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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手伸出来。”

沈砚之的声音,像是在极度忍耐之后,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缕冷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罐子破摔般

的无奈。

林小满正低头对着自己那根无辜的中指吹气,上面一个新鲜的、红艳艳的针眼正往外冒着细小的血珠。听到这句

话,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沈砚之,一脸无辜:“啊?”

她看到沈砚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眉心紧锁,仿佛正在

做一个极其艰难、且违背祖宗的决定。那副样子,不像是要教她刺绣,倒像是准备亲自押送她去刑场。

“我再说一遍,手伸出来。”沈砚之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眼神却固执地避开了她的脸,落在了她面前那块除了血点子

什么都没有的绣布上。

林小满的脑子转了八百个弯。

这是……要亲自上手了?

她看着自己那已经快被扎成筛子的十根手指,又看了看沈砚之那双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觉得这笔买卖不亏。

“哦。”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将自己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试探性地伸了过去。

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沈砚之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仿佛她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一块烧红的烙

铁。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理建设,然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

的手腕。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力道也有些大,像是在抓捕一个逃犯。

林小满的手腕很细,被他这么一握,几乎能感受到他掌心那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烫的温度,以及那不同于外表冰冷、

带着少年人蓬勃生命力的肌肤触感。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直接的、带有目的性的肢体接触。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晚霞的光芒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暧昧的橙红色光晕里。空气中,皂角的清香混杂着淡淡

的血腥味,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气息。

沈砚之的呼吸,乱了一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肌肤是何等细腻温软,与他常年握笔习字而生出薄茧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

触感,像是一股微弱的电流,从他的掌心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让他那颗好不容易才用圣贤书镇压下去的心,又

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不敢低头看,甚至不敢用余光去瞥。他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教学”这件事上。他抓着林小满的

手,将那根被她捏得奇形怪状的绣花针调整好角度,然后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看清楚。刺绣之道,在于腕动而指不动。针入布,需垂直,力道要匀……”

他一边说,一边引导着她的手,将针稳稳地刺入绣布,再从另一端拉出。一个标准的、小巧的平针,就这么诞生

了。

林小满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她侧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砚之。

他的侧脸在霞光下,线条完美得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那双总是带

着审视和戒备的眼睛,此刻因为极度的专注而显得格外深邃。只是,那已经红得快要熟透的耳根,彻底出卖了他内

心的不平静。

这家伙……原来是个纯情傲娇到这种地步的纸老虎。

林小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系统给她的“沙雕”人设。

“砚之哥哥。”她突然开口,声音又软又甜,像一块裹了蜜的糖糕。

沈砚之的手一抖,针尖差点扎偏。他没有应声,只是紧了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试图用沉默来抵抗这种“精神污

染”。

林小满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漠,自顾自地说道:“你的手好暖和啊。”

沈砚之的身体又僵硬了一分。

林小满再接再厉,用空着的左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紧绷的手臂肌肉:“砚之哥哥,你教得真好。我感觉我好像突然打

通了任督二脉,对刺绣的底层逻辑有了全新的认知。”

“闭嘴。”沈砚之终于忍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恼羞成怒的意味。

“哦。”林小满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泡音般的音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砚之哥哥,我忽然有个想法。”

她一边说,一边用自己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反客为主地、用指尖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慢慢地,画了一个小小

的、歪歪扭扭的图案。

沈砚之的身体,如遭雷击,瞬间定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柔软的指尖在他掌心划过的轨迹。那是一个……心的形状。

“想给你我的小心心,你要不要?”

林小满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又像妖精的呢喃,带着致命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蛊惑,精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啪!”

沈砚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触电般地向后弹开,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那张原本只是泛红的

脸,此刻已经红得如同晚霞本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满,那眼神里,是全然的震惊、羞愤,以及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铺天盖

地的慌乱。

“你……你……你不知羞耻!”他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斥责。

林小满看着他这副快要原地爆炸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她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窘态,脸上的笑容天

真又无辜,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示爱”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歪了歪头,目光从他通红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眼神里充满了探索欲。

“砚之哥哥,你的鼻子好挺啊。”她用一种纯粹欣赏艺术品的语气说道,“好想……在你的鼻梁上滑滑梯哦。”

“……”

滑……滑滑梯?

如果说“小心心”是精神层面的暴击,那这句“滑滑梯”,就是物理层面的、具象化的、让沈砚之CPU彻底烧毁的终极一

击。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任何信息了。他所有的圣贤书,所有的教条规矩,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堆毫无意

义的乱码。他甚至能想象到,一个缩小版的林小满,在他的鼻梁上,欢快地、一遍又一遍地……滑下来。

不行了。

再待下去,他会疯的。

他的道心,会彻底碎成粉末的。

沈砚之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林小满,用一种近乎逃跑的姿态,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窗边。他推开窗户,任由傍晚的凉

风吹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却怎么也压不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林小满看着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逗弄这种纯情小古板,实在是太有趣了。

就在她以为今天的“教学”会就此结束时,那个在窗边吹了半天冷风的背影,却又一次,固执地、僵硬地转了回来。

沈砚之的脸,依旧红得像块烙铁,但他的眼神,却重新恢复了一丝属于“监学”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快步走回来,二话不说,再次抓起了林小满的手。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用力,更加不容反抗。

他不再说话,只是板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抓着她的手,一针,一针,机械地、固执地,在绣布上,开始绣那只该死

的、代表着“规矩”的鸳鸯。

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可以继续胡闹,但今天的任务,必须完成!

这是他,作为沈砚之,最后的、也是最可笑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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