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熟悉的男声,陆璃玥身子微动,背对来人,“沈世子安好,小女子出身乡野没有规矩,又眼拙不识得世子,望世子赎罪。”
沈少言撇嘴一笑,这是在恼他。
回京路上遭贼人陷害,不得已装作被劫财的商人,搭了她的车,得她救治才安然回京,路遇官兵盘查还让她搭进去一支玉簪,自己却没有对她说实话,确实该恼。
“若我真实身份示人,姑娘还会救我吗?”
“不会。”
“所以,姑娘就不能怪我隐瞒身份了,我也是为自保。”,沈少言见她随意,自己也双手抱胸慵懒靠在柱子上。
“依世子的意思,只能怪我自己多管闲事喽?”,陆璃玥懒得再理他,抬起一只脚恣意搭在美人靠上,继续逗鱼。
见人真的恼了,沈少言忙恭敬拘了一礼,郑重道,“姑娘莫恼,当时遭贼人追杀隐瞒身份实属无奈,沈少言这厢给姑娘赔罪了。”
见他倒也真诚,陆璃玥便不再恼怒,其实她也并不气恼,他是什么身份她才不关心,不过因着这人方才被那姑侄俩拉扯一番,有气无出发罢了。
“罢了,若再恼你,倒显得我小心眼了。”
沈少言见她展颜,笑容嫣然,只觉如沐春风,比这春日都和煦,青绿衣裙雅儿不俗,如瀑的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垂着一支嵌玉的银步摇,几根发丝贴在额前,那澄澈的眸子衬得整个人明媚恣意。
这姑娘真诚不做作,与她相处甚是舒坦,沈少言也如她一般抬脚恣意坐在椅靠上。
“给。”,说着沈少言从袖中抽出一个锦盒,递到陆璃玥眼前。
陆璃玥不明所以,愣眼看着那人。
“打开看看。”
陆璃玥打开盒子一看,竟是她那支青玉簪,不过这支簪子玉石质地更上乘。
那是她及笄时师父送她的,自从父亲离世,师父便如父般疼她爱她,那只玉簪老头子可是打磨了近一个月才做好的,玉质虽不是上好的,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已是天价,救他那日路遇官兵排查的关卡,无奈将那簪子送出堵了那些小鬼的口。
回京后她一直想找个铺子,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但都不得空出门,这人倒是记得。
“多谢了。”
“我说过要还与姑娘的,只是回京后不得时机亲自还你。”,沈少言望着那打量簪子的澄眸说道。
陆璃玥笑道,“这簪子于我意义不同,我便不推辞了。”
“既然于姑娘如此重要,我必然寻回原物,还请姑娘多等些时日。”
“不必如此麻烦,没了便没了。”,对于身外之物,陆璃玥从不执着,意义不同是在于送东西的人,人放在心里便是。
一个女子不矫揉造作,沈少言露出赞赏之色,“你倒是豁达。”
“失去了再执着,不过是为难自己,折磨他人,何苦来哉。”,陆璃玥笑道。
这番见地让沈少言刮目相看,寻常闺阁女子,若失了什么东西,不是哭闹折磨的家宅不宁,就是啜泣垂泪整日郁郁寡欢,恨不得随那物而去。
像她这番洒脱恣意,不是谁都能做到。
“姑娘心胸不像深闺女子,倒像个整日寄情山水的洒脱之人。”
“你不是从我母亲口中知道了吗,我就是从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来的。”,陆璃玥自我调侃道。
沈少言心想,这姑娘看着乖巧,实则是个长了利爪的小猫,“姑娘不试试?”
陆璃玥抬手将簪子插进发髻,湛出一个笑容,“谢啦。”
沈少言倾身上前,抬手给她扶正,又不自觉的捋了下她额前的发丝。
陆璃玥不喜与男子靠的这般近,猛地抬手将人推了出去,沈少言没想到她会推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向后倒去,眼见着后脑勺就要撞到柱子上。
陆璃玥见状忙伸手去拉他,没想到自己整个人被他身体重量带的向前趴去。
“呜。”
沈少言闷哼一声,只觉胸膛就要被撞开了。
陆璃玥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自己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前。
此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双手揽在她的腰间,登徒子,抬头看向身下的人,一张红透的脸。
抬手就要打,一想到好像是自己推得他,烦躁起身,理了理头发。
“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一推就倒。”
“谁家姑娘像你似的,手劲这般大。”
沈少言只觉今日丢了那个冷清持重的自己,果然人不能太忘形,容易出丑。
两人都不自觉的轻咳一声,眼神望向别处,片刻之后才两人才慢慢转头看向对方,试图缓解方才的尴尬。
“你。”
“你。”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呐。”,一声声救命急喊,将两人思绪拉走。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假山湖边一个身着粉裙的姑娘,站在水中拿着长杆往水中央申去,裙子已经湿了大半。
沈少言只觉身影熟悉,待看清容貌,大喊一声,“晚儿。”
“二哥,快救人。”,沈晚儿手指着水中央。
只见水中浮着一个青衫长袍的男子,沈少言脚尖一点,纵身一跃将人捞到了岸上,陆璃玥伸手把沈晚儿扶回岸边,见她裙摆浸湿,弯腰为她拧干裙子上的水,免得娇滴滴的人儿着凉。
低头瞥见陆璃玥头上的那支玉簪,沈晚儿心中纳闷。
咦,竟不是章清柔那只假面狐狸?
躺在地上的青衫男子终于咳出声,吐了几口水,沈少言也终于收手长舒一口气,“崔峥你怎么会落水?”
青衫男子摆手,还未答话,远处一行人簇拥着太后、皇后到了跟前。
顾不得搭理行礼的几人,太后一脸担忧问道,“长青,你可还好,怎么无缘就落了水?”
崔峥字长青,太后母家嫡孙,父母战死沙场,只留了这一个独苗养在老国舅夫妇身边,只等今年弱冠袭爵。
被叫长青的青衫男子只觉体内那股燥热又袭了上来,双眼猩红,直起身背对众人摆着手,极力压制体内热意。
陆璃玥看一眼男子手掌察觉不对,“让一让。”。
起身越过众人蹲在崔峥身前,搭脉双眉一蹙。
沈少言见她表情凝重,“陆姑娘,崔峥可是身体有异?”
顾不得什么行礼,陆璃玥开口,“太后请宣我婢女小桃进园。”
又转头对着沈少言道,“烦请沈世子用力压制他虎口。”
众人见这姑娘行事果断,都依言而行,“好。”
话音刚落,只见章清柔带着小桃和一众世家女子朝这边走来,看热闹之余还不忘行礼,小桃可不管什么太后、皇后,眼里只有她家小姐。
对着挡路的小太监屁股,上去就是一脚,“好狗不挡道,给姑奶奶让开。”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就无端落。。。水。。。了。。。呢?”,摸摸衣裳发丝,这也不像落水的样子。
章清柔看着干巴巴的陆璃玥也泛起嘀咕,哪里出了错?
陆璃玥这才觉察出来,感情这是给她设的局,要毁她名声,奈何被沈晚儿给搅了。
救人要紧,此时没空搭理她,怒瞪章清柔一眼,便问小桃,“针包可带着?”
只见小桃利落打开针包,陆璃玥抽针扎在崔峥指尖,又交代,“脱鞋袜。”
小桃配合默契,动作利落,沈少言也帮着行事。
其他女子则掩面回避窃窃私语,“一个姑娘家怎能当众脱男子鞋袜。”
章清柔见难得好时机,“表妹你怎可当众脱崔世子鞋袜,太后娘娘还在呢,不要妄图用你那些小伎俩攀高枝。”
转身对太后行礼说,“太后娘娘,我表妹刚……”
聒噪,烦死了。
“闭嘴。”,陆璃玥怒喝一声硬生生将章清柔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若再不消停,别怪我将你们的算计全给掀出来”。
众人被她这一声怒喝吓得噤了声,面面相觑,就连皇后也打了个激灵。
太后抿唇,这姑娘好胆色。
十指、足尖出血,陆璃玥又在他手腕捻针,见崔峥眼神清明,收手。
双膝跪地向太后回禀,“太后娘娘,世子被下了药,现已无碍。”
太后讶然,再一想方才章家话语,而后心中了然,沉声发话,“今日之事若是让哀家在外听到半个字,你们世家的荣耀都别要了。”
沈晚儿和崔峥被人带着下去更衣,其他人跟着太后回前面园子,陆璃玥发现崔峥的一只脚无法走路,被人搀着的时候是单脚拖着往前走的。
陆璃玥会心嗤笑,原是这个缘故,她方才还在想那姑侄俩怎舍得让她去攀太后母族这样的高枝呢,好事能轮到她。
前头园子里已经架起投壶、书画、凑乐的场地,方才不曾参与那场意外的人,此时玩的不亦乐乎,尽兴之处皇上、大臣们连连叫好。
皇后侧耳向皇上禀明了方才经过,赞赏的眼神落在陆璃玥身上。
崔家世子也被人推着回老国舅夫妇旁边入了座,沈晚儿靠在母亲长嫂身边,扯着两人的袖口朝陆璃玥的方向努了努嘴。
待看到陆璃玥头顶的玉簪,二人嬉笑展颜,成了!
只有崔家二夫人和章氏姑侄俩惴惴不安。
太后喜欢陆璃玥邀她上前,又因着她方才救了崔家世子的缘故,借着喜爱要赏赐她。
陆璃玥双膝跪地,“谢太后娘娘赏赐,无功不受禄,璃玥愿将崔世子的腿伤治好。”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