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风正亭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耐心,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黑暗,不再看他们一眼。
钱管家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无声地领着他们离开书房,返回西厢客房。
一路无人说话,沉重的压力笼罩着每个人。
回到客房,关上门,风翕和几乎立刻将那个冰冷的盒子扔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到底想干什么?让我们去送这个鬼东西!”风翕和烦躁地低吼。
“了尘……慈济斋……”陆由起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我好像……在蓝非儿家族的一些残卷里见过这个名字……记载很模糊,只说是一位……‘守镜人’。”
“守镜人?”林星月立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守什么镜?难道和那面铜镜有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诡异的盒子上。
就在这时,一直被陆由起搀扶着、浑浑噩噩的蓝非儿,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猛地挣脱开陆由起,扑到桌前,死死地盯着那个紫檀木盒!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狂热?
蓝非儿伸出颤抖的手指,似乎想去触摸盒子上的蛇纹,却又不敢。
“鳞……逆鳞……”她的声音嘶哑而尖锐,不再是模糊的呓语,“盒子里……是逆鳞!祂醒了……祂要醒了!镜子……镜子要碎了!”
蓝非儿的话音未落——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突然从风翕和贴身的口袋里传来!
风翕和浑身一僵,猛地伸手入袋,掏出了那块他穿越时带来的、仿制风家祖传的玉佩。
只见光滑的玉佩表面,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裂痕正好贯穿了玉佩上雕刻的蛇形纹路的中段,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玉佩上那道突如其来的裂痕,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在每个人心头!
蓝非儿关于“镜子要碎了”的尖锐预言犹在耳边,而风翕和身上这块与风家祖传玉佩极其相似、甚至可能因穿越而产生某种微妙联系的仿品突然受损,这绝非巧合!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在狭小的客房里弥漫开来,仿佛某种保护性的屏障正在失效,又或是毁灭的倒计时已然开启。
“这……这怎么回事?”苏雨晴声音发颤,指着那裂痕。
风翕和脸色难看地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纹,那股冰冷的触感仿佛能渗入骨髓:“我不知道……但它好像在变冷……”
陆由起一把抓过玉佩,仔细查看,又猛地看向桌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檀木盒,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逆鳞现,镜难圆……蓝非儿说的可能是真的!这东西……”他指着木盒,“里面的东西极度不祥,它的出现,正在加剧这里阴阳的失衡!甚至可能影响到了与那面铜镜相关的所有事物!”
叶知秋立刻追问:“那我们的任务……”
“必须去!”林星月忍着脚踝的疼痛,声音却异常坚定,“了尘是‘守镜人’,她可能知道真相,甚至知道如何阻止这一切!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后的线索!”
即便这是一个陷阱,他们也必须跳进去看一看。
这一夜,无人能眠。
每个人都在恐惧、猜测和玉佩裂痕带来的冰冷预感中辗转反侧。
窗外任何一丝风声鹤唳,都让人心惊肉跳。
翌日清晨,钱管家准时送来了几套半新不旧但还算体面的外出衣物和一些零散的银元、铜板,并告知了慈济斋的大致方位。
他的态度依旧冷淡,公事公办,仿佛昨夜书房里的对峙从未发生。
“午时之前务必赶到。老爷吩咐的事,耽搁不得。”
留下这句冰冷的提醒,钱管家便离开了。
众人换好衣服,将银钱分开放好。
风翕和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冰冷的紫檀木盒用一块布包好,塞进怀里,那阴寒的气息隔着一层布依旧让他很不舒服。
他又看了看那块裂开的玉佩,咬咬牙,也重新戴回脖子上。
众人最终决定,由风翕和、叶知秋与陆由起三人前往慈济斋。
林星月脚伤未愈,苏雨晴状态太差,都需要人照料,而蓝非儿更需要人看护。
林星月将昨晚捡到的翡翠耳坠悄悄交给风翕和:“带上它,也许……能派上用场。”
再次走出风公馆那扇黑铁大门,感受着民国街道上喧嚣而陌生的气息,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但与昨日的茫然惊恐不同,今日他们心中多了一份明确却沉重无比的目标。
根据路人的指引,他们穿过纵横交错的里弄,避开热闹的主街,朝着城西方向走去。
越往西走,街市越发冷清,房屋也逐渐低矮破败。
慈济斋并非想象中香火鼎盛的寺院,而是坐落在一片近乎荒废的民居深处。
一座小小、毫不起眼的庵堂,灰墙斑驳,木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旧匾,字迹都已模糊不清。
周围安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听不到。
此时已近午时,烈日当空,但站在这庵堂前,却莫名感到一股阴凉之气。
风翕和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环。
叩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等了片刻,门内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白、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眼神浑浊而麻木,打量了一下三人:“何事?”
“我们受风公馆风老爷之托,前来寻了尘师傅。”陆由起上前,按照风正亭的吩咐说道。
老尼姑听到“风老爷”三个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拉开了门,侧身让三人进去。
庵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旧冷清,小小的庭院里只有一棵枯死的槐树,树下是一口盖着石板的废井。
正殿很小,供奉着一尊蒙尘的观音像,香炉里只有冰冷的香灰,似乎很久没有香火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檀香味,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压抑,而非宁静。
老尼姑引着他们穿过正殿,来到后院一间低矮的禅房前。
“师太,风公馆的人来了。”
老尼姑对着房门低声说了一句,便垂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开了,如同一个幽灵。
禅房的门虚掩着。
风翕和与叶知秋、陆由起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推开了门。
禅房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一个瘦小干枯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蒲团上,似乎正在诵经。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海青,头发剃得干干净净,露出青色的头皮。
听到开门声,诵经声停止了。
那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