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的蝉鸣聒噪得像要钻进脑壳，林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发怔。公历显示是他消失后的第三天，可日历年份分明多了一载，仿佛那趟秦代之旅真的偷走了他一年光阴。老王端着搪瓷碗进来时，正好撞见他摩挲掌心的月牙图腾，那半块青铜质地的图腾被体温焐得发烫，边缘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淡青微光。
“林队，发啥呆呢？” 老王把碗往折叠桌上一放，粗瓷碗底的磕碰声惊醒了林风，“省文物局的专家下午就到，那面碎铜镜的残片得赶紧整理出来。” 他瞥见林风手心里的图腾，眉头皱了皱，“这啥时候捡的铜疙瘩？看着像老物件。”
林风下意识地攥紧图腾，指尖触到纹路交汇处的凹陷 —— 那是与墨月手中另一半完美契合的弧度。“在探方边捡的，可能是秦代的饰件。” 他含糊着岔开话题，目光落在帐篷角落的考古工具箱上，里面静静躺着那把洛阳铲，铲头的铜锈里还嵌着秦代夯土的颗粒。
就在这时，掌心的图腾突然剧烈震颤，像有只活虫在皮肉下钻动。林风猛地掀开帐篷帘冲出去，只见探方中央的青铜镜残片正在自行移动，碎块边缘泛起与图腾同源的青光，在夯土上拼出半张残缺的星图，缺角处恰好能容纳他手中的月牙图腾。
“这是……” 老王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搪瓷碗差点脱手，“碎镜子自己动了？”
林风没工夫解释，他将图腾按在星图的缺角处。青铜碎片瞬间归位，完整的星图上突然亮起道光柱，直冲天际，与咸阳宫铜镜碎裂时的异象如出一辙。强光中，他再次听到那串熟悉的风铃脆响，紧接着是墨月带着哭腔的呼救：“林风！救我 ——”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死死攥紧图腾。这次没有坠入黑暗，而是摔在片潮湿的沙地上，咸腥的海风呛得他猛咳不止。睁眼时，只见墨月被捆在根断裂的船桅上，黑色的绳索上爬满蛇形纹 —— 正是离派的混沌索。
“你终于来了！” 墨月的左眼蒙着布条，渗出暗红的血，显然受了伤，“离妄没死透，他带着残余势力抢了徐福的船队，要去东海找鲛人珠！”
林风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艘搁浅的楼船残骸上，甲板上散落着烧焦的竹简和断箭，海水正顺着船板的裂缝往里渗。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三艘挂着黑帆的船正在移动，帆面上的蛇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鲛人珠能干嘛？” 他用青铜剑斩断混沌索，注意到绳索接触到剑刃时发出滋滋的响声，“离派还想搞什么鬼？”
“古籍说鲛人珠蕴含水精之力，能中和昆仑镜的封印。” 墨月撕下蒙眼的布条，左眼缠着渗血的麻布，“离妄说混沌之主被困在东海海底，需要用鲛人珠的力量打开封印。我们追踪他们到这片浅滩，却中了埋伏。” 她指向船舷外的陡坡，“珠群就在那片珊瑚礁下，离派的人已经下去了。”
林风趴在船舷边往下看，百米外的陡坡直插入海，褐红色的礁石间藏着深绿色的水洼，退潮后的滩涂裸露出密密麻麻的蚌壳，其中有些蚌壳足有面盆大，壳缝里隐约闪着珠光。“这么浅的水域会有鲛人？” 他有些疑惑，现代海洋生物学里可没记载这种生物。
“不是寻常鲛人，是上古神战遗留的水族后裔。” 墨月从怀里掏出块湿透的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鱼尾人身的生物，“徐福的船队十年前见过它们，说珠群能在月圆夜显形，吐出的珍珠能定海眼。” 她突然按住林风的手腕，“图腾在发烫，离派可能已经找到珠群了！”
两人顺着断裂的船锚链滑下陡坡，沙砾钻进林风的现代运动鞋，硌得脚底生疼。墨月的短刀在前方开路，斩断缠绕的海藤 —— 那些海藤竟像活物般扭动，叶片边缘泛着与混沌索相同的青光。“是被污染的‘噬水藤’，离派用混沌之力催生的，碰到就会被缠住拖进深海。” 墨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左眼的血痕透过麻布渗出来，“我的蓝光暂时用不了，得靠你了。”
林风握紧图腾，月牙纹路上的青光顺着手臂蔓延，噬水藤果然不敢靠近。他突然想起化学课上学的盐水导电原理，从背包里掏出最后的食盐 —— 这是他回现代后特意补充的物资，此刻撒向海藤，盐分渗入植物纤维，那些扭动的藤蔓瞬间僵直，像被抽走了生命力。
“这招比墨家的‘辟水符’管用！” 墨月惊喜地低呼，跟着他穿过藤蔓区，来到珊瑚礁前。礁岩的缝隙里嵌着数十颗拳头大的珍珠，珠体半透明，里面仿佛有水流在转动，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与昆仑镜的光晕隐隐呼应。
“这就是鲛人珠？” 林风刚要伸手去摘，就被墨月拦住。
“别动！珠群有守护结界。” 她指着珍珠周围的空气，那里隐约能看到水纹状的波动，“离派肯定在等月圆，结界只有那时才会减弱。” 话音未落，海面上突然传来号角声，离妄的船队正在靠近，甲板上站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手中举着块黑色的晶石 —— 正是缩小版的混沌结晶。
“他们要用结晶强行破界！” 墨月的声音带着焦急，“那是用三千鲛人精血炼的‘污海珠’，碰到珠群就会污染整片海域！”
林风看着离妄将污海珠抛向珊瑚礁，黑色的晶石在半空炸开，化作无数墨点融入海水，原本清澈的水洼瞬间变得浑浊，珍珠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必须阻止它们融合！” 他突然想起海水的主要成分是氯化钠，而混沌之力畏惧高浓度盐分，“墨月，帮我收集干燥的珊瑚灰！”
墨月立刻会意，短刀劈向枯死的珊瑚枝，粉末簌簌落在林风铺开的防水布上。林风将食盐与珊瑚灰按比例混合，制成简易的 “净化剂”，顺着礁石缝隙撒向珠群。盐灰遇到被污染的海水，立刻产生化学反应，浑浊的水面泛起白色泡沫，珍珠的蓝光渐渐恢复。
“有效！” 林风刚松口气，就见离派的黑衣人顺着锚链滑下陡坡，为首的离妄手中握着根缠绕海藤的长矛，矛头镶嵌着块混沌结晶，“抓住他们！珠群快到手了！”
“你对付离妄，我来保护珠群！” 林风将墨月推向珊瑚礁深处，自己则举起青铜剑迎上去。图腾的青光在他周身形成护盾，离妄的长矛刺在盾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 离妄的声音带着癫狂，黑袍下的皮肤泛着青灰色，显然被混沌之力侵蚀得更深了。
林风突然将一把珊瑚灰撒向离妄的脸，趁他闭眼的瞬间，青铜剑顺着矛杆滑上他的手腕，图腾的青光与结晶的黑气碰撞，离妄发出一声惨叫，长矛脱手落入海中。“你的混沌之力在减弱！” 林风的声音异常坚定，“鲛人珠的净化力克制你！”
墨月趁机用短刀撬动珊瑚礁，将最亮的那颗鲛人珠挖出来。珠体脱离礁石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形成道水幕将整片陡坡笼罩，离派的黑衣人触到水幕，身上的黑气纷纷消散，露出底下正常的肤色 —— 他们竟都是被混沌之力控制的普通渔民。
“不可能！” 离妄看着自己的手臂开始透明，发出绝望的嘶吼，“混沌之主不会放弃我的！” 他突然扑向林风，想要同归于尽，却被水幕弹开，坠入浑浊的海水中，激起一圈黑色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水幕渐渐散去，鲛人珠的蓝光稳定下来，被墨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珊瑚礁上的其他珍珠恢复了生机，珠体内的水流转动得更加欢快，仿佛在欢呼。“珠群保住了。” 墨月的声音带着疲惫，左眼的麻布被蓝光浸透，血痕渐渐淡去，“离妄彻底被净化了，他临终前说…… 混沌之主的真身就在珠群深处。”
林风凑近最大的那颗珍珠，珠体里果然映出个模糊的黑影，像团浓缩的墨汁，被无数细小的蓝光束缚着。“这才是真正的封印。” 他恍然大悟，“鲛人珠群就是天然的锁灵阵，困住了混沌之主的残魂。”
海面上的残阳将海水染成金红色，离派的船队在无人操控下渐渐飘远。林风坐在珊瑚礁上，看着墨月用鲛人珠的蓝光治疗左眼，珠体的水流在她指尖流转，像在修补受损的经脉。“你打算怎么办？” 他突然开口，掌心的图腾微微发烫，“昆仑镜已经复原，我…… 可能该回现代了。”
墨月的动作顿了顿，将一颗小珍珠塞进他手里：“这个你拿着，能感应到珠群的动静。” 她的左眼已经能睁开，蓝光比以往更加清澈，“徐福的船队还在找长生药，他们迟早会再来东海，到时候……”
“到时候我还会来。” 林风接过珍珠，珠体的温度与图腾完美契合，“不管是秦代还是现代，只要你需要，我就能找到你。” 他想起手机里多出来的那一年，或许时间的流速在两个时空并不一致，这意味着他们还有重逢的可能。
夜幕降临时，第一缕月光洒在珊瑚礁上，鲛人珠群突然齐齐亮起，在海面上投射出巨大的星图，与昆仑镜的纹路完全吻合。林风知道，这是珠群在示警 —— 混沌之主虽然被暂时压制，但残魂未灭，迟早会卷土重来。
“回去吧。” 墨月推了推他的肩膀，珠群的蓝光在两人之间架起道光桥，与现代探方的光柱遥相呼应，“你的世界还在等你，我的战场也在这里。” 她的左眼映着月光，像盛着整片星空，“记得，星河可渡，只要你想，总能找到航向。”
林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踏上光桥。掌心的月牙图腾与鲛人珠同时发烫，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墨月在身后喊：“下次来，教我你的‘化学’！”
再次睁眼时，帐篷外的蝉鸣依旧聒噪。老王正蹲在探方边，用毛刷清理那面青铜镜的残片，碎镜已经拼合完整，背面的星图上，多了颗闪烁的珍珠印记。“林队，你咋又睡着了？” 老王回头喊他，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老花镜上，“专家刚到，说这镜子上的水纹路，像极了东海的古珠群图案。”
林风摸出手机，日期显示是他 “昏迷” 后的第二天，年份却又多了半载。掌心的鲛人珠与月牙图腾紧紧贴在一起，珠体里的水流正在缓缓转动，像在指引着某个方向。他打开考古笔记，在最后一页添了行字：“下一站，东海。”
帐篷外的海风吹过探方，带来咸腥的气息，青铜镜的残片突然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这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