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建议严查
次，某地下停车场，空气湿，混杂着机油和尘土的霉味。
为了追求质感，刘伟强导演特意让人洒了水，地面映着惨白的灯管倒影。
饰演黑帮大佬韩琛的是港圈老戏骨曾爷。
这会儿，曾爷正靠在保姆车边抽烟，手有点抖。
他刚才跟沈枫对了一遍词，明明沈枫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曾爷却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被送进屠宰场的猪。
“曾老师，紧张？”副导演递过一瓶水。
曾爷把烟头踩灭，苦笑：“紧张个屁，我演了一辈子坏人。就是这后生……眼神太邪性。刚才他对光那一站，我感觉他不是警察，他是来索命的无常。”
角落里，刑侦队的陈队和几个警员坐在监视器后面，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指挥抓捕行动。
“陈队，这停车场封锁了吧？”小警员小声问，“我看这架势，一会真开枪我都信。”
陈队没理他，眼睛死死盯着正在整理衣领的沈枫：“别说话，看他的手。”
沈枫站在阴影里。
他没穿那套标志性的戗驳领西装，而是一身笔挺的警服。
深蓝色的制服贴合着身线，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但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那种高启强式的、外放的、充满江湖草莽气的狂妄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冷静。
【系统提示：当前场景——刘建明击毙韩琛。】
【正在加载情感模块：弑父、背叛、渴望光明、极度自私。】
【微表情控制：斯文败类（MAX）。】
“各部门准备！Action！”
场记板落下。
镜头里，曾爷饰演的韩琛狼狈的跑向地库深处。
他在逃命，身后是警笛声，眼前是唯一的生路。
韩琛慌乱中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通了那个他最信任的号码——刘建明。
“嘟……嘟……”
电话通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
一阵清脆悦耳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炸响。
铃声不是从听筒里传出来的，而是……就在他身后。
韩琛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缓缓回过头。
阴暗处，沈枫走了出来。
没有脚步声。
他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光与暗的交界线，手里握着枪，枪口垂在腿边。
警帽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沈枫没说话。
他慢慢抬起头。
那一瞬间，监视器后的刘导屏住了呼吸。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没有气，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着死人的淡漠，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韩琛。”沈枫开口了。
声音很轻，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你以前说过，路怎么走，让我们自己挑。”
沈枫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举起了枪。
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的射击姿势，稳，准，狠。
韩琛愣住了。
剧本里，韩琛这时候应该求饶，或者怒骂。
但在沈枫枪口抬起的那一刻，曾爷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本不是一个演员，而是一个为了掩盖罪行、为了往上爬、为了洗白自己，可以毫不犹豫掉亲生父亲的怪物。
那种为了“活在阳光下”而不惜把灵魂卖给的决绝，让曾爷浑身冰凉。
“你……”曾爷嘴唇哆嗦，这句台词是本能反应，“你想什么？”
沈枫看着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笑。
那是肌肉的一种神经性抽搐。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画面：警校的宣誓、黑帮的火锅、陈永仁的眼神、还有那个的说的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是好人。
我必须是好人。
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好人。
沈枫的眼神瞬间聚焦，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坍缩成一个黑点——意。
“砰！”
枪响了。
虽然是空包弹，但在那个封闭的空间里，声音震耳欲聋。
韩琛应声倒地。
全场死寂。
按照剧本，沈枫这时候应该表现出慌乱，或者痛苦。
但他没有。
沈枫依然举着枪，保持着射击姿势，在原地站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垂下手臂。
他慢慢走到曾爷的尸体旁，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他把枪回枪套，动作流畅得令人发指。
接着，他抬起双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修长的手指抚平领带上的褶皱，又弹了弹肩章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借着昏黄的灯光，沈枫抬起头，看向停车场的出口。
那里有一束惨白的光打进来。
他向着光走去。
背影挺拔，步伐稳健。
但他路过积水时，低头看了一眼倒影。
那一眼，让监视器前的陈队猛地攥碎了手里的纸杯。
倒影里的沈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却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那是身在无间的人，永远无法解脱的绝望。
他了韩琛，但他永远走不出这个停车场。
“卡——！！！”
刘伟强导演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剧本狠狠摔在地上，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好！好！好！”
连喊三声好。
现场依旧没人敢说话。
那种压抑感太强了。
刚才那一幕，不仅仅是人，更像是一场庄严而血腥的祭祀。
沈枫用韩琛的血，祭奠了那个想做好人的刘建明。
“这特么才是无间！”刘导激动得语无伦次，冲过去想抱沈枫，跑到一半又停住了。
因为沈枫还站在光影里，没出戏。
他身上的那种阴冷气质还没散，整个人像是一把刚刚饮过血的刀，锋利得让人不敢靠近。
陈队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小警员说：“把这段录像拷回去。”
“啊？陈队，这是拍戏……”
“我知道是拍戏！”陈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拿回去给心理侧写师看看。这种人后的冷静，这种整理仪表的强迫症行为，这是典型的高智商反社会人格。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案子，这就是标准模板。”
这时候，地上的曾爷终于缓过劲来。
“哎哟……拉我一把。”曾爷从水里爬起来，一身泥水，狼狈不堪，“吓死老子了。这后生，手里是不是真有人命？”
沈枫听到了声音，转过身。
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散。
他又变回了那个有点腼腆、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沈枫。
“曾老师，对不住，刚才没收住。”沈枫快步走过去，想扶曾爷。
曾爷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差点又摔一跤。
“别！你别过来！”曾爷摆手，一脸惊魂未定，“你先让我缓缓。你刚才那眼神，我真以为你要把我埋这儿了。”
沈枫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我就是个演戏的，我是个好人。”
“好人？”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鹿鸣，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他原本想看沈枫出丑，想看沈枫怎么把一个内敛的角色演成流氓。
结果，沈枫用一场戏，把他碾成了渣。
那种层次感，那种不显山露水的狠，比他在偶像剧里只会瞪眼咆哮高级了一万倍。
鹿鸣看着沈枫那身笔挺的警服，突然觉得无比刺眼。
他想起自己试镜时演的刘建明，简直就像个过家家的小丑。
“沈枫。”刘导走了过来，眼神里满是狂热，“你这个刘建明，绝了！我有预感，这片子上映，你又要被严查了。”
沈枫苦笑：“导儿，您别毒。我这刚跟警察叔叔解释清楚。”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陈队。
陈队板着脸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沈枫，最后叹了口气：“演得不错。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小子的心理素质，不来当卧底真是警队的损失。”
“陈队，我胆子小。”沈枫一脸真诚。
“胆子小？”陈队指着地上的曾爷，“把曾老师吓得都要报警了，你管这叫胆子小？”
现场终于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沈枫走到旁边休息区，胖子看着沈枫，咽了咽口水：“枫哥，你刚才整理领带那个动作太帅了！网上肯定又要疯。”
沈枫没接话。他解开风纪扣，长出了一口气。
那种在黑暗中行走的压抑感太累了。
“我想吃鱼了。”沈枫突然说。
“啊？”胖子一愣，“想吃鱼？我去买！”
“不。”沈枫摇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那是属于高启强的记忆，“我想吃猪脚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