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日军运输队的第三天，无锡城内外戒严了。
通往马山的土路上开始出现日军巡逻队，太湖上也多了几艘汽艇，日夜游弋。山脚下的村子传来消息，鬼子在挨家挨户搜查，悬赏“太湖土匪”的人头，一个五十大洋。
马山营地反而一片火热。
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李言就站在采石场空地上，看着五十九人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
“立正！”
口令一出，十九名老兵瞬间挺直腰板，目光平视。而那三十九个土匪，有的还在打哈欠，有的歪着身子，队列像条扭曲的蛇。
李言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说：“从今天起，每天早晚各训练两个时辰。队列、体能、射击、战术，一项项来。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真正的军队。”
混江龙站在队列最前面，脸涨得通红。这些是他的弟兄，丢的是他的脸。
“都他妈给老子站直了！”他回头吼，“谁再吊儿郎当，老子第一个收拾他！”
土匪们这才稍微像样点。
“第一项，体能。”李言指着山道，“全体，绕山跑五圈。跑不完的，中午没饭吃。”
“五圈？！”一个瘦高个土匪叫起来，“这山一圈少说三里，五圈就是十五里！要人命啊！”
李言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三。”
“张三出列。”
张三迟疑地走出来。
李言走到他面前：“你觉得五圈太多？”
“是……是太多了连长。”张三硬着头皮说，“咱们以前在山里，也没这么跑过……”
“以前你们是土匪，抢一票吃三天，打不过就跑。”李言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但现在你们是兵！是跟鬼子玩命的兵！鬼子追你的时候，会因为你觉得累就停下吗？”
他顿了顿：“不想跑的，现在可以离开。我发路费，绝不阻拦。”
没人动。
“那就跑。”李言挥手，“开始！”
老兵们带头冲了出去。土匪们互相看看，一咬牙跟了上去。
第一圈还好，第二圈开始有人掉队。第三圈，一半人开始走。第四圈，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还在坚持。
李言全程跟在队伍后面，不急不缓，呼吸均匀。他注意到，有几个人一直跟得很紧——除了老兵，还有混江龙和另外三个土匪。
其中一个土匪让李言印象深刻。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精瘦，沉默寡言，但步伐很稳，从开始到现在一步没停。
“他叫什么？”李言问旁边的混江龙。
“陈石头，东北来的，老家在抚顺。”混江龙喘着粗气说，“他爹娘都被鬼子杀了，一个人逃到关内。水性好，枪法准，就是不爱说话。”
李言记下了这个名字。
五圈跑完，能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十三个人。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一个个瘫在地上像死狗。
“起来。”李言踢了踢离他最近的一个土匪，“刚跑完不能马上躺下，慢慢走。”
没人理他。
李言脸色一沉：“全体集合！”
士兵们勉强站起来，重新列队。
“今天跑不完的，明天加一圈。”李言说，“后天还跑不完，再加一圈。什么时候能跑完，什么时候恢复正常训练。”
“这不是要人命吗……”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要你们的命。”李言冷冷地说，“但不是现在要，是训练的时候要。现在多流汗，打仗的时候才能少流血。谁想不明白这一点的，现在就可以滚。”
还是没人动。
“第二项，射击训练。”李言让人搬来几个草靶，立在三十米外，“每人十发子弹，打到六环以上算合格。不合格的，晚上加练。”
土匪们眼睛亮了。玩枪是他们的强项。
然而结果让李言直皱眉。
三十九个土匪，枪法最好的能打中七八环，最差的能脱靶一半。更严重的是，射击姿势五花八门，有的抵肩不实，有的闭眼开枪，还有的在扣扳机时整个身体都在晃。
“停！”李言喊停训练。
他亲自拿起一支三八式，走到射击位置：“看好了。”
举枪，抵肩，瞄准，屏息，扣动扳机。
砰！
子弹正中靶心。
“射击不是把子弹打出去就行。”李言放下枪，“要稳，要准，要快。从今天起，射击训练分三步：第一步，空枪瞄准，每天一个时辰；第二步，实弹射击，每天每人五发子弹；第三步，战术射击，移动靶，反应射击。”
他看向混江龙：“你负责监督。谁偷懒，扣谁的口粮。”
“是！”
土匪们不敢再抱怨了。扣口粮比挨揍还难受。
训练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时，每个人领到两个杂粮窝头，一碗鱼汤，外加一小块咸菜。
李言端着碗，坐到苏明夏对面。
“文件翻译得怎么样了？”
苏明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从怀里掏出几页纸：“重要内容都翻译出来了。这份确实是日军三月攻势的作战计划，目标是江阴要塞。他们计划三月十五日前后发动总攻，从水路和陆路同时进攻。”
她把一张手绘的地图推过来：“这是他们标注的国军防线弱点。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防御薄弱地带。”
李言仔细看着地图。
江阴要塞是长江防线的重要门户，如果失守，南京将门户洞开。历史上一九三七年江阴保卫战打得极其惨烈，但现在才一九三二年，鬼子就已经在打江阴的主意了。
“这份情报必须送出去。”李言说，“送到南京，送到江阴守军手里。”
“怎么送？”苏明夏问，“我们现在被鬼子盯着，一出山就可能被发现。”
李言沉吟片刻：“等一个人。”
“谁？”
“周文翰。”
五天后。
黄昏时分，一艘小渔船悄悄靠上马山后湾。船上下来三个人，领头的是个穿长衫、戴眼镜的中年人，正是三井洋行的买办周文翰。
李言在山洞里见他。
“周先生，别来无恙。”李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周文翰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李……李长官，您可把我害苦了！日军在到处查那三辆卡车的事，我差点就被特高课抓走！”
“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李言微笑，“而且我听说，周先生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又新开了两家铺子？”
周文翰一怔，随即苦笑：“李长官消息灵通。”
“做生意嘛，消息最重要。”李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推到周文翰面前，“打开看看。”
布包里是五根小黄鱼，金光灿灿。
周文翰眼睛都直了：“这……这是……”
“定金。”李言说，“帮我送一封信去南京，送到参谋本部。事成之后，再加五根。”
周文翰的手微微发抖。十根金条，够他在上海买栋小洋楼了。
“送什么信？”
李言把苏明夏翻译好的文件副本递过去：“日军的江阴要塞进攻计划。记住，必须亲自交给参谋本部作战厅的人，不能假手他人。”
周文翰翻看文件，越看脸色越白：“这……这是绝密情报！李长官，您从哪里弄来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李言盯着他，“我只问一句，敢不敢送？”
周文翰擦了擦汗，犹豫了很久。最后，贪婪战胜了恐惧。
“我送。”他把文件和金条一起收进怀里，“但我有个条件。”
“说。”
“送完这封信，咱们两清。以后您再有什么差遣，恕周某无能为力。”
“成交。”李言站起来，“今晚就走，走水路，我派人送你到镇江。”
送走周文翰，李言回到营地。
训练还在继续。经过五天魔鬼训练，土匪们已经渐渐有了兵样。队列整齐了，射击姿势规范了，最重要的是，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混日子的麻木，而是有了某种目标。
晚饭后，李言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明天，我们下山。”他说。
众人都愣住了。
“连长，现在下山是不是太危险？”赵德海担忧地说，“鬼子正在搜山，咱们一出去就可能被发现。”
“就是要让他们发现。”李言走到一张简易地图前，“但不是在这里。”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点：“明天凌晨三点，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老赵带队，十个人，在锡澄公路北段设伏，动静要大，要让鬼子以为我们在那里。”
“另一路由我带队，其余人全部，去这里——”
他的手指移向另一个位置：“梅园。”
“梅园？”混江龙皱眉，“那不是无锡城外的富人区吗？去那里干什么？”
“抢鬼子一个仓库。”李言说，“根据情报，日军在梅园设有一个临时军需仓库，存放着从上海运来的大批物资。守军不多，只有一个分队，十五个人左右。”
“但梅园距离无锡城只有五里，枪一响，城里的鬼子半个小时就能赶到。”赵德海提出疑问。
“所以我们要快。”李言说，“十分钟内解决战斗，二十分钟内搬空仓库，然后从水路撤退。”
他看向众人：“这次行动，是检验我们这五天训练成果的时候。也是我们壮大的关键——仓库里的物资，足够武装三百人。”
三百人！
所有人都呼吸急促起来。
“具体分工。”李言开始布置，“混江龙，你带十个水性好的，提前潜入梅园，控制仓库外围，切断电话线。”
“陈石头。”他看向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你枪法最好，带三个枪手，占领仓库对面的钟楼，负责狙杀重要目标。”
“铁柱，你带二十人，正面强攻。”
“我亲自带队，从后门突入。”
“所有人记住，行动要快，要准，要狠。遇到抵抗，格杀勿论。但不要滥杀无辜——仓库里有中国苦力，能救就救出来。”
布置完任务，李言最后说：“这次行动，是生死战。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我不强求。”
没人说话。
山洞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那就准备。”李言说，“凌晨两点，准时出发。”
深夜，太湖。
五条渔船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滑行。船上，五十九人全副武装，枪械都用油布包着，防止反光。
李言坐在第一条船的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湖岸。
苏明夏坐在他身边，怀里抱着一个急救包。她坚持要跟来，说自己是记者，必须记录这一切。
“怕吗？”李言问。
“怕。”苏明夏老实承认，“但我更怕错过。”
她顿了顿，轻声说：“李言，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战争就是报纸上那些大标题，那些冰冷的数字。但现在我明白了，战争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绝境中挣扎，在黑暗中寻找光。”
李言转头看她。
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说得对。”他说，“所以我们才要拼命活下去，拼命打下去。不是为了成为英雄，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光。”
船靠岸了。
马山在身后渐渐远去，前方是无锡城的灯火，像一只沉睡的巨兽。
李言第一个跳下船，踩在冰冷的岸上。
“按计划行动。”
五十九个人，像五十九支利箭，射向黑暗中的目标。
远处，无锡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而更远处，长江在无声流淌。
【当前积分：125点】
【团队成员：59人】
【训练进度：队列（基础）、射击（初级）、体能（中下）】
【主线任务【燎原之火】进度：人数59/300，有效打击1/3】
【即将行动：梅园突袭战】
【潜在危机：日军已加强太湖周边警戒，巡逻频率增加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