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虹在电话那头咂了下嘴，声音里混合着兴奋和不耐烦：“我的老本行可不止一样，小林子。你是要找人、找东西，还是给谁找不痛快？”
“找东西。一个可能存在的备份，属于昨天那个受害者，周雨薇。她可能藏了一份能保命——或者说，能要别人命的东西。”
“地址。”倪虹言简意赅。
林默报出了周雨薇的住址。“警方应该刚封锁现场不久，看守可能还严。东西可能在电脑硬盘、U盘、云盘，或者任何你觉得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会藏东西的地方。”
“云盘交给你自己。硬件交给我。规矩你懂，预付一半，不管找不找得到，钱不退。风险另算。”倪虹报出一个足以让林默肉疼的数字。
“成交。我需要快。”
“等着。有消息通知你。别用这个号了，用‘老地方’。”倪虹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默知道“老地方”指的是一个加密通讯软件上的临时频道。倪虹的谨慎说明她清楚这件事的风险等级。
处理完这件事，林默的注意力回到最迫在眉睫的威胁——姐姐的安全。他再次联系了张振，以更急切的口吻强调威胁的真实性，并提供了姐姐的详细地址。张振表示巡逻车已部署，并建议林静暂时离家前往安全屋，但被林默婉拒了——他不想让姐姐的生活因他而天翻地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请求警方保持隐蔽监视。
接着，他做了一件违反他所有职业准则的事。他再次登录加密云盘，但这次的目标是周雨薇的档案。他需要找到任何关于“未来视界”项目或锐心资本的蛛丝马迹。然而，搜索一无所获。周雨薇在咨询中极其谨慎，从未提及具体名称。
他的目光落在与周雨薇第一次访谈的笔记上。当时她提到因为工作性质，习惯使用一种“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记录灵感。林默当时以为那是指作家常见的简写或符号系统。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一种加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脑被入侵后，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蒙住眼睛的人，在雷区里摸索。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似乎能预判他的每一步。
陈锐的话在他脑中回响：“他们最大的武器，是我们自己的人性。”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会利用他的什么人性？他的责任感？他的好奇心？还是他对真相的执着？
一个冰冷的念头突然窜入脑海：如果对方能监控他的电脑，那是否也能监控他的手机？他之前用手机联系了倪虹、陈锐，甚至试图联系郑国栋。
他立刻关掉了自己的智能手机，取出SIM卡折断。他从抽屉深处翻出一部多年前淘汰的旧式按键手机，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这种设备被远程监控的可能性远低于智能机。他用这部手机给姐姐发了条短信，告知新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短暂的窒息。现代人切断与数字世界的联系，如同被剥离了一层感官。但这反而让他头脑更清晰——他现在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推理和判断。
加密通讯软件上，倪虹的头像跳动起来。发来的是一个地址，并非周雨薇的公寓，而是位于城市另一头的一个老旧商业区里的迷你仓储中心。
“地方找到了。东西不确定。3号仓，密码7781。警方还没查到这儿。速取。”后面跟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显示一个狭窄仓储单元的内部，堆放着一些箱子和杂物，其中一个蓝色的塑料收纳箱被划了一个红色的圆圈标记。
林默没有犹豫。他抓起旧手机和车钥匙，披上外套准备出门。临行前，他的目光落在抽屉里的徽章和迷宫图上。他犹豫了一下，将徽章放入口袋——他有种直觉，这东西或许是一张意想不到的门票。
驾车穿过城市，林默的神经高度紧绷。他不断观察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夜幕已然降临，霓虹灯将街道渲染得光怪陆离。
迷你仓储中心位于一条僻静的街道尽头，灯光昏暗，无人值守，全凭密码进出。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周雨薇，一个谈论着童年创伤和失眠的脆弱女子，竟会在这种地方拥有一个储藏单元。
他输入密码，电动卷帘门嘎吱作响地升起。3号仓很小，只有几平米，里面堆放着过时的冬季衣物、一些旧书和几个收纳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被倪虹标记的蓝色收纳箱。打开箱盖，上面是一些普通的女性用品和旧照片。他几乎要以为倪虹搞错了，直到他拿起一个略显沉重的相框背面，发现了一个巧妙的夹层。
夹层里不是U盘或硬盘，而是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像手稿的笔记本，以及一个非常古老的、钥匙形状的金属U盘。
他拿起笔记本翻看，心脏骤然一跳。
里面根本不是文学手稿，而是密密麻麻的代码、算法结构图、以及用晦涩术语写就的项目笔记。在笔记的间隙，周雨薇用她那娟秀的字体写下了大量的注释和疑问，像是一个文科生在努力理解天书。
“……核心算法基于非对称情感建模，但训练数据来源存疑……”
“……‘共情引擎’的反馈循环一旦建立，是否意味着外部操纵将成为可能？”
“……郑坚持跳过第三阶段伦理测试，理由是竞争压力。这很危险……”
“……他们不是在创造工具，他们是在制造‘神’。或者制造倾听人心的魔鬼……”
“……我写的不是宣传文案，我是在为潘多拉魔盒写使用说明书……”
林默快速浏览，感到一股寒意远超仓储室里的低温。锐心资本的“未来视界”项目，远不是什么简单的科技创新。它似乎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工智能系统，旨在分析和操纵人类情感，而周雨薇担忧的是其数据来源和伦理界限。
他翻到最后一页有字迹的地方，日期是周雨薇死亡前三天。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潦草，仿佛因极度恐惧而写下：
“他们用‘守护者’系统喂它。它已经活了。他知道我知道了。”
守护者系统？这又是什么？
林默收起笔记本，拿起那个钥匙形状的U盘。它接口古老，需要转换器才能在现代电脑上读取。周雨薇选择这种存储介质，或许正是看中了它的过时和不便，反而是一种隐蔽。
就在这时，旧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你不该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医生。把它放回原处，离开。这是最后的警告。”
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林默全身的汗毛瞬间立起。他猛地关上收纳箱，将笔记本和U盘塞进外套内侧口袋，冲出仓储单元。
卷帘门在他身后缓缓下降。他快步走向停在阴影处的车，手指紧紧攥着车钥匙。
就在他离车还有几步远时，一辆黑色SUV毫无征兆地从街角冲出，引擎咆哮着，加速朝他撞来！
车头灯像猛兽的双眼，瞬间将他笼罩在刺目的光晕中。
时间仿佛被拉长。林默能看清车窗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司机冰冷的眼神，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啸。
一切思考都停止了。求生的本能让他向侧面扑出，重重地摔在冰冷粗糙的柏油路上，翻滚着撞向人行道的路缘石。
SUV猛踩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停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材高大的男人跳下车，径直朝林默走来，步伐迅捷而充满威胁。
林默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脚踝传来剧痛，刚才的摔倒显然扭伤了它。
男人越来越近，手伸向腰间，似乎要掏出什么。
绝望中，林默的手在口袋里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那枚大学毕业徽章。
他几乎没有思考，本能地掏出徽章，用尽力气举向那个逼近的男人，仿佛那是一面能驱魔的令牌。
“迷宫守卫！”林默嘶声喊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Tempus Edax Rerum！”
男人的动作骤然停顿。他的目光落在林默手中那枚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的徽章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间，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显然是仓储中心的异常动静触发了某种警报，或者倪虹还安排了后手。
男人暗骂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回SUV。车辆发出一声咆哮，急速倒车，然后轮胎尖叫着摩擦地面，飞快地驶离了现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林默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闪烁的灯光已经能映亮街角的墙壁。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枚救了他一命的徽章，指尖触摸着那冰冷的“钥匙与剑”的图案。
狮笼的守卫已经现身。而他，凭借一枚意外亮出的老旧徽章，侥幸从狮口脱险。
但他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对方已经表明了态度：要么加入这场迷宫游戏，要么被彻底吞噬。
而他现在，口袋里装着可能引爆一切的秘密，脚踝扭伤，被一个神秘组织追杀，还被警方列为谋杀案嫌疑人。
他必须在下一次袭击到来前，解开U盘里的秘密，并找到那个手腕上有十字疤痕的人。
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