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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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掠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四百二十三天。
这个数字不是刻在日历上,是刻在我心头的。每一天,都像用钝刀子拉过一遍,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结不了痂,只会反复渗血。办公桌一角,沈青的档案袋颜色似乎都比别的更深些,蒙着一层擦不净也懒得去擦的灰。照片上的她,穿着湛蓝的警服,肩章挺括,帽子下的眼睛亮得灼人,嘴角微微抿着,那点初出茅庐的倔强和理想主义,几乎要透出纸面。
那是我的妻子,沈青。也是四百二十三前,奉命潜入“獠牙”贩毒集团后,就像一滴水蒸发了似的卧底警官。
“凛哥,西区那边‘迷迭香’今晚好像有动静,说是来了批‘硬货’,去瞅瞅?”队员赵峰探进半个身子,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例行公事的调调。
“迷迭香”夜总会。名字听着暧昧,里头是另一番天地。乌烟瘴气,藏污纳垢,是我们名单上跟“獠牙”可能沾点边的地方之一。沈青的任务线不直接指向那里,但任何能扯上一丝关联的蛛丝,我都恨不得扑上去。这一年多,我像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在全市所有这类肮脏的角落里游荡,嗅闻着任何可能残留的、属于她的气息。
“叫上两个人,换便衣,半小时后出发。”我合上档案,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层薄灰上抹过一道痕。声音有点干涩,像很久没上油的齿轮。
希望渺茫得像在暴雨里找一根特定的雨丝,但我不能停。停了,就好像真的承认她没了。
晚上的“迷迭香”,活像一头吞吃了太多欲望和金钱的怪兽,打着震耳欲聋的饱嗝。低音炮的鼓点夯在胸口上,闷得人喘不过气。空气是稠的,混着呛人的烟味、廉价香水、酒精馊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属于放纵和堕落的甜腻气息,闻多了让人头晕。激光灯像疯了似的乱切,把翻滚的烟雾和扭动的人体割裂成一块块光怪陆离的碎片。
我和赵峰他们分散开,挤在熙攘喧嚣的人群里,眼睛像探照灯,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寻找着可疑的交易迹象。这地方每多待一秒,都让人心底发毛。想到沈青可能就在这种地方,甚至更糟的地方,日夜煎熬,我嗓子眼就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着。
吧台边眼神飘忽的男女,卡座里搂抱在一起的身影,舞池中疯狂甩动的头颅……一圈下来,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时间在躁动的音乐里淌过去,失望像潮水慢慢涨上来。
“凛哥,看着挺‘干净’,撤吧?”赵峰凑过来,声音几乎被音乐吞没。
我不甘心,胸口那点莫名的焦躁催着我。“再去后面包房区转转,线报说那边偶尔有‘私活’。”
包房区的走廊相对安静些,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噪音,只余下两旁紧闭的门里漏出的模糊鼓点和嬉笑。我们假装找人的客人,慢悠悠地踱步,耳朵竖着,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
就在这时,前面一个包房的门“咔哒”一声开了。更响的音乐和一股混合着酒臭、体味的热浪猛地扑出来。一个脑满肠肥、衬衫扣子都快绷飞的男人,半搂半抱地拖着一个女人踉跄走出。那女人几乎软在他身上,发出一种刻意拔高、甜得发腻的笑声,刺得人耳膜不舒服。
我的视线下意识掠过去,整个人瞬间冻在原地。
一头夸张的波浪大卷假发,金光闪闪,遮住了小半张脸。脸上的粉涂得煞白,眼影是俗亮的亮蓝色,假睫毛长得能扇风,嘴唇是那种吃了死孩子一样的猩红,油亮亮的。她身上就几根细带子勒着的黑色蕾丝布片,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外面罩着件透明的黑纱短裙,跟没穿差不多。两条腿又长又直,被一双薄得能看见皮肤颜色的黑色丝袜紧紧裹着,脚上踩着一双细跟高得吓人的亮面高跟鞋,站不稳似的,更显得身段摇摇晃晃。
彻头彻尾的风尘味,廉价,直白,充满肉欲。
这不是我的沈青。我的沈青是清透的、坚韧的,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眼神干净得像山泉水。
可是……
那侧脸的线条,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的那道弧度……尤其是那鼻尖,微微翘起的一个小弧度,我曾无数次用手指轻轻点过……
像。像得我头皮猛地一炸,血液轰一下全冲上天灵盖,又瞬间冰窖一样冷下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钉在那儿,眼睛像被焊死了,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她好像察觉到了这过于直勾勾的注视,懒洋洋地,带着点职业性的麻木,侧过头,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可能连半秒都不到。没有惊讶,没有慌乱,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或许带了点好奇和潜在欲望的客人,甚至那眼神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量惯了的漠然和疲惫。然后,她立刻又挂上那副甜腻的笑容,整个人贴向那个肥胖的男人,嘟囔了句什么,继续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方向挪。
那一眼,冰冷,陌生,彻底。
不是她。我的理智在疯狂咆哮。沈青是警察!是卧底!她就算伪装,也不可能……不可能堕落到这种地步!那眼神里的东西不对,全都不对!
可心底有个声音却在疯狂地嘶叫:是她!就是她!那感觉错不了!
“凛哥?咋了?”赵峰发现我脸色不对,顺着我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的背影拐进了洗手间通道。
我猛地回过神,后背惊出一层白毛汗。手指在裤兜里掐得生疼。不能失态,不能暴露。
“没……没什么。”我强迫自己扭开脸,声音哑得厉害,“看花眼了。”
对,肯定是看花眼了。我的沈青,那个出任务前还会紧张地偷偷攥我手的女人,那个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女人,怎么会变成……变成这样一个看起来已经被这泥潭彻底吞没、毫无尊严可言的……
可那个侧影,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对视,像鬼魅的爪子,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继续探查的力气,脑子里一团乱麻。那个浓艳又苍白的侧脸,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那身刺得人眼睛疼的装扮,反复闪现。
“赵峰,你们先收队。我……我再待会儿,有点闷。”我得一个人待着,必须理清这几乎把我砸懵了的冲击。
赵峰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多问,点点头带着人先走了。
我没离开“迷迭香”,反而找了个最偏僻、灯光最暗的卡座角落陷了进去。点了一杯最烈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晃,我却一口都喝不下。眼睛不受控制地,死死盯住舞池中央那个高高的领舞台。
音乐换了,节奏变得更慢,更黏腻,带着一种露骨的挑逗。灯光“啪”地聚焦在领舞台顶端。
一个身影顺着冰冷的金属杆缓缓缠绕、上升,最终像一件展示的商品,定格在刺眼的追光灯下。
就是她。
金色的假发,浓艳的妆容,少得可怜的黑色蕾丝和透明黑纱,裹着丝袜的长腿缠绕着钢管。她随着音乐扭动腰肢,每一个动作都娴熟而刻意,充满了经过千锤百炼的、赤裸裸的情色暗示。聚光灯下,她的皮肤白得晃眼,与黑色的衣物形成强烈到残忍的对比。高跟鞋的细跟叩击着台面,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哒哒声。
台下男人们的嚎叫、口哨几乎要掀翻屋顶。钞票像肮脏的雪片,被扔上台,粘在她汗湿的皮肤上,塞进她勉强遮体的衣料边缘。
她笑着,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像刻度量出来的,舞动得更加卖力,甚至俯下身,伸出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与台下伸来的无数只手短暂触碰。
我坐在黑暗里,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绷得死白,微微发抖。胃里一阵剧烈地翻搅,恶心感和一种几乎要将我胸腔撕裂的剧痛猛地窜上来。
那不是看花眼。
即使妆容浓艳得像面具,即使气质天翻地覆,即使行为放浪形骸……
我也终于,绝望地确认了。
那个在台上,穿着丝袜高跟和情趣内衣,对着无数贪婪目光展示身体,笑得妩媚又麻木的女人……
就是我失踪了四百二十三天的妻子。
沈青。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震耳的音乐声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仿佛失声,只剩下舞台上那个在刺目光线下旋转、扭动的身影,像一个缓慢旋转的、美丽又残忍的刑具。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四百多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烧红的铁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太阳穴,疼得钻心。
那杯烈酒终于被我一仰头灌了下去,灼热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丝毫暖不了那颗已经凉透了的、痛得发颤的心。
我必须问清楚。
我必须……和她说话。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