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风正亭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几位客人，似乎对我风某人的后园……很感兴趣？”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风正亭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瞬间冻结了客房内本就紧张的空气。
他知道了——他知道他们去了后园！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苏雨晴更是吓得几乎软倒，被林星月死死扶住。
风翕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身体绷紧，像是随时准备扑出去的困兽。
叶知秋的眼镜片反射着油灯的光，看不清眼神，但他微微后退的半步暴露了内心的惊惶。
陆由起将蓝非儿护在身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众人无法抑制的粗重呼吸。
风正亭的目光如同利刃，缓缓从他们脸上刮过，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般的威慑。
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反而踱步回到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坐了下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我风某人的规矩，看来几位是半点没放在心上。”风正亭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越来越重的寒意，“白日收留你们，是看在同姓一场，些许善心。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窥探起我风家私密来了？”
“风老爷误会了！”陆由起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再次拱手，姿态放得极低，“我等绝无窥探之意！实在是……实在是这位林姑娘夜间突发急症，腹痛难忍，我等人生地不熟，慌乱之下误入后园，冲撞了老爷清静，实在罪该万死！”
他指向林星月，迅速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不合理也得编，面子、台阶总得给人家留，绝对不能理直气壮承认。
林星月反应极快，立刻配合微微弯腰，用手按住腹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额角甚至逼出了细密的冷汗（部分源于脚踝真实的疼痛）。
风正亭的目光落在林星月身上，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伪装。
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嗤笑一声。
“急症？误入？”风正亭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住下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那后园荒废多年，路径不明，几位‘误入’得可真是深入啊……连那口枯井旁的杂草，都似乎被踩踏得不轻呢。”
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连他们靠近了井口都知道！
这下连陆由起都无法再狡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风翕和忍不住了，猛地抬头：“你到底想怎么样？大不了我们立刻离开你的公馆！”
“离开？”风正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深更半夜，闸北地界，你们能去哪里？再去招惹青帮？或者……被后园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拖回井里去？”
他的话再次让众人不寒而栗，他不仅知道他们去了后园，甚至可能……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风老爷……”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我等确是落难之人，无意与风家为敌。今日擅闯后园，是我等之过。风老爷有何吩咐，不妨明言，若能办到，我等必竭尽全力，以赎罪愆。”
叶知秋的话将姿态放到了最低，试图将“审问”转变为“谈条件”。
风正亭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仔细地看了看叶知秋，又依次扫过风翕和、林星月。
最后，目光再次回到风翕和脸上，停留在他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你……”风正亭盯着风翕和，缓缓开口，“你姓风？南洋哪一分支？祖上的名讳是什么？”
风翕和心脏狂跳，他知道编造的身份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漏洞百出，只能硬着头皮含糊道：“家祖……风振英。”
这是他唯一知道的曾祖辈的名字，还是小时候听爷爷提起过一两次。
风正亭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靠回椅背，语气莫测：“风振英……倒是有些印象，一支远亲，早年似乎确实下过南洋。”
他竟然顺着这个编造的身份说了下去！
不等众人细想，风正亭话锋一转：“既然都是风家血脉，又落难至此，我风某也不能真做得太绝。后园之事，我可以不再追究……”
众人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风正亭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但，”果然，风正亭继续说道，“你们需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风翕和警惕地问。
风正亭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巴掌大、雕刻着繁复蛇纹的紫檀木盒，推到桌边。
盒子没有打开，却隐隐散发出一股与后园腐香同源、却更加阴冷的气息。
“明日午时，我要你们拿着这个盒子，去城西的‘慈济斋’，找一个叫了尘的姑子。”风正亭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将盒子交给她，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问，等她看了盒子里的东西，自然明白。然后，把她给你们的任何东西，原样带回来给我。”
去送一个诡异的盒子？找一个尼姑？这任务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
“慈济斋……了尘……”陆由起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
“怎么？不敢？”风正亭看着他们犹豫的神色，冷笑一声，“要么，现在立刻滚出风公馆，自生自灭，后果自负。要么，替我办好这件事，之后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们一条真正的‘生路’。”
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将他们夜探后园的过错作为把柄，逼迫他们去完成这件明显有诡异风险的任务。
他们没有选择！
离开公馆，外面是乱世、青帮和可能无处不在的蛇影。
留下，完成这个任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找到与回归相关的线索。
毕竟，那个了尘姑子，听起来就不简单。
风翕和与林星月、叶知秋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决绝。
“……我们答应。”风翕和咬着牙，代表众人做出了回答。
“很好！”风正亭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盒子拿好，明日我会让钱管家给你们准备外出的衣服和一点盘缠。记住，午时，慈济斋，只见了尘。若是误了时辰，或是盒子有失……”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翕和上前，拿起那个紫檀木盒。
盒子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那上面的蛇纹似乎活了过来，在他掌心蠕动了一下。
他强忍着将其扔掉的冲动，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