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墨汁的破布，将咸阳宫的飞檐斗拱染成模糊的剪影。林风坐在偏殿的廊下，指尖摩挲着掌心莹白的镜碎片，听着殿内墨月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烦躁。铜镜碎裂已有三个时辰，嬴政虽未再追究，却派了两队甲士守在殿外，名为护卫，实为监视。
“林公子还没睡？” 墨家子弟端着碗热汤走过来，左臂的伤口已用草药包扎好，“墨月姐醒过一次，问起铜镜的事，我说您妥善处理了，她才又睡过去。” 他将汤碗递过来，陶碗边缘还留着火烧的黑痕。
林风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的毒怎么样了？”
“鬼医的解药确实有用，只是……” 墨家子弟压低声音，“她左眼的颜色有些奇怪，刚才我探视时，见她眼白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您手里的碎片。”
林风心里一动，刚要起身去看，掌心的镜碎片突然剧烈发烫。他猛地抬头，只见西南方的宫墙上空，一道黑影像蝙蝠般掠过，带起的风声惊飞了檐角的夜鹭。
“来了。” 林风将汤碗放在石桌上，顺手抄起墙角的青铜剑 —— 这是他从地宫捡的战利品，剑身刻着细密的云纹，据说是秦穆公时期的遗物。
墨家子弟瞬间绷紧了神经，摸出腰间的短刀：“是黑鸦？”
“不像。” 林风盯着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碎片的烫感带着种熟悉的阴冷，“比黑鸦快得多，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混沌的气息。”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甲士的惨叫。两人冲出廊下，只见守在殿门的甲士已倒在血泊中，咽喉处有个细小的血洞，伤口边缘泛着与赵高分身相同的青黑色。宫道尽头的阴影里，十几个黑衣人正快步逼近，步伐轻盈得像鬼魅，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保护墨月姐！” 墨家子弟低喝一声，将林风往殿内推。
林风却反手将他拽到身后：“你去叫醒她，这里我顶着。” 他握紧青铜剑，镜碎片的莹光顺着手臂蔓延到剑身，原本暗沉的云纹突然亮起，像有水流在纹路里淌。
黑衣人已冲到近前，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兜帽下露出半截脸，皮肤青得像冻住的尸块。他挥了挥弯刀，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散开，呈扇形包抄过来，动作整齐得像用线牵引的木偶。
林风突然想起鬼医的话 —— 被混沌之力控制的人，会失去痛感和自主意识。他深吸一口气，回忆起考古队野外生存课上学的格斗技巧，侧身避开为首汉子的劈砍，剑尖顺着对方的刀背滑下，精准地刺向他的手腕。
“叮” 的一声脆响，剑尖竟被弹开了。林风这才发现，黑衣人的衣料下藏着细密的铁网，寻常刀剑根本刺不穿。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弯刀反撩，带着股腥风直逼林风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殿内突然飞出枚青铜镖，擦着汉子的耳畔钉在廊柱上，镖尾的红绸还在微微颤动。“偷袭算什么本事？” 墨月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清冷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风趁机后退两步，只见墨月扶着门框站在殿门口，左眼蒙着块黑布，右手握着柄短刀 —— 正是昨夜刺向嬴政的那柄，刀身泛着淡淡的银光。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站姿挺拔如松，丝毫不见刚醒的虚弱。
“墨月姐！” 墨家子弟又惊又喜。
为首的汉子看到墨月，兜帽下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红光：“墨家余孽，正好一网打尽。” 他打了个呼哨，黑衣人们突然加快速度，弯刀划出的弧线竟带着残影，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
“小心他们的刀！” 墨月喊道，短刀出鞘的瞬间，带起道银亮的光带，“刀上有蚀骨粉，沾肉就烂！”
林风想起那些甲士的伤口，赶紧调整姿势，用剑脊格挡。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猛，弯刀劈砍的角度刁钻古怪，不似秦军的章法，倒像是某种南疆的邪术刀法。他渐渐被逼到廊下，后背抵住冰冷的柱子，退无可退。
“左边！” 墨月突然提醒，短刀脱手飞出，正中左侧袭来的黑衣人咽喉。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地，脖颈处的黑布裂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竟与赵高的分身如出一辙。
林风趁机转动剑柄，青铜剑顺着为首汉子的弯刀滑入他的怀里，用尽全力往前一送。剑尖穿透铁网的缝隙，刺入对方小腹，却没流出多少血，只有股黑褐色的黏液顺着伤口渗出，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怪物！” 林风骂了一声，猛地拔出剑，黏液溅在石地上，竟冒出丝丝白烟。
为首的汉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刀劈向林风的肩膀。林风躲闪不及，只能用左臂去挡，衣袖瞬间被划开，皮肤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伤口边缘正迅速变黑，蚀骨粉已经渗进皮肉。
“林公子！” 墨月惊呼着冲过来，短刀舞成道银弧，逼退围攻的黑衣人，“用镜碎片！”
林风这才想起掌心的碎片，赶紧将莹白的碎片按在伤口上。刺骨的寒意瞬间压过灼痛，黑色的蚀骨粉像遇到克星般退缩，伤口处泛起淡淡的蓝光，疼感渐渐消失。
为首的汉子看到镜碎片，突然发出嗬嗬的怪笑：“找到你了…… 仙师要的人……”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块青黑色的胎记，形状竟与铜镜背面的混沌符文一模一样。
“是被混沌标记的人！” 墨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是仙师派来的‘容器’，要夺取你的碎片！”
林风突然明白过来，这些黑衣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混沌之力操控的躯壳，真正的目标是他掌心的昆仑镜碎片。他握紧碎片，莹光暴涨，将靠近的几个黑衣人震飞出去，撞在宫墙上晕死过去。
为首的汉子却丝毫不惧，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用力吹了起来。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远处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地面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是墨家的机关车！” 墨家子弟失声惊呼，“他们怎么会有这个？”
林风循声望去，只见宫道尽头的阴影里，一辆黑铁打造的车驾正疾驰而来，车轮碾过金砖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驾两侧装着锋利的铁刃，车顶上站着个黑衣人，正操控着车辕上的机关，显然是要用车驾冲破他们的防线。
“快躲开！” 林风拽着墨月往廊下跳。
机关车呼啸而过，铁刃擦着廊柱劈过，木屑纷飞。车顶上的黑衣人突然掷出张网，黑沉沉的网面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竟带着股吸力，将来不及躲闪的墨家子弟罩在里面。
“阿石！” 墨月惊呼着想去救，却被为首的汉子缠住。
林风眼睁睁看着那网收紧，阿石发出痛苦的闷哼，网眼的铁刺深深扎进他的皮肉，青黑色的雾气顺着伤口往上爬。他突然想起现代的破网技巧，抓起块松动的金砖，瞄准机关车的车轮轴狠狠砸去。
“哐当” 一声脆响，车轮轴应声断裂，机关车失去平衡，翻倒在宫道中央，激起漫天烟尘。车顶上的黑衣人被甩飞出去，撞在石狮子上昏死过去。
为首的汉子见状，眼神变得凶狠，弯刀的攻势更加凌厉。墨月渐渐不支，左眼的黑布被刀风划破一角，露出的眼白果然泛着淡淡的蓝光，与林风掌心的碎片遥相呼应。
“就是现在！” 林风突然喊道，将镜碎片的莹光注入青铜剑，“用‘星落’！” 这是他刚才从墨月的招式中看出的墨家剑法，需要两人配合引动星辰之力。
墨月瞬间会意，短刀划出道优美的弧线，蓝光顺着刀身流转，与林风的剑光交汇在半空。两道光芒融合成道璀璨的光柱，像从天而降的流星，狠狠砸在为首的汉子身上。
“啊 ——” 汉子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油纸般燃烧起来，青黑色的雾气从他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骷髅头，最后被光柱彻底净化。
残余的黑衣人见头领被灭，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纷纷倒在地上不动了。林风冲过去解开阿石身上的网，只见他已昏迷过去，皮肤上的青黑色正在消退，显然危机已过。
“他们留下了这个。” 墨月捡起为首汉子掉在地上的块木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 “沌” 字，边缘还沾着未干的黑血。
林风接过木牌，掌心的碎片突然发烫，木牌上的字迹竟渗出丝丝黑气，被碎片吸了进去。“是混沌之主的标记。” 他低声说，想起赵高临死前的话，“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墨月的左眼突然眨了眨，蓝光变得明亮：“我刚才昏迷时，好像看到了些画面…… 昆仑镜的另一半在楚地，被楚怀王的后裔藏在巫山神女庙。” 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还有…… 这些黑衣人，与当年背叛墨家的‘离派’有关。”
“离派？”
“是墨家的叛徒，” 墨月握紧短刀，指节泛白，“百年前因主张用机关术辅佐暴君，被钜子驱逐，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投靠了仙师。” 她抬头看向皇宫深处，那里的宫殿还亮着灯火，“嬴政恐怕也知道些什么，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林风点点头，看向殿外的甲士尸体和翻倒的机关车。今夜的突袭动静太大，用不了多久嬴政就会派人来，到时候说辞再巧也难脱干系。“我们得马上走。” 他扶起阿石，“你知道出宫的密道吗？”
墨月左眼的蓝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感应什么：“知道，当年先祖参与修建咸阳宫时，留了条通往城外的水道，就在御花园的假山下。” 她顿了顿，看向林风的左臂，“你的伤……”
“没事。” 林风活动了下胳膊，伤口已基本愈合，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镜碎片能净化毒素。”
三人趁着夜色往御花园移动，墨月的短刀在前面开路，林风扶着阿石紧随其后，掌心的镜碎片像盏小灯，照亮脚下的路。经过偏殿时，林风回头望了一眼，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空荡荡的软榻上，仿佛还残留着墨月躺过的痕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嬴政便站在了偏殿的废墟前，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机关车残骸，冕冠上的珠串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身后的内侍低声禀报：“陛下，黑鸦的密信，说在楚地发现了昆仑镜的踪迹……”
嬴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林风三人消失的方向，缓缓开口：“传令下去，备车，朕要南巡。”
御花园的假山下，墨月正用短刀撬动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听到水流声。“从这里下去，顺着水道走三里，就能到城外的渭水河滩。” 她回头看向林风，左眼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准备好了吗？一旦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风握紧掌心的镜碎片，莹白的光芒映出他眼中的坚定。他想起考古队的营地，想起现代的父母，心里虽然不舍，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走吧。” 他说，率先钻进了洞口。
墨月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握紧短刀跟了进去。石板缓缓落下，将咸阳宫的喧嚣与阴谋，都隔绝在了身后。只有那枚莹白的镜碎片，在黑暗的水道中，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像颗指引方向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