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林墨过得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是，刘一手的教导确实非同凡响。老头虽然脾气古怪，但在丹道上的造诣深不可测。他教的不只是炼丹技巧，更多的是思维方法——如何分析药性，如何创新组合，如何从失败中提炼经验。
痛苦的是，刘一手的教学方式……太硬核了。
“今天学控火。”第一天，刘一手把林墨带到内堂深处的一间密室，指着一尊半人高的黑色丹炉，“这是‘千变炉’，炉壁刻了三百六十种温度变化阵法。你的任务，是在一个时辰内，让炉内温度按照这张图谱精确变化。”
刘一手扔过来一卷兽皮。
林墨展开一看，头皮发麻。
图谱上是一条极其复杂的曲线，温度要在七十到九百度之间反复横跳，有些段落的温度变化间隔不到一息时间。
“刘长老，这……”
“做不到就滚蛋。”刘一手往墙角的躺椅上一靠，闭目养神，“提醒你，千变炉连接着警报阵法。温度误差超过三度，或者节奏错乱，它会尖叫。声音……很刺耳。”
林墨咬牙，开始尝试。
第一次，三息后就失误了。
“嘀——！！！”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密室，林墨感觉耳膜都要被刺穿了。
刘一手眼皮都没抬：“继续。”
第二次，十息。
第三次，三十息。
到第十次时，林墨已经摸到了一些规律。千变炉的控温阵法其实是有节奏的，虽然变化复杂，但每个变化节点都有细微的元力波动提示。
他闭上眼，完全用元力感知去操控。
一炷香……两炷香……
当林墨终于完美复现整张图谱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大半。他浑身被汗湿透，精神力消耗殆尽。
刘一手睁开眼，点了点头：“勉强及格。明天继续。”
第二天，课程更变态。
“今天学‘辨药’。”刘一手搬来一个大木箱，打开，里面是上百种药材碎片——都被切成了指甲盖大小，混在一起。
“这里有九十八种药材，其中三十种有毒，二十种相克，剩下的药性各异。你的任务：用元力感知，把它们全部分类，并写出每种的名称、药性、常见用途。时限，一个时辰。”
林墨看着那堆碎片，沉默了。
这难度，比控火还离谱。很多药材外观相似，切碎后更难分辨。而且要用元力感知——药材离开植株后，元力波动会快速衰减，细微差别极难捕捉。
“开始吧。”刘一手又躺下了。
林墨深吸一口气，调动元力。
他把精神力分成十股，同时探查十种碎片。在洞察之眼的加持下，药材的细微纹理、内部结构、元力残留都清晰可见。
但工作量还是太大了。
一个时辰后，林墨只完成了七十三种的分类和记录。剩下的，要么不认识，要么无法确定。
刘一手检查了结果，在七十三种里划掉了十二个错误。
“六十一正确，错误率两成。差强人意。”老头点评，“不过你用的那个分神技巧……有点意思。自己琢磨的？”
“看书学的。”林墨老实回答。
“阵法分神控阵的技巧，被你用到辨药上了。”刘一手眼中闪过赞许，“脑子活，不错。明天教你点实用的。”
第三天，实用课程来了。
“炼丹师最怕什么？”刘一手问。
“炸炉？”
“错。”刘一手摇头，“是材料不够，或者材料被污染。今天教你‘应急炼丹法’——如何在材料不全、甚至材料有问题的情况下，炼出可用的丹药。”
他从箱子里拿出几样药材：红蓼发霉了，清心草枯黄，七星花残缺。
“用这些，炼出止血丹。效果不能低于正常止血丹的七成。开始。”
林墨看着那堆破烂药材，陷入了沉思。
发霉的红蓼，凝血效果会下降；枯黄的清心草，元气含量不足；残缺的七星花，药性不完整。
但刘一手的眼神告诉他，这不是开玩笑。
林墨先处理药材。他用元力震动剥离红蓼表面的霉斑，只取最核心的未变质部分。清心草用元力温养，激发残存的生机。七星花则用其他药材的边角料补全药性——甘草的调和，茯苓的稳定。
然后，在炼丹过程中，他额外加入了一味“引子”：自己的一滴血。
这不是胡来。疯道人的手记里提过，炼丹师的血有时可以弥补药材的缺陷，因为血液中蕴含炼丹师自身的元力和生机。当然，效果有限，且不能多用。
一炷香后，丹成。
三颗止血丹，色泽暗红，丹纹模糊。
林墨取一颗试了试，效果……大概有正常止血丹的八成。
“及格。”刘一手这次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知道为什么让你学这些吗？”
“因为实际炼丹中，不可能总有完美材料？”
“这是一方面。”刘一手正色道，“更重要的是，丹道如人生，不可能事事完美。药材会缺，炉火会失控，环境会变。真正的炼丹师，要在不完美中炼出完美的丹。”
林墨肃然：“弟子受教。”
“行了，这三天的基础课到此为止。”刘一手摆摆手，“以后每周来一次，我教你更深的东西。现在，滚吧。”
“谢长老。”
林墨行礼离开。
走出内堂，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这三天比苦修一个月还累。但收获也是巨大的：控火精度提升了两成，辨药能力大幅增强，更重要的是，学会了如何在逆境中解决问题。
回到外门住处时，孟凡已经在院外等着了。
“林师弟！你可算回来了！”孟凡迎上来，“出事了！”
“又怎么了？”
“王猛……王猛被打了！”
林墨皱眉：“谁干的？”
“不知道，但下手很重。”孟凡压低声音，“王猛现在躺在医馆，肋骨断了三根，内腑受创。动手的人留了话——‘离林墨远点，否则下次取你性命’。”
林墨眼神一冷。
这是冲着他来的。
“我去看看。”
两人赶到外门医馆。王猛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看见林墨进来，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师兄……对不住，给你惹麻烦了……”
“躺着别动。”林墨按住他，检查伤势。
确实很重。肋骨断裂，内腑有淤血，经脉也有损伤。动手的人至少是元者境，而且经验老道，专挑要害下手但又不致命——这是警告。
林墨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三颗：“这是上品回元丹，每天一颗。我再给你配点疗伤药，半个月应该能好。”
“林师兄，这太贵重了……”王猛感动。
“就当是替我挨打的补偿。”林墨顿了顿，“看清动手的人了吗？”
王猛摇头：“蒙着脸，穿的是普通外门弟子服。但招式……很像‘碎骨手’，那是内门武技。”
内门。
林墨心中有数了。
“你好好养伤，这事我来处理。”
离开医馆，孟凡担忧道：“林师弟，肯定是赵龙的人。这是在警告你，也是在剪除你的羽翼。王猛虽然实力一般，但在外门人脉广，能帮你不少忙。”
“我知道。”林墨冷笑，“不过他们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靠别人保护的弱者。”
“那你打算……”
“将计就计。”林墨想了想，“孟师兄，帮我放出消息：就说我被刘长老特训后实力大进，准备在出发迷雾山脉前，办一场‘友谊赛’，邀请外门所有元徒九星以上的弟子切磋。胜者，奖励十颗上品回元丹。”
孟凡眼睛一亮：“你想引蛇出洞？”
“不，我想看看外门到底有多少高手。”林墨微笑，“顺便，给某些人一个光明正大试探我的机会。”
消息当天就传遍了外门。
十颗上品回元丹，价值一百多块下品元石！而且能和最近风头正盛的林墨交手，无论输赢都是露脸的机会。
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林墨把比赛定在三天后，地点在外门最大的演武场。他还特意去事务堂备案，申请了正规的比武许可——这样就能保证公平，防止有人下黑手。
这三天，林墨也没闲着。
他去了趟百宝阁，买了件新内甲——这次是掺杂了玄铁丝的，防御力更强，花了八十块下品元石。又买了三张符箓：一张金刚符（临时提升防御），两张神行符（提升速度）。
然后，他开始研究从藏书阁借来的几本古籍。
其中一本叫《迷雾山脉异闻录》，记载了不少关于那片区域的奇闻异事。林墨重点看了“幽影谷”的部分：
“幽影谷，常年雾气笼罩，月华草喜阴，多生于谷底溪畔。然谷中有影狼群居，二阶妖兽，善隐匿，成群出没。另传谷深处有古修洞府，布有迷阵，入者多迷途不返……”
古修洞府？
林墨想起了那张遗迹地图。红点标记的位置，似乎就在幽影谷附近。
“有意思。”
另一本古籍是《基础符箓大全》。林墨发现自己兑换的基础炼丹术里，其实包含了一些符箓知识——丹药和符箓本质都是能量运用，只不过载体不同。
他尝试制作最简单的“火球符”。
第一次，失败。符纸烧了。
第二次，勉强成功，但威力只有正常的一半。
第三次，成功了。火球符激发后能射出一颗拳头大的火球，威力尚可。
“成本大概三块下品元石，市价十块。利润率不如炼丹，但胜在速度快，一刻钟就能做一张。”林墨盘算着，“可以当副业。”
三天转瞬即逝。
友谊赛当天，演武场人山人海。
林墨站在擂台中央，看着台下三十多个报名者。大部分是元徒九星，也有几个元者一星——这些都是外门真正的精英，平时很少露面。
“各位师兄师姐，”林墨抱拳，“今日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规则很简单：谁能接我十招不败，或者十招内逼我出圈，就算赢。丹药当场奉上。”
一个魁梧大汉跳上擂台：“我先来！外门排名三十八，周雄！”
林墨打量对方：元徒九星巅峰，修炼的是土属性功法，防御力应该不错。
“请。”
周雄低吼一声，全身泛起土黄色光芒，一拳轰来！
拳风厚重，势大力沉。
林墨没硬接，踏云步发动，轻松避开。同时一指点出，元力震荡！
周雄反应不慢，双臂交叉格挡。
指力及臂，周雄浑身一震，但居然硬扛住了！只是后退了两步。
“有点意思。”林墨挑眉。
周雄的防御比预想的强，应该是修炼了某种强化肉身的功法。
那就换个方式。
林墨再次出手，这次不是点指，而是掌。
掌风轻柔，拍在周雄胸口。
周雄一愣，感觉这掌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但下一秒，他脸色大变——掌力在体内爆发，不是冲击，而是震动！全身气血瞬间紊乱！
噗通！
周雄单膝跪地，大口喘气。
“承让。”林墨收手。
三招。
台下哗然。
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连续八个挑战者，没人能在林墨手下撑过五招。他的打法太诡异了，有时用指，有时用掌，有时甚至只是轻轻一拍，对手就莫名其妙地败了。
“他的元力有古怪！”有人看出了端倪，“能直接干扰体内能量运转！”
“这怎么打？”
“我来试试。”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白衣少女飘然上台。
“苏师姐？！”
“苏师姐也来了？”
林墨也有些意外：“苏师姐，你这是……”
“好奇你的实力。”苏清雪拔出长剑，“放心，我会把修为压制在元徒九星。十招，请林师弟指教。”
“师姐请。”
苏清雪出剑了。
她的剑法林墨见过，轻灵飘逸，但此刻压制了修为，威力大减。即便如此，剑招的精妙依然让人眼花缭乱。
林墨认真对待。
前五招，他全力闪避，仔细观察苏清雪的剑路。
第六招，他开始反击。一指弹出，正中剑身！
叮！
长剑剧震，苏清雪手腕一麻，剑招出现破绽。
第七招，林墨近身，一掌拍向苏清雪肩头。
苏清雪回剑格挡，但林墨掌势一变，化掌为指，点向她手腕。
第八招，两人互换一掌，各自退开三步。
第九招，林墨忽然笑了：“师姐，小心脚下。”
苏清雪一愣，随即感觉脚下一滑——擂台表面不知何时变得光滑如镜！
她急忙稳住身形，但林墨已经抓住机会，一指虚点在她眉心前。
“第十招。师姐，承让。”
苏清雪收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林师弟，你的进步……太快了。”
“师姐手下留情了。”林墨笑道。
他知道，如果苏清雪用全力，自己未必能赢。但同境界下，他有信心不败。
“下一个。”林墨看向台下。
无人应答。
连苏清雪都输了，其他人哪还有勇气？
“既然没人了，那……”林墨正要宣布结束，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我来。”
人群分开，一个黑衣青年缓缓走上擂台。
他看起来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气息也只有元徒九星。但林墨看到他时，瞳孔微微一缩。
危险。
这个人的气息收敛得完美无瑕，步伐稳健如磐石，眼神平静无波——这是真正的高手。
“外门排名十一，墨尘。”黑衣青年抱拳，“请林师弟赐教。”
台下炸了。
“墨尘？！他居然来了！”
“外门前二十常年闭关，今天居然现身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墨神色严肃：“墨师兄，请。”
墨尘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拳。
但这一拳，让林墨汗毛倒竖！
拳速不快，却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拳势厚重如山，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意志！
不能躲，只能接！
林墨深吸一口气，元力全力运转，同样一拳轰出！
双拳相撞。
砰！！！
气浪炸开，擂台地面龟裂！
林墨连退七步，手臂发麻。墨尘只退了三步，但眼中闪过惊讶。
“好力道。”墨尘点头，“再来。”
第二拳。
第三拳。
两人硬碰硬对了七拳，擂台已经不成样子。林墨嘴角溢血，墨尘的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第八拳时，林墨忽然变招——不再硬接，而是侧身避开，同时一指点向墨尘肋下！
墨尘反应极快，手臂下压格挡。
但林墨这一指是虚招。真正杀招在脚下——他右脚轻轻一跺，擂台表面瞬间变得泥泞粘稠！
墨尘身形一滞。
就这一滞的瞬间，林墨的指尖已经点在他胸口。
元力震荡，全力爆发！
墨尘浑身剧震，连退十步才稳住，脸色发白。
“十招到了。”林墨收手，擦去嘴角血迹，“墨师兄，承让。”
墨尘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林师弟，好手段。外门前十，必有你一席之地。”
说完，他转身下台，飘然离去。
台下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林墨，眼神复杂。
这个入门不过月余的杂役，已经站在了外门的顶峰。
林墨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朗声道：“今日切磋到此为止。十颗上品回元丹，稍后送到墨师兄住处。”
他跳下擂台，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离开。
孟凡跟上来，激动道：“林师弟，你太厉害了！连墨尘都赢了！那可是外门前十守门员！”
“险胜。”林墨摇头，“他没用全力，我用了些取巧的手段。真生死相搏，胜负难料。”
“那也很强了！”孟凡忽然压低声音，“对了，我刚才看到赵龙的人在台下，脸色很难看。”
林墨笑了笑：“意料之中。”
“接下来怎么办？”
“准备出发。”林墨看向西方，“迷雾山脉，该去会会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阁楼上，赵龙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
“墨尘都试不出他的底细……这小子，比预想的还难缠。”
李岩小心翼翼道：“师兄，那计划……”
“照旧。”赵龙眼中闪过杀意，“不过……再加点料。去把我珍藏的那瓶‘引妖香’拿来。既然要玩，就玩大点。”
李岩心中一寒：“引妖香……那可是能吸引三阶妖兽的东西！”
“所以，才万无一失。”赵龙冷笑，“我要他……尸骨无存。”
夜幕降临。
林墨回到住处，开始清点行装。
丹药、符箓、装备、地图……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着他平静的脸。
山雨欲来。
而他，已准备好迎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