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顾老爷连忙跪在地上，惶恐道：“皇上……”
他才反应过来皇帝所说的话，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害怕。
但还是鼓起勇气道：“皇上不能这么对小女，无情无义，抛妻弃子的人明明是他！”
说着手就直直地指向我。
我不明白连堂都还没摆，我就怎么和顾薇薇结成夫妻了。
“放肆！”
皇上怒喝一声，紧接着道：“秦世子乃是朝廷重臣，娶妻之事朕闻所未闻！”
“怎么今天又变成了你顾家的女婿？”
当年的事，皇上是知晓的。
秦家父母一辈子征战沙场，为开疆扩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直到最后都死在战场上，只留下两个不满三岁的孩童。
已经死了的人是对他的皇位够不上什么威胁的。
更别提我只是个女子了。
为了不让秦家没落，皇帝准许了秦家父母让我以男儿身露面的要求。
此刻他明明知道我是女子，就绝对不可能相信顾薇薇所说的怀了我的孩子。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没想到顾丞相像是豁出去了这张老脸，跌坐在地上道：“陛下，臣这一辈子算不上鞠躬尽瘁，但好歹也是尽职尽责。”
“女儿被人这样污蔑，到头来凶手得不到惩戒，当真让人万分心痛。”
皇帝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老人，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他知道，这一时刻绝对不能暴露我的女儿身身份，不然只会给秦家带来灾祸。
但更不能如顾家的愿，让我不明不白地娶了这样一个女子。
于是耐着性子问顾薇薇道：“你且把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顾薇薇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活脱脱像在看一个负心汉一样。
她哭哭啼啼道：“上次宴会，秦世子见臣女可怜，出来帮臣女解围。”
“臣女还以为他是好心，没想到趁道谢之时，预行图谋不轨之事。”
“臣女惶恐，拒绝了秦世子，没想到世子对我念念不忘，常写信表达思念之情。”
“臣女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万分惶恐，没想到秦世子以我的身世做要挟，我乖乖就范。”
皇帝一脸不可思议地听着这一段话。
若不是知道我是女子，没有这样的能力，他恐怕真的要相信顾薇薇所说的话了。
顾薇薇还跌坐在地上，楚楚可怜道：“臣女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属实。”
“还望陛下给臣女讨回一个公道。”
顾丞相再听一次还是觉得气愤不已，他看着我，毫不留情道：“臣以前听说两位秦家夫妇战死沙场的消息，曾无比佩服他们的气节。”
“却没想到，他们的后代，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
6
“你说什么呢？”小妹突然挡在我身前。
她看着我的眼神一丝一毫地质疑都没有，一副完完全全相信我的模样。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感慨
爹娘战死之后，我明白自己承了皇恩，于是稍大一些就继承父业，征战西北。
对于皇帝来说，他巴不得有一个人替自己卖命。
更重要的是，我是女子，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皇位。
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好像就是在一瞬间就长大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带她远离这场是非之地。
“下去！”
然后我便看向小光，毫不留情道：“你给我过来！”
小光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他是我妈的孩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
除了不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之外，几乎和我无话不说。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是他背刺了我。
但事实就摆在这里。
于是我也不再顾及昔的情分，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出勤记录全由你保管，不知何时，我又去了尚食坊？”
出勤记录确实由小光保管不假，但上面可不是小光记录的。
因此我提到这个，小光的额头蒙上一层汗，他抬手擦了擦，然后道：“世子，出勤本早就弄丢了，奴才已经和您禀报过了。”
我还没开口，皇帝就狠狠地给了小光一脚。
“你这蠢奴才，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弄丢？”
小光吃痛，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
只是眼神越发恶毒。
我轻轻摆了摆手，看着顾薇薇道：“顾小姐，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不能认。”
顾薇薇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没想过我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顾丞相死死地看着我，突然开口。
“不可能！”
皇帝“哦？”了一声，紧接着道：“你是想朕的爱卿就范？”
顾丞相这才好像反应过来还有一个皇帝在身旁，他急忙为自己找补道：“臣是说，秦世子污了小女清白。”
“现在小女怀有身孕，秦世子却翻脸不认人，这不符合情理。”
皇帝嗤笑了一声，给这件事情下了定论。
“好了，虽然世子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但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孩子是世子的不是吗？”
“就凭着一张嘴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等到将孩子生下来，再认清也不晚啊。”
皇帝这一番话明晃晃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是朝着我的。
那因为那是皇帝，自然没有人能说什么。
当天夜里小光就被我赶了出去。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地绝情，扯着嗓子哀嚎道：“世子，世子，我对你忠心耿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嫌他聒噪，倚着门甩给他一个包裹。
“以前看在妈的份上对你包容了不少。”
“如今看来，我偌大的秦府，怕是留不住你了。”
小光没想到我会直接让他走人。
我对下人一向宽容，尤其是对小光。
就算他骑在我头上我都不会说什么，毕竟我长这么大，娘功不可没。
但这样诋毁我的声誉，着实还是让我异常愤怒。
于是我来到了小光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本来以为小光做事谨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因此我也并不期待。
没想到我竟然还真的找出来了点东西。
看着桌子上的信纸，我紧紧地捏成一团。
这两人竟然将我当傻子，摆明了想要我接盘。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7
我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去尚食府找真相。
轻轻地靠近那个据说是我的专属房间，我竟然听到了一对男女在交谈。
男声我很熟悉，正是夜夜陪伴在我身边的小光。
而女声，我也总觉得在哪里听见过。
“我们这样真的有用吗？”
“放心吧，秦家一向最注重这些，只要你一口咬定了这是秦越的孩子，我包你下半生不愁荣华富贵。”
“可是……”
女人似乎还有点迟疑。
小光火急火燎地开口道：“难道你真的想回乡下嫁给一个粗鄙之人？”
女人不再说话。
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里面的女人是顾薇薇。
顾家抱错孩子这件事，在京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真千金觉得顾薇薇平白无故占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就算这件事不是她造成的，但是也不想看着这么让她糟心的人。
于是执意将顾薇薇送走。
顾薇薇此人，最是心高气傲。
她不愿意离开，不愿意舍弃这不愁吃穿的富贵生活。
但又不想以后有人提到她，都是一脸鄙夷，她想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京城。
于是借故怀了我的孩子。
这样一来，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我不明白，小光为什么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这样帮顾薇薇。
但紧接着答案就来了。
“薇薇……”
“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小光此刻的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慌张。
“当初我为了给公子寻他掉在水下的物件，在大冬天跳入江中。”
“是你命令人将我救了起来。”
“薇薇，不管外面怎么说你，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善良的人。”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光早就对她情深种，这才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完成自己的心上人的想法。
尽管隔着门，我看不见顾薇薇的深情，也能猜想到她的想法。
顾薇薇这个人，在没爆出真假千金这件事时眼高于顶。
当时她还是丞相家的千金，尽管有些挑剔，但却无人敢说。
只不过现在她没了这显赫的身份，还挑来挑去。
那便是贪心了。
听着小光的话，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他。
毕竟当年，救他的人本不是什么顾薇薇。
而是我。
8
顾薇薇不过占了个名头，就让小光如此情深种。
若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又将怎么发展呢？
我突然对这件事有些期待。
不料房间里却突然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顾薇薇的声音很小，估摸着也是觉得屈辱。
“不要……”
但男人本没征求他的意思，我听到布料被撕破的声音。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我不愿在这里偷听别人行事，但又却一个人证。
于是悄悄地将房间门开了一点。
屋内的人正兴奋，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动静。
我连忙回府中，赶到小光的房间。
从此的我对他无比信任，从不曾责罚他，更别提查他的房间了。
今天一看，竟然发现了许多端倪。
小光的抽屉里，藏有许多稀世珍宝。
这些大多数是我在边疆立下功劳之后，皇上赏赐的。
这些本该出现在妹妹的房间中的东西，此刻却放在小光这里。
我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些年来他到底贪污了多少东西。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我在他房间仔细翻找。
最终找到了他和顾薇薇来往的通信。
小光对顾薇薇情深种，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掉。
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我的证据。
我握紧了这些纸张，准备将这两人一网打尽。
可是我没想到，我还没出手，这两人就继续作死。
一大清早，就有人在我的府外大哭。
顾丞相一张老脸上挂满了眼泪，看到我更是怒骂道：“秦越，你还是人吗？”
“薇薇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你就这样毒害了薇薇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是人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顾薇薇尖锐的声音就传进我的耳朵。
“世子，你为了名声不愿意认这个孩子也无妨。”
“可是你为什么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皱了皱眉，喝斥道：“怎么回事？”
顾薇薇眼泪迅速流出，看着我如同看父仇人道：“你还说什么都不知道！”
“你昨晚让小厮给我抬了许多箱礼品，我觉得惶恐，便留他在府中喝茶。”
“没想到他趁我不备，竟然偷偷在我的茶水中下了堕胎药！”
“秦越，你好狠的心！”
我越听越觉得好笑，嘴角要扬不扬。
“顾小姐，在自己的府中被外人下药，这样的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见。”
顾薇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漏洞百出，可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于是她胡搅蛮缠道：“有本事世子请你身边的小厮出来对峙！”
周围不断有人涌过来，评头论足道：“原本以为这个秦世子是个好的，今才知道他的真面目！”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连做事都比别人下作不少！”
“可不是嘛？我看秦家夫妇生出这么一个畜牲来，也算是白死了。”
这些话的声音并不小，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凝起自己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薇薇。
原本看她是个女子，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当众将她做的丑事揭发出来。
如今看来，那简直是完全没必要的忧虑。
于是我拍了拍手。
“把小光带上来！”
9
和小光一起被带上来的，还有当年画舫的主人和尚食坊的主人。
小光一见到我就不停地磕头道：“世子，我只是按你的吩咐行事，你一定要保我一条性命啊。”
不得不说，小光的演技很到位。
他的头上迅速磕出一个可怖的血窟窿。
众人见他的害怕不似作假，纷纷为他说话道：“这个秦世子什么人啊？自己把别人清白人家的女子肚子搞大了，不想负责就喊小厮给她堕胎药。”
“最后居然还要小厮求饶，我看真是没有王法了！”
“在说什么？”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纷纷跪在了地上。
我僵硬着腿，跟着往地上跪去。
皇上却率先一步扶起我。
“爱卿免礼。”
顾丞相看着皇帝，就像看到了曙光一样。
他一步一步朝着皇帝挪动，随后跪在了皇帝脚下。
“陛下，你一定要给小女做主啊！”
皇上一听这哭哭啼啼的语调就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丞相但说无妨，朕一定会明断是非。”
于是丞相指着我，大喊道：“秦世子命人在小女的茶水中加了堕胎药，小女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
皇帝自然不可能相信他的这些话。
毕竟孩子本不是我的，我又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呢？
我也跟着跪下。
“陛下，臣也有一事禀报。”
“爱卿请讲。”
于是我将尚食坊的主人喊了上来，问道：“昨晚我的房间又开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答道：“不错。”
我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睁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厢房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尚食坊的主人凑到我面前，突然疑惑了一声。
然后看着我的服饰，信誓旦旦地开口道：“公子虽然容貌略有不同，但衣服我是记得的。”
“和您身上这件，出自同一家。”
随后我拉着小光凑到他面前。
“那你仔细看看这个人呢？”
尚食坊主人突然一拍手。
“对！就是他！”
事情败露的速度太快了，在场还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小光一张脸彻彻底底地白了，身形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晕倒一样。
他哽着脖子道：“对，这些都是我做的。”
看起来像是我威胁他，让他承担下了这罪名。
我嘴角噙着笑，神色不曾改变。
“小光，你真可怜。”
“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小光突然抬头看着我，开口道。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仰起头，嘲笑道：“当然是笑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不信你问问，当年救你的人到底是谁？”
10
小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从来没想到过深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有一天会被我知道。
皇帝也来了兴趣，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看戏。
画舫的主人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说清楚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我才十二三岁，皇帝邀请我一同游船，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可当天的玉佩不知怎么被小光掉进了湖里。
大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小光却不由分说地跳下去帮我捡起来。
我想要让他别找了，但皇帝说下人就是下人。
做错了事情，总该给一个教训。
但我还是于心不忍，用着一个姑娘的名义将他捞了上来。
那个姑娘就是顾薇薇。
没想到当年这样一点情分，就足以让小光对顾薇薇死心塌地。
小光听完这些心如死灰，他呆呆地看着顾薇薇。
“是这样吗？”
顾薇薇躲闪的眼神已经给足了他答案。
小光突然像神经病一样大笑起来，或许是在笑自己的执着，或许是在笑自己的蠢。
那些对顾薇薇的爱慕，也随着真相被揭发一同烟消云散。
剩下的，那就只有恨了。
于是小光迅速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他看着顾薇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
“你敢利用我？”
小光虽说是妈的孩子，可我从不曾苛待过他，吃喝用度通通和我一样。
陡然被人利用，他的心就像被一双大掌紧紧地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顾薇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强烈的生存欲使她的眼泪很快流了出来，然后使劲摇头道：“没有……”
可小光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样。
直到丞相大喊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松开了顾薇薇。
“你在嘛！”
“狗奴才，还不快放开小姐！”
顾丞相连忙上前查看顾薇薇的情况。
顾薇薇刚喘上来一口气，就听见小光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陛下，这件事是奴才所为。”
“奴才对顾小姐心生爱慕，本来顾小姐如同天边的明月，这辈子和我都没有可能。”
“可没想到，顾小姐竟然被爆出是和乡野村人抱错了的假千金，这才让奴才有了可乘之机。”
“奴才知道顾小姐不想离开京城，利用了她的心思，栽赃陷害世子。”
“陛下，这一切都和世子没关系，求陛下明察！”
小光不断地磕头，一下又一下。
血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可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顾丞相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他听顾薇薇说怀了我的孩子，就天真以为能攀上秦家。
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厮的孩子。
想到这里，顾丞相不免有些气愤，于是狠狠地甩了顾薇薇一巴掌。
“果然是乡下人，教不出个好名堂！”
“这样卑劣的事情都想得出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父亲！”
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
顾薇薇意识到事情败露，她目光狠毒地看着小光，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
然后措不及防地朝着小光的口刺去。
小光没有半点防备，看着顾薇薇一脸不可思议。
顾薇薇却好像得了什么疯病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朝口戳去。
直到小光彻底失去了呼吸。
大片大片的血从小光身下流出，我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
顾薇薇了人是不争的事实，本朝的律令严苛，一项是血债血偿。
她很快被押进了大牢，随后在万众瞩目下被砍了头。
丞相府觉得她晦气，不愿意来收拾她的遗体。
我觉得两人可怜，便出钱给二人找了两块墓地。
回京休息的时不多，这件事只能算作一场小小的曲，很快我便又要重返西北。
小妹在我离家当几乎快要哭瞎了一双眼，可是我却只能心疼，却无法陪伴在她身边。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