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的玻璃上，映出千万张李晓雨的脸。
那些脸在玻璃的扭曲下显得诡异变形，每一张都带着相同的神情——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扩张，嘴角却向上扬起，形成一种似笑非笑的痉挛表情。更恐怖的是，所有脸孔的动作完全同步：同时眨眼，同时张嘴，同时转动眼珠看向林寻和王磊。
王磊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林寻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握紧手中的强光手电和志本。
“林寻！王磊！发生了什么？”苏晴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焦急而困惑，“我这里的监控画面突然全部变成雪花，只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玻璃……玻璃上有东西。”林寻简短回答，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脸孔，“是李晓雨的脸，成千上万张。”
安全屋里，苏晴和老鬼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老鬼迅速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个监控系统——那是他隐藏在小区各处的地下感应器，不受常规扰影响。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老鬼的眉头越皱越紧。
“规则浓度正在几何级增长……已经突破安全阈值了。”他的声音低沉，“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唤醒了。你们拿走了什么？”
林寻看了一眼手中的志本和强光手电：“保安亭里的物业工作志，还有这个手电。”
“该死！”老鬼咒骂一声，“志是吴明设下的‘触发器’！它和整个小区的仪式法阵绑定，一旦被移动，就会加速仪式进程！现在仪式被提前触发了，镜像层的侵蚀速度会加快十倍！”
玻璃上的脸孔开始变化。千万张李晓雨的嘴同时张开，发出同一个声音，那声音层层叠叠，像无数人齐声低语：
“王磊……你来找我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王磊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小雨……对不起……我真的……”
“别回应！”林寻厉声喝道，“那是镜像寄生体在模仿她的声音，目的是击垮你的心理防线！”
但已经晚了。王磊的回应似乎给了那个存在某种许可，玻璃上的脸孔开始融合。千万张脸汇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几乎覆盖了整个保安亭的玻璃墙。那张脸的五官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李晓雨左脸颊上那颗小小的痣——那是王磊最熟悉的细节。
“王磊……”巨大的脸孔发出哀伤的声音，“我的手好冷……这里好黑……我一个人好害怕……你来陪我，好不好？”
眼泪顺着王磊的脸颊滚落。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神变得空洞：“好……我陪你……我这就来陪你……”
“王磊！清醒点！”林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但王磊仿佛听不见，只是痴痴地望着玻璃上的脸，一步步向前走去。
更糟的是，林寻发现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玻璃上的那张脸似乎在散发某种精神污染，连他都感到一阵恍惚，脑海中浮现出林溪的脸——
“哥……”幻觉中的林溪轻声呼唤，“你也在找我吗？我也好害怕……”
不！林寻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意识到，这个存在不仅能读取记忆，还能据每个人的执念定制幻觉攻击！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林寻用尽全力将王磊向后拽，同时举起强光手电，调到最大亮度，对准玻璃上的脸孔按下开关。
刺眼的白光爆发！
巨大的人脸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玻璃表面出现无数裂纹。那些脸孔扭曲、碎裂，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四散飞溅。但就在它们消散的瞬间，林寻听到了一句清晰的话：
“仪式已经开始……谁也阻止不了……我们都将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光芒散去，玻璃恢复了正常，映出的只是保安亭内简陋的景象和两人苍白的脸。
王磊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溺水状态中被救起。
“走！”林寻拉起他，将志本塞进怀里，握着手电冲出保安亭。
外面的雾气更浓了，能见度不足十米。小区里所有的灯再次亮起，但这次不是闪烁，而是持续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将整个小区染得像血池。
更可怕的是，林寻看到雾气中有人影在移动。不是之前见过的保安或施工队，而是普通的居民——至少外表看起来像。他们穿着睡衣、居家服，有的手里还拿着菜刀、擀面杖之类的常物品，但动作僵硬，眼神空洞，手腕上全都系着黄色的布条。
“被侵蚀的NPC……”林寻心中警铃大作，“仪式加速，整个小区的NPC都在被转化为镜像层的延伸！”
那些“居民”发现了他们，开始缓缓围拢过来。他们的动作不快，但数量太多——从各个楼栋的单元门里，从花坛后，从停车场出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很快就有几十人，而且还在增加。
“回安全屋的路线被切断了。”林寻快速判断，“我们必须找其他路。”
耳机里传来苏晴的声音：“林寻，老鬼在重新规划路线！但小区空间结构正在变化，原来的地图可能已经失效了！”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老鬼的声音入，“去2号楼地下室！那里有个废弃的配电室，我之前在那里设置过一个临时安全点！”
林寻看了一眼探测器，屏幕上标出了2号楼的位置——就在他们左前方大约五十米，但要穿过至少二十个被侵蚀的居民。
“王磊，还能跑吗？”林寻问。
王磊咬牙点头：“能！”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不要回应任何呼唤！”
两人开始冲刺。
林寻将强光手电调到爆闪模式，不断向两侧扫射。刺眼的白光似乎对那些居民有威慑作用，他们纷纷抬手遮挡“眼睛”，动作变得更加迟缓。
但人群太密集了。在距离2号楼单元门还有十米时，两人被彻底围住。
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伸出沾满面粉的手：“小伙子……来我家吃饭吧……我刚蒸了包子……”
一个秃顶大叔举着报纸：“今天的新闻很有意思……你不想看看吗？”
一个年轻女孩抱着洋娃娃：“哥哥，我的娃娃眼睛掉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他们的声音都很平静，甚至带着常的温和，但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更加诡异。所有人都用空洞的眼神盯着林寻和王磊，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
“别听！别看！”林寻闭上眼睛，凭记忆中的方向向前冲，手电疯狂扫射。
他撞开几个人，但更多的人涌上来。无数只手伸向他，抓住他的衣服、胳膊。那些手冰冷得不似活人，力量却大得惊人。
“成为我们吧……”千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规则很安全……规则会保护你……服从规则……成为规则……”
林寻感到意识开始模糊。那些声音像催眠的咒语，不断钻进他的大脑。他看到幻觉：自己手腕上也出现了黄色布条，正缓缓融入人群，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打破了僵局。
“砰！”
围住林寻的居民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林寻也转头看去——是那个刀疤脸男人，“守望者”的领头人。他站在2号楼三楼的某个窗户后，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口还在冒烟。
“发什么呆！快进来！”刀疤脸吼道，同时向下方的人群连续射击。
不是实弹，击中居民后爆开成一团银色的粉尘。那些粉尘接触到居民的身体后，立刻引起剧烈的反应——他们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开始融化，像蜡像般瘫软在地。
“圣银粉……”老鬼在耳机里惊讶道，“这帮家伙连这种稀缺物资都有！”
林寻抓住机会，拉着王磊冲进2号楼单元门。刀疤脸已经从楼上冲下来，他身后跟着那个叫小玲的女人和矮胖男人。
“走这边！”刀疤脸指向地下室入口，“没时间解释了，先躲起来！”
林寻犹豫了一瞬，但外面的人群正在重新聚集，而且他们被打散的部分正在快速再生——融化的身体重新凝聚，恢复成人形，只是表情更加狰狞。
“跟你们走。”林寻做出决定。
五人冲下楼梯，进入地下室。刀疤脸熟练地打开一扇厚重的铁门，里面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空间，堆着一些杂物，但明显被改造过——墙上贴着符文纸，地上画着防护法阵，角落里有简易的生存物资。
铁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安全屋里，苏晴和老鬼看着突然中断的信号，脸色凝重。
“他们进了‘守望者’的据点。”老鬼说，“信号被屏蔽了，我们失去了联系。”
苏晴握紧拳头：“他们会伤害林寻吗？”
“不一定。”老鬼皱眉，“‘守望者’虽然行事激进，但一般不主动攻击其他玩家，除非有利益冲突。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更有利。”
他调出之前收集的关于“守望者”的资料：“领头那个刀疤脸，代号‘猎犬’，真名陈烈，前特种部队狙击手。三年前在执行任务时被卷入副本，出来后组建了‘守望者’。他们的宗旨是‘以规则对抗规则’，擅长暴力破解副本。”
“那个女人呢？”
“代号‘夜莺’，真名林晓玲，曾经是外科医生。”老鬼顿了顿，“她和你一样，父母也卷入了规则副本。但她的选择不同——她加入了‘守望者’，认为只有掌握足够的力量，才能改变规则。”
苏晴沉默。她理解那种无力感——当至亲之人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吞噬时，有人选择温柔地守护回忆，有人选择愤怒地挥拳反击。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她问。
老鬼看向屏幕上的数据：“仪式进度已经达到72%，而且还在加速。最多还有两个小时，整个小区会被完全拖入镜像层，那时所有没找到安全点的人都会变成NPC的一部分。”
他调出电梯结构图：“我们的漏洞触发计划必须提前。等林寻脱困后，我们要立刻行动。”
“如果……他脱不了困呢？”
老鬼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敲击键盘。但苏晴看到他握鼠标的手，指节已经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