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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铅棺实验室的绝对寂静被打破了。不是警报,不是设备嗡鸣,而是压抑到极致后,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干呕声。

林恩佝偻着腰,身体在冰冷的合金椅上剧烈地痉挛。汗水浸透了他薄薄的隔离服,额发黏在苍白的额角。他的双手死死抠住能量手环覆盖的扶手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每一次痉挛性的抽动,都牵动着左侧肋骨下方那片琉璃蛛网,裂痕深处传来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沙…沙…”摩擦声,仿佛有冰冷的玻璃砂在他体内研磨。汉克紧张地监控着生理数据,屏幕上代表神经应激反应的曲线正疯狂飙升,逼近红线。

“查尔斯!他的意识场波动太剧烈了!干扰强度指数级上升!” 汉克的声音透过防护服通讯器,带着明显的焦急。

观察窗后,X教授查尔斯·泽维尔端坐在特制的精神感应椅上,双目紧闭。他的面容比平时更加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但紧抿的唇线和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泄露了他正承受的巨大压力。连接他太阳穴的感应贴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无形的精神力量如同深海中最坚韧的探针,在铅棺实验室隔绝物理干扰的特殊力场加持下,艰难地、一寸寸地刺向林恩那被狂暴辐射能包裹的意识核心。

这不是探查,而是剥离。剥离那层由冰冷辐射自然形成的、干扰精神的“生物铅壳”,直达核心的记忆与认知。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即将爆炸的核反应堆旁进行精密手术。

“林恩…坚持住…让我看到…” X教授温和而坚定的意念如同暖流,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林恩意识外围那冰冷刺骨的辐射壁垒。

林恩的意识在剧痛和干扰的混沌中翻滚。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玻璃碎片,疯狂地切割着他的思维:

刺目的红光! 警报声凄厉到撕裂耳膜!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视野在剧烈的翻滚中天旋地转,冰冷的液体(营养液?)劈头盖脸地浇下!透过破裂的观察窗,看到一片无法理解的、燃烧着诡异紫色火焰的天空,巨大的、非自然的环形结构在火焰中崩塌!一个冰冷的、刻着复杂螺旋纹路的金属标识在视野一角一闪而过——艾普克斯实验室(APEX LABS)!

冰冷的黑暗!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失重感!身体被紧紧束缚在一个狭小的、冰冷的金属舱内。只有舱壁几盏幽绿的指示灯,如同鬼火般闪烁。透过布满裂纹的观察窗,外面是翻滚的、墨绿色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浓稠液体(沼泽?)。舱体在剧烈的撞击中下沉…下沉…冰冷刺骨的液体从缝隙中渗入,带着死亡的味道…

灼热的金光! 强烈的、带着某种奇异生命韵律的刺痛感,从皮肤每一个毛孔钻入!身体像被投入熔炉,骨骼在呻吟,血液在沸腾!痛苦中又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冰冷的“饱胀感”。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金色的、流动的光,如同熔化的液态太阳,包裹着自己…吞噬着自己…

“呃…啊——!” 林恩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剧烈地向后反弓!束缚着他的能量手环应激性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发出高频警报!

“查尔斯!” 奥萝洛的手按在了观察窗冰冷的铅合金上,指关节泛白。罗根在角落阴影里绷紧了身体,金属指骨无声弹出。

X教授的身体也同时剧震!搭在感应椅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扣紧,指甲深深陷入皮革!他那如深海探针般的精神触须,在强行刺穿林恩意识核心最外层防御的瞬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不再是单纯的辐射干扰,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排异反应的基因防火墙!无数非自然的、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螺旋链状结构,如同活体的荆棘之墙,瞬间缠绕、绞杀着他的精神触须!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意识!

“你的基因链!” X教授的声音,不再是温和的意念传递,而是直接在林恩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那声音带着精神巨匠遭遇颠覆性冲击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林恩意识碎片更加狂乱:“有…强行拼接的痕迹!”

一幅由X教授精神力量强行捕捉并投射到林恩混乱意识中的、微观层面的基因图谱虚影,骤然在林恩的“眼前”展开!

那绝非自然演化所能形成的双螺旋结构!图谱的主体部分,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辰力量的暗金色,结构异常稳固、复杂,充满了冰冷而完美的几何美感——那是氪星生物工程的巅峰造物!然而,在这暗金色的主体链上,却如同拙劣的补丁般,粗暴地“焊接”着几段截然不同的基因片段!这几段基因呈现出不稳定的、不断变异的靛蓝色,结构相对脆弱,充满了野性的、适应性的生命力——那是地球变种人的X基因片段!

暗金与靛蓝的交界处,并非自然的融合过渡,而是布满了断裂、扭曲、强行用某种未知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生物粘合剂”弥合的接口!那些接口如同丑陋的伤疤,能量流经此处时极度紊乱,散发着不祥的辐射微光!整个基因链,就像一件被技术高超但毫无美感的工匠用不同材质、不同图纸强行缝合起来的怪物!

“像是…” X教授的声音在精神层面继续轰鸣,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和一丝冰冷的寒意,“…氪星生物工程与变种基因的…强行缝合!”

“缝合?!”

这个冰冷的词,如同最终宣判的铡刀,狠狠斩断了林恩脑中最后一根名为“自我认知”的弦!

氪星?艾普克斯实验室?坠落的婴儿舱?变种基因?强行缝合的怪物?

所有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所有那些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冰冷力量,所有那些琉璃裂痕带来的非人痛苦…在这一刻,都被这个残酷的真相串联起来!他不是自然孕育的生命!他是实验室的产物!是基因手术台上的残次品!是来自毁灭星球的碎片和地球异类基因被强行粘合起来的…弗兰肯斯坦!

“呃…呕——!”

无法言喻的、混合着生理性恶心和灵魂层面剧烈排斥的翻江倒海感,瞬间冲垮了林恩所有的意志堤坝!他再也无法抑制!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束缚手环的红光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量而更加刺眼!他张开嘴,不是呕吐出食物残渣或胃液——

是光!

无数细密的、如同纯金磨成的砂砾般的金色光粒,如同决堤的熔金之河,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那景象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金色的光粒并非虚幻,它们带着实质的质感和灼热的高温,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狂乱飞舞、碰撞!它们撞击在冰冷的铅合金地面上,发出“噼啪”的爆响,溅起细小的、金色的火花!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臭氧、熔融金属和某种奇异甜腥味的灼热气息!

“上帝啊!” 汉克失声惊叫,防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平板电脑上的数据瞬间飙红!林恩体内的辐射读数、能量逸散值、尤其是胸口琉璃裂痕的活性指数,如同坐上了火箭般直线飙升!

“林恩!” 琴的惊呼声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恩的精神世界在“缝合”二字出口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核弹的湖面,彻底崩塌了!那层由辐射能自然形成的防御“铅壳”并未消失,但内部的意识核心却陷入了彻底的、自我毁灭性的狂暴混乱!绝望、自我憎恶、被欺骗的愤怒、对存在的根本否定…这些黑暗情绪如同燃料,瞬间点燃了他体内那本就极不稳定的光噬体引擎!

“嗤啦——!”

林恩左侧肋骨下方,那片琉璃蛛网的中心裂痕处,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如同焊枪般的白炽光芒!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空间被撕裂的异响!一股比在旧馆走廊时强烈百倍的、冰冷到极致的恐怖吸力,以那道裂痕为中心,轰然爆发!

实验室顶部的无影灯灯光,如同被无形的巨口猛地咬掉了一大块!光线瞬间黯淡扭曲!汉克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疯狂闪烁,随即“啪”地一声彻底黑屏!周围仪器上闪烁的指示灯瞬间熄灭大半!整个铅棺实验室的能源供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应急灯惨淡的绿光,将喷吐着金色光粒、胸口爆发白光的林恩映照得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魔神!

“能量过载!裂痕失控!空间畸变读数突破临界点!” 汉克嘶吼着,巨大的蓝色身躯因为本能感到的致命威胁而微微颤抖!屏幕上最后残留的读数显示,林恩胸口那个微型“黑洞”的吞噬力场,正在以几何级数疯狂扩张!铅棺实验室的特种合金墙壁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罗根!” X教授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强行切断精神连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精神层面的反噬加上目睹林恩体内能量彻底失控的冲击,让他也受到了重创!

“知道了!” 罗根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凶悍!他猛地从阴影中冲出!全身肌肉瞬间贲张,艾德曼合金骨架发出低沉的嗡鸣!他无视了那恐怖的吸力场和四处飞溅的灼热金色光粒,如同扑向爆炸物的拆弹专家,直扑向合金椅上剧烈痉挛、濒临彻底湮灭边缘的林恩!

“小子!给老子醒过来!” 罗根怒吼着,覆盖着钢爪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并非砸向林恩,而是狠狠砸向了他身下那张特制的合金椅基座!

“轰——!!!”

足以抵御重炮轰击的特种合金基座,在罗根这含怒一击下,如同纸糊般瞬间扭曲、断裂!巨大的冲击力将整张椅子连同上面被束缚的林恩,狠狠地向后掀飞出去!

林恩的身体连同束缚着他的椅子残骸,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重重地砸在铅棺实验室最内侧、最厚重的铅合金墙壁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这一砸,物理冲击力巨大无比!束缚林恩的能量手环在撞击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火花,随即彻底失效!林恩口中狂喷的金色光流被强行打断!他胸口那道爆发白光的裂痕,似乎也被这剧烈的物理震荡干扰,光芒猛地一滞,那恐怖的吞噬力场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衰减波动!

“就是现在!琴!” 罗根咆哮着,身体因为巨大的反冲力也踉跄后退了几步,合金墙壁上留下了清晰的撞击凹痕!

一直全神贯注、碧绿眼眸中燃烧着精神火焰的琴·葛蕾,在罗根砸飞林恩的瞬间就动了!她的双手猛地按在观察窗厚重的铅玻璃上!没有试图突破那层辐射干扰的“铅壳”,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量,如同最精准的定向能武器,透过X教授之前强行撕开的、通往林恩意识核心最深处的精神通道(尽管此刻已濒临崩溃),狠狠地灌注进去!

不是探查!不是引导!是镇压!是锚定!

“林恩——!!!” 琴的精神呐喊,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燃烧爆发出的灵魂强音,带着凤凰之力那焚尽一切混乱、抚平一切创伤的伟岸意志,无视了基因防火墙的荆棘,无视了辐射洪流的冲刷,无视了自我毁灭的黑暗漩涡,如同一根烧红的、贯穿天地的精神巨钉,狠狠钉入了林恩那即将彻底崩解的意识核心最深处!

“看着我——!!!”

这一声精神怒吼,不仅响彻林恩的灵魂,也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铅棺实验室!观察窗厚重的铅玻璃“嗡”地一声剧烈震颤!汉克被震得连连后退!奥萝洛周身瞬间弥漫起细碎的闪电!X教授猛地睁开了眼睛!

奇迹般地,在琴这不顾一切的凤凰之力的精神镇压下——

林恩胸口那道爆发白光的裂痕,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下去!那恐怖的吞噬力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瞬间收缩!狂乱飞舞的金色光粒失去了力量源泉,如同被冻结的萤火虫,纷纷扬扬地从空中洒落,在冰冷的铅合金地面上铺了一层细碎的金沙,光芒迅速暗淡。

林恩身体剧烈的痉挛停止了。他像断了线的木偶,瘫软在扭曲的合金椅残骸和冰冷的墙壁之间,头无力地垂着,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口中的金色光流彻底消失,只留下嘴角残留的、如同熔金般的灼痕。胸口的琉璃蛛网依旧狰狞,但那条裂痕暂时停止了“呼吸”,只留下一个焦黑的、仿佛被高温熔蚀过的创口。

铅棺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惨淡的绿光,照亮了扭曲的金属、散落的金沙、仪器上残留的火花和警报余音,以及那个瘫在废墟中、生死不知的少年。

汉克第一个反应过来,巨大的蓝色身躯踉跄着扑向生命体征监测仪(幸好有几台是独立电源)。几秒钟后,他抬起头,防护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生命体征…还在!极度虚弱,但…稳定住了!裂痕活性…暂时沉寂!”

奥萝洛缓缓松开了按在铅壁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罗根喘着粗气,金属指骨缓缓收回,看着墙上那个被他砸出的凹痕和林恩瘫倒的身影,眼神复杂。

琴·葛蕾缓缓放下按在观察窗上的手,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旁边的X教授及时扶住。她碧绿的眼眸中,凤凰的虚影缓缓敛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余悸。

X教授的目光越过破碎的观察窗(玻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落在林恩身上,又扫过地上那些失去光芒的金色砂砾。他湛蓝的眼眸深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深沉。氪星的基因工程…变种基因的强行缝合…濒临失控的湮灭性能量…以及那喷吐而出的、带着生命质感的金色光粒…

“汉克,” X教授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精神重创后的虚弱,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收集…所有喷出的金色物质样本。最高防护等级。”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恩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刚刚撕开封印、露出冰山一角的…宇宙级谜团。

“我们的‘恒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它的内核,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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