒸腾而起,在空气中凝成细密的网。时铭宇趁机看清对方背后的墙壁——那里有块墙砖的颜色比周围略浅,边缘隐约露出金属的冷光。

“是密码锁。”时铭宇拽着沈彦哲往右侧扑,躲开雾气笼罩的区域。两人摔在满地碎玻璃上,他听见身后传来齿轮崩裂的脆响,回头时人影已经消散,只在地面留下一滩银色黏液,正顺着地砖缝隙渗进黑暗里。

沈彦哲扶着他站起来,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时铭宇注意到他的警服袖口被划出了道口子,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落在地面的黏液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你的手!”

“没事。”沈彦哲用手电筒照着那面可疑的墙壁,砖块上布满了钟表齿轮的浮雕,唯有正中央的方块没有任何纹饰,表面刻着三行细小的刻度。

时铭宇蹲下身,指尖抚过刻度边缘的凹槽。这些纹路呈螺旋状排列,像极了他修复过的那只苏式闹钟内部的发条轨迹。“是机械密码。”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那只闹钟,打开钟盖对着墙壁比对,“陈峰在钟芯刻过相同的花纹,说是用π的小数点后三位做的密钥。”

沈彦哲看着他转动砖块上的刻度盘,手指在潮湿的金属表面灵活跳跃。时铭宇的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溅到的银灰色黏液,却丝毫没影响动作的精准度,当最后一个刻度对准3.14的位置时,墙壁发出沉重的嗡鸣,缓缓向左侧滑开。

门后涌出的寒气带着浓烈的机油味,时铭宇的伤痕又开始发烫。他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光柱扫过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正中央的金属台面上放着个黑色信封,信封一角印着只银色怀表图案——那是赵坤走私团伙的标记。

“核心装置不在这。”沈彦哲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他走到台面边拿起信封,拆开时指腹被信封内侧的细砂纸磨得发疼。里面只有张泛黄的信纸,赵坤的字迹张扬得刺目:“钟表厂只是我留给陈峰的墓碑,真正的锚点在老城区——你该知道他藏钟的地方。”

时铭宇的呼吸猛地停滞。“是我的工作室。”时铭宇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陈峰三年前寄存在我那的清代座钟,他说那是‘时间的镇石’。”他突然抓住沈彦哲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赵坤要的不是文物,是钟里的陨铁!”

沈彦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技术队的报告——钟楼地下室的核心装置残留着陨铁的放射性痕迹。原来赵坤真正的目标一直是这个,钟表厂不过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幌子。“我们中计了。”他拽着时铭宇往门外退,手电筒的光柱在走廊里剧烈晃动,“这里的齿轮信号会触发外围的防御系统。”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时铭宇回头,看见五个穿黑色雨衣的机械人正顺着天花板的管道爬行,关节处的银灰色齿轮在黑暗中闪着冷光。它们的手电筒光柱在墙壁上扫过,照出那些停在三点零七分的钟表,钟摆突然同时转向,针尖般的指针对准了两人的方向。

“分头跑!”沈彦哲将手电筒塞给时铭宇,自己抽出腰后的警棍。他踹向最近的机械人,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对方雨衣下的银灰色躯体,“我去引开它们,你从升降机井原路返回!”

时铭宇没动。他看着沈彦哲被两个机械人缠住,警棍在对方身上砸出沉闷的响声却毫无作用,突然想起陈峰日志里的话:“机械人靠裂隙能量驱动,靠近时间异常区域会失灵。”他咬咬牙,抓起地上的碎玻璃划向自己的手臂。

透明的伤痕被划破的瞬间,银灰色的光芒突然爆发。时铭宇感觉到一股热浪顺着血管蔓延,手臂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朝着机械人冲过去,那些原本灵活的金属躯体突然开始抽搐,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滞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卡住。

“快走!”时铭宇拽住沈彦哲的手腕,拖着他往升降机的方向跑。身后传来机械人倒地的巨响,他回头瞥见那些银灰色躯体正在融化,像被烈日炙烤的蜡像。手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伤痕处的皮肤已经烫得惊人,“我的伤能干扰它们的信号!”

沈彦哲看着他手臂上泛着银光的伤痕,突然想起陈峰那张被涂掉的纸条。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想问“你到底是谁”,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能撑住吗”。时铭宇的脸色惨白如纸,却倔强地挺直脊背,像株在暴雨中不肯弯折的芦苇。

升降机井的门被撞开时,时铭宇腿一软差点摔倒。沈彦哲顺势将他揽进怀里,闻到对方身上松节油混着血腥味的气息。这个总是显得冷静自持的年轻人,此刻正因为剧痛而微微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沈彦哲将他塞进升降机轿厢,手指颤抖着按下下降按钮。轿厢启动的震动让时铭宇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发滴落在沈彦哲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时铭宇闭上眼睛,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伤痕的轮廓,那里的光芒正在慢慢黯淡。

升降机到达底层时,时铭宇已经快撑不住了。沈彦哲将他半抱半扶地带出轿厢,发现外面的雨势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厂区的齿轮装置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转动,那些散落的零件在雨水里泛着诡异的银光。

“沈警官。”时铭宇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陈峰的纸条,你看到了吧?”他抬起头,雨水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他让你小心我,对不对?”

沈彦哲沉默着。他确实在犹豫,刚才时铭宇爆发的能量太过诡异,完全不像普通人该有的能力。可看着对方眼底的坦诚与脆弱,那句质问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双手曾细致地修复过钟表,也曾在危急时刻牢牢抓住自己,怎么可能是敌人?

“我的伤会随着裂隙活动变强。”时铭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自嘲,“陈峰怕的不是我,是这伤里的时间能量。”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滴在雨水里,晕开淡红的云,“但我永远不会用它做坏事,你是相信我的吧。”

沈彦哲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脱下自己的警服外套披在时铭宇身上,“我相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时铭宇愣住了,随即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沈彦哲看着他把脸埋进警服领口,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对方的气息,突然觉得这味道让人莫名安心。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我们得去工作室。”沈彦哲扶起他,目光穿过雨幕看向远处的老城区方向,“赵坤的人可能已经准备去抢陨铁了。”他掏出手机,屏幕在雨里亮着微弱的光,“我让技术队在工作室周围布信号屏蔽器,防止他们用裂隙仪器定位。”

时铭宇点点头,挣扎着站直身体。他从背包里翻出那只清代座钟的图纸,雨水打湿了纸页,却没模糊上面的标注。“钟里的陨铁藏在机芯第三层,需要特制的钥匙才能取出。”他指着图纸上的五角星标记,“陈峰说这是‘时间的锁’,只有真正懂钟表的人才能打开。”

沈彦哲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突然想起审讯室里那只苏式闹钟。钟盖内侧的“等你回来”在黑暗里泛着微光,像句跨越时空的承诺。他握紧时铭宇的手,对方的指尖虽然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吧。”沈彦哲将他护在身侧,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厂区的积水。雨靴踩过金属碎片的声音在雨里格外清晰,像在为这场追逐奏响急促的序曲。时铭宇的呼吸渐渐平稳,手臂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看着沈彦哲宽厚的肩膀,突然觉得有些关于陈峰的疑虑,或许没那么重要了。

警车停在钟表厂外的隐蔽处,沈彦哲打开车门时,发现副驾驶座上放着个陌生的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拆开后掉出半张照片——陈峰站在时铭宇的工作室门口,怀里抱着那只清代座钟,背景里的日历赫然显示着三年前的7月10日,正是陈峰失踪的前一天。

沈彦哲发动汽车时,雨刮器左右摆动的频率突然变得诡异。时铭宇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发现那些熟悉的建筑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杂货铺的招牌变成了三年前的样式,巷口的梧桐树比记忆中矮了半截。他突然明白,刚才在钟表厂爆发的能量,不仅干扰了机械人,也让周围的时间发生了短暂的紊乱。

“坐稳了。”沈彦哲猛地打方向盘,警车拐进通往老城区的小路。时铭宇的目光落在仪表盘上,时间显示三点零七分,与那些停摆的钟表惊人地一致。他抓紧胸前的警服外套,闻到上面淡淡的烟草味,突然想起沈彦哲其实不抽烟,这味道或许来自三年前的陈峰。

雨还在下,敲打着车窗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根手指在轻轻叩问。时铭宇看着沈彦哲专注开车的侧脸,灯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场跨越三年的追逐,从钟楼地下室的银灰色粉末,到钟表厂的机械陷阱,每一步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而此刻坐在身边的这个人,既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又像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同行者。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苏式闹钟,钟盖内侧“等你回来”的刻字隔着布料硌着胸口,烫得像团火——那是陈峰留下的执念,或许也是他们俩此刻共通的信念。

沈彦哲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得像块磐石,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副驾驶座瞟。时铭宇的左手一直下意识地按着右臂,袖口被冷汗浸得发暗,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那细微的颤抖瞒不过沈彦哲的眼睛。刚才在钟表厂,这小子为了引开机械人,硬生生用碎玻璃划破了自己的伤口,那道泛着银光的伤痕此刻一定还在灼烧。他喉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住:“胳膊怎么样?要不要先找地方处理一下?”

时铭宇愣了愣,随即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没事,小伤,忍忍就过去了。”他不想让沈彦哲分心,可手臂传来的刺痛像无数根针在扎,尤其是随着车子的颠簸,那股灼热感还在往骨头里钻。他偷偷抬眼,看见沈彦哲紧抿的嘴唇和蹙起的眉头,心里忽然暖了一下——这个总是板着脸的警官,其实比谁都细心。

“这几天我陪着你。”沈彦哲的声音沉了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赵坤的人要是敢动那座钟,我来对付,你专心拆陨铁。”他想起时铭宇刚才在钟表厂爆发的银灰色光芒,既觉得震撼,又隐隐有些后怕。这小子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分邪念,执拗得让人心疼。

沈彦哲转头看向时铭宇,眼底的锐利柔和了些许,“还有五分钟到工作室。你的伤……还能撑住吗?” 这句话像块温水泡过的毛巾,轻轻敷在时铭宇紧绷的神经上。他摸了摸怀里的闹钟,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衬衫传过来,反而让心里更定了些。他抬起头,目光撞进沈彦哲的眸子里,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映着窗外摇曳的雨光,“你放心,这伤还没那么脆弱,关键时候掉不了链子。”

警车像离弦的箭般冲向老城区的巷口。时铭宇将车窗降下一条缝,潮湿的风裹着雨丝灌进来,带着老槐树特有的清香——那是他工作室门口的味道。沈彦哲猛地踩下刹车,警车稳稳停在拐角,他转头看向时铭宇,眼里的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到了。”

时铭宇推开车门的瞬间,手臂的伤痕突然又烫了起来。他知道,那座藏着陨铁的清代座钟,此刻正在工作室里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嗡鸣,像在呼唤,又像在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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