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毒虫被绞碎后的焦臭味，以及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战栗的恐惧气息。
幸存的几个黑衣杀手，早已没了方才的嚣张与残忍，他们握着刀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看着萧寒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
一刀。
仅仅一刀，就破了蛊术，震退了他们所有人。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了。他们毫不怀疑，只要眼前这个男人愿意，下一刀，就能将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当成西瓜一样切开。
顾清歌还傻傻地窝在萧寒川的怀里，小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那双清亮的眸子瞪得溜圆，倒映着男人冷酷而英俊的侧脸。
她的小脑袋瓜子，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却依旧处理不过来眼前这颠覆她认知的一幕。
病号？体虚乏力？
骗子！全都是骗人的！
哪个病号能单手抱着一个大活人，在十几把刀的围攻下闲庭信步？哪个体虚乏力的家伙能一刀斩出，就让漫天毒虫化为飞灰？
他之前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副虚弱模样，分明就是……装的！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影帝！
顾清歌的心里，瞬间涌起了无数的小情绪。有被欺骗的恼怒，有被他强大实力震撼的惊叹，还有一丝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因为被他牢牢护在怀中而产生的异样情愫。
“你……究竟是谁？”
为首的那个蛊师，也就是杀手头领，声音颤抖地问出了顾清歌心中最大的疑问。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再无半点血色。他行走江湖多年，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物。
这等身手，这等气魄，绝非寻常的江湖高手。
萧寒川没有回答他。
对于将死之人，他从不浪费口舌。
他只是抱着顾清歌，迈开了脚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沉重而致命。手中的弯刀，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滑落，滴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杀手们怕了，彻底地怕了。
他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男人。
“撤！快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几个杀手如蒙大赦，转身就想从被他们踹开的房门口逃出去。
然而，萧寒川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想走？”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审判。
就在杀手们转身的瞬间，他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抱着顾清歌，而是将她轻轻地往旁边一推，让她靠在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柱子上。
“闭上眼。”他对她说。
然后，他的身影，便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顾清歌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却又忍不住，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场单方面的、艺术品般的……屠杀。
萧寒川的身形，在狭小的房间内拉出了一道道残影。他手中的那把普通弯刀，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刀光，如月华，如水银，无孔不入。
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和一道飞溅的血线。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干净利落，精准地切开敌人的喉咙，或是刺穿他们的心脏。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冷酷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这不是战斗，这是……清理。
清理一些，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垃圾。
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的时间。
当萧寒川的身影，重新回到顾清歌面前时，房间里，已经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活口。
除了那个为首的蛊师。
他没有死，却比死了还要痛苦。他的四肢筋脉，都已经被萧寒川用刀锋精准地挑断，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只能用充满无尽恐惧和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萧寒川。
萧寒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的弯刀，刀尖上还滴着血。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那蛊师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口中涌出黑色的血沫：“你……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是么？”
萧寒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缓缓蹲下身，将那把还在滴血的弯刀，凑到了蛊师的眼前。
“你是个蛊师，应该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让那蛊师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比如，我可以将你的血肉一片片削下来，喂给你自己养的那些宝贝蛊虫。或者，我可以废了你的蛊术，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反噬，一点点化为脓水。你觉得，哪种更有趣一些？”
那蛊师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崩溃般的恐惧。
魔鬼！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魔鬼！
他的心理防线，在萧寒川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彻底崩塌了。
“是……是……”
他刚要说出幕后主使的名字，异变陡生！
只见他脸色突然一变，双目圆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紧接着，七窍之中，同时流出了乌黑的毒血！
他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便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死于一种极其霸道的瞬间封喉之毒。
萧寒川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
很显然，这些杀手的体内，都被人提前下了禁制。一旦他们企图泄露秘密，禁制便会立刻发动，要了他们的命。
线索，就这么断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满地的尸体。
萧寒川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随手将那把已经卷了刃的弯刀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这声响，也让还靠在柱子上发呆的顾清歌，猛地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那个正向她走来的、宛如杀神般的男人，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小腿肚子有点发软。
完了完了，这个大骗子，不会杀人灭口吧？
毕竟，她可是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萧寒川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她那张沾着血迹、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丝畏惧的小脸，眉头微蹙。
“怕了？”他问道。
“谁……谁怕了！”顾清歌立刻挺起小胸膛，嘴硬道，“我……我可是神医，见过的死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这点小场面，洒洒水啦！”
虽然话说得很有气势，但她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寒川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可爱模样，心中那股因为线索中断而升起的戾气，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不少。
他伸出手。
顾清歌吓得一哆嗦，闭上眼睛就喊：“别杀我！我很有用的！我会洗衣做饭，会采药炼丹，最重要的是，我能给你解毒！你杀了我，你身上的毒就没人能解了！你还欠我好多好多钱呢！你不能当个言而无信的王……呜呜……”
她一激动，差点把心里“王爷”的猜测给喊出来，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只温热的、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然后，用他那还算干净的袖口，温柔地、一点点地，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与他刚才那副杀神模样截然不同的……温柔。
顾清歌愣住了，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了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方才那股能冰封万物的杀气早已褪去，只剩下深沉如夜的墨色，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我不会伤害你。”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郑重。
“……”顾清歌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脑子里却像是被按下了回放键，不断地闪现着他刚才那惊世骇俗的身手，那霸道绝伦的刀法，以及……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强大的气场。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
她悄悄地，再次催动了“望气”神通。
这一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粗略地扫一眼，而是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了双眼之上，竭尽全力地，去窥探眼前这个男人的本源之气！
刹那间，她眼前的世界，再次褪去了色彩！
萧寒川的身体，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团耀眼到让她几乎无法直视的光源！
那股之前被毒素压制得有些萎靡的紫金龙气，此刻因为他动用了内力，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与磅礴！
一条巨大的、几乎凝为实质的紫金神龙，正盘踞在他的身后，龙首高昂，龙目圆睁，仿佛在睥睨着整个天下！那股君临天下的无上贵气，强大到让她这个窥探者，都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几乎要当场跪下！
而在那磅礴的龙气周围，是同样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的修罗煞气！那煞气幻化出千军万马、尸山血海的可怕幻象，充满了杀伐与征战的铁血味道！
龙气与煞气，一主皇权，一主杀伐，两种本该相互冲突的极致之气，此刻却完美地交织、融合，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霸道绝伦的王者气象！
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王爷或皇子能拥有的气了！
这是……真龙天子之相！是开疆拓土、定鼎江山的帝王命格！
顾清歌的心，狂跳不止，她被自己看到的一切，震撼得无以复加。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终于用一种梦呓般的、笃定的语气，轻轻地说道：
“你……不是凡人。”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