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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想上来拉住她。
“别碰我！”妈妈甩开他的手。
她眼里只有墙角的那个小盒子。
发疯一样扑过去，撞翻了旁边的椅子。
打开盒盖，里面只有一堆冰冷沉默的灰。
她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终于崩溃大哭。
爸爸流着泪，把一个书包递到她面前。
妈妈看了一眼，猛地把书包推开。
“拿走！我不要看！”
书包掉在地上，拉链被摔开了一半，露出一角白色的纸。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书包又捡起来，放在她怀里。
妈妈的手抖得不像话，她还是拉开了那条染血的拉链。
里面只有一张试卷，被揉得皱巴巴的。
试卷的最上面，是用红笔写下的“100分”。
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力量，几乎要划破纸背。
试卷的右下角，被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完全浸透了，变得僵硬。
妈妈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想起了车祸前的那一刻。
女儿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举着试卷朝她跑过来，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妈妈，妈妈，你看！我考了一百分！”
那是女儿人生中第一个一百分。
女儿张开瘦小的双臂，满眼期待地，想要一个拥抱。
妈妈却看到了她脸上那块形似黑痣的印记。
那张脸，和那个恶魔有五分相似。
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也是她，用尽力气，亲手推开了伸向自己的那双手。
“别碰我！”
刺耳的刹车声和巨大的撞击声，就是在那一刻响起的。
女儿最后看她的眼神，是来不及收回的笑容，是受伤，是不解，然后是无尽的恐惧。
胸口断裂的肋骨明明应该剧痛，此刻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护士每天来查房，都说这是个奇迹。
“你的身体恢复得太快了，比一般人快得多。”
这种诡异的、不属于自己的健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这是女儿的命。
这是她拿女儿剩下的几十年阳寿换来的。
身体好得越快，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一寸一寸地炙烤。
终于回了家。
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像一个巨大的坟墓，让她窒息。
她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墙角，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正抬头看着她，身体瑟瑟发抖。
是幻觉。
女儿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
妈妈第一次，认真地、仔细地打量这个女儿住了八年的“卧室”。
这里没有书桌，连一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只有一张掉漆的旧木板凳，上面放着几本卷了角的课本和一支快要用完的铅笔。
床上铺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是她很多年前嫌弃又硬又旧，随手扔给女儿的那床。
妈妈走过去，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她裹紧了那床冷硬的被子，试图感受女儿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身体却像一个无法冷却的火炉。
属于女儿的旺盛生命力，正在她的血管里横冲直撞。
她在枕头底下，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硌手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
是一个用吃完的糖果的彩色包装纸，小心翼翼包起来的馒头。
馒头已经干得像一块石头。
她想起来了，是上个星期，爸爸怕女儿晚上饿，从厨房偷偷拿给她的。
女儿没舍得吃。
一直把它当作宝贝，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