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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警和离婚,我都要进行。
等待警察的过程中,我回屋将离婚协议拟好,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衣柜最底层,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蓝布本子。
上面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年轻姑娘的手笔。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是张桂芬的东西。
结婚三年,我从没见她碰过任何带字的本子,她总说“女人家认字有什么用,能生儿子才是本分”。
日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第一页的日期是四十多年前,
那时候张桂芬十九岁,刚嫁给赵绗磊他爸。
【今天婆婆又骂我了,说我肚子不争气,嫁过来半年还没动静。她把我的花衬衫扔到地上踩,说穿得这么花哨,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
【老公什么都不敢说,就蹲在门口抽烟。我偷偷哭了,他看见了也只说忍忍吧,等生了儿子就好了。】
【隔壁小芳生了个男孩,婆婆去道喜,回来就拿藤条抽我腿,说我是不下蛋的鸡。我躲在柴房里,腿上全是血。】
字迹越来越潦草,有些地方被眼泪晕开,墨痕变成了模糊的团。
看到后面,我的手指开始发抖。
原来她也经历过这些。
那个总说女人就该生儿子的张桂芬,那个把伺候男人挂在嘴边的张桂芬,年轻时也曾被婆婆踩碎过尊严,也曾在深夜里偷偷掉眼泪。
可她现在,却把当年受过的苦,原封不动地加在了我身上。
就像一条蛇,被人砍断了尾巴,转身就去咬另一条蛇的尾巴。
眼前突然闪过几行字,飘在日记本上方:
“原来恶婆婆也是受害者?这剧情反转得我措手不及。”
“她是把自己受过的苦,当成了理所当然的规矩?”
“女主该不会要心软了吧?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我合上日记本,胸口堵得发慌。
心软吗?
可一想到她往我汤里加药、给我造黄谣的样子,那点刺痛就变成了冰冷的嘲讽。
她不是忘了当年的苦,她是觉得,她都熬过来了,我凭什么不能熬?
我把日记本塞回原位,刚要合上,却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我前世买的录音笔。
那时张桂芬逼我辞职逼得最紧,天天在家摔东西骂街,我怕自己哪天真被逼疯了,就想录点证据,
但后来没等用上,我就从阳台跳了下去。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我颤着手按下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张桂芬尖利的声音,
“宋清晚我告诉你,这胎要是还不是儿子,你就滚回娘家去!我们赵家不要不下蛋的鸡!”
“我生不出儿子时,你爷爷说要让你爸离婚另娶,是我跪着求了三天才保住的位置。”
“绗磊,我已经托人找好了医生,等她这次恢复了,就让她接着怀!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
录音笔中有着刺耳的怒骂声,也有着我压印的哭泣声,还和赵绗磊懦弱的劝架声。
握着手中的录音笔,我的眼眶蓦地红了。
对前世的经历,我有着太多的隐忍与不甘。
但这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警察进门后,张桂芬的脸唰地褪成纸色。
“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家没有人报警呀。”
“我们接到宋清晚的报案。是不是误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警察无视了张桂芬的阻挠,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随后看向我胳膊渗血的牙印上。
在单独找我了解情况后,警察心下了然。
领头的警察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补药。
他捏着袋角晃了晃,看向张桂芬:“这东西,你从哪买的?”
“这就是普通补药呀,警察同/志。”
张桂芬眼珠子乱转,神情有些慌张。
“补药?”
警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是刚从附近药店调取的记录,
“兽药店老板说,你上周买了两包帮助家畜交配的药剂,还问他剂量大了会不会出事。”
“这东西含樱粟壳成分,属于管制药品,你知道吗?”
张桂芬僵了脸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在刚才报警时,我就已经详细交代了药包上的和欢散字样,警察显然已提前核查过。
“还有这个。”
警察又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这是我刚才砸碗时,张桂芬吼的那句“这药喝了保准你俩同房生孙子”。
证据链环环相扣。
警察收起手机,声音冷硬:
“张桂芬,你涉嫌购买、使用国家管制精神药品,且存在胁迫他人的行为,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不!我没有!”张桂芬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我,“是她害我!是这个不下蛋的鸡害我!”
警察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冰凉的手铐咔哒一声扣在她手腕上。
金属碰撞的脆响,让整个客厅瞬间死寂。
张桂芬低头看着手铐,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我不去!我是赵家功臣!我有什么错!”
赵绗磊站在原地,脸色比纸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