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看着赵琳。
“我最近看了一个社会新闻。”
“讲的是一个女的，伪造病历，骗保。”
“金额特别巨大。”
“最后被判了十年。”
赵琳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哎哟，这种人，真是丧尽天良。”
“活该被抓。”
她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小宇，你可千万别学坏。”
“妈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骗子。”
“是吗？”
我笑了。
“妈，那你一定很恨高伟吧？”
“他天天‘骚扰’你。”
赵琳的脸色变了。
“你提他干什么！晦气！”
“我还听说。”
我继续说。
“那个女的，不是一个人作案。”
“她还有一个同伙。”
“就是她天天在外面骂的‘前夫’。”
“两人合伙演戏，骗了所有人。”
“你说，可笑不可笑？”
“砰！”
赵琳把碗重重摔在桌上。
“陈宇！你什么意思！”
她站了起来，指着我。
“你是不是在含沙射影！”
“你是不是觉得妈在骗你！”
“你爸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开始发作了。
“我没有。”
我平静地看着她。
“妈，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难道你……做过亏心事？”
“你！”
赵琳气得嘴唇发白。
陈光也看出了不对劲。
“赵琳，你是不是又干什么了？”
“陈光！你闭嘴！”
赵琳疯了一样尖叫。
“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我不想活了！”
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
“你们今天必须给我道歉！”
“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又是这一招。
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光吓得站了起来。
“赵琳！你把刀放下！”
“爸。”
我按住他。
“你坐下。”
我直视着赵琳。
“妈，你不是第一次拿刀了。”
“你要是真想死，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别演了。”
“收起你那套。”
赵琳愣住了。
她握着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这个畜生……”
“你逼我死……”
“我没逼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
“你的戏，到头了。”
5
我走了。
留下陈光和赵琳在屋里对峙。
我知道赵琳不敢死。
她比谁都惜命。
我回到出租屋。
把所有的证据——
银行流水、转账记录、茶楼录音、高伟的住址照片、赵琳伪造病历的草稿……
整理成一份严密的电子档案。
我还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详细叙述了赵琳和高伟如何合谋，利用“家暴受害者”的人设，进行长达数年的骗保和诈捐。
我把这份档案，发给了本地最大的几家媒体。
和市公安局的举报邮箱。
做完这一切。
我关了电脑。
睡了三天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四天。
网上爆了。
《惊天反转！“模范受害者”竟是“诈骗主谋”？》
《深扒“家暴受害者”赵琳背后的千万骗局！》
《卧底实录：高伟与赵琳的“双簧”人生！》
媒体的效率很高。
他们找到了高伟，拍到了他和赵琳在高级餐厅吃饭的照片。
他们采访了保险公司，核实了每一笔巨额理赔。
他们还找到了当年被赵琳欺骗的捐款人。
证据链完美闭环。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但我没接。
我知道，赵琳的好戏，才刚开始。
果然。
当天下午。
赵琳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就在她家楼下。
她哭得梨花带雨，几度昏厥。
“我没有……”
“都是假的……”
“是陈宇……是我的亲生儿子……”
“他被高伟收买了！”
她指着镜头，声嘶力竭。
“高伟给了他钱！让他来陷害我！”
“我的命好苦啊……”
“我养了个白眼狼！”
“他为了钱，要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啊！”
“我不想活了！让我去死！”
她一头撞向旁边的电线杆。
被早就准备好的“邻居”拉住。
演技，登峰造极。
6
舆论瞬间反转。
“卧槽，儿子陷害亲妈？这他妈还是人吗？”
“高伟收买？这瓜越来越大了。”
“我就说一个女人怎么可能骗这么久，背后肯定有高人。”
“这儿子，枪毙了吧。”
网上的谩骂铺天盖地。
我的照片、公司地址、手机号全被扒了出来。
“不孝子陈宇！”
“六亲不认的畜生！”
“为了钱出卖亲妈！”
父亲陈光冲进了我的出租屋。
他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陈宇！你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你妈！”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不是。”
“从她骗我第一笔钱开始，她就不是了。”
“你……”
陈光指着我，气得发抖。
“你立刻！马上去媒体澄清！”
“就说那些证据是伪造的！”
“快去啊！”
“为什么？”
我看着他。
“爸，你也被她骗了二十年。”
“你忘了你胳膊上的疤了吗？”
“你还要维护她吗？”
“那不一样！”
陈光吼道。
“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
“但你不能毁了她！”
“你更不能毁了你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网上被骂成什么样了！”
“你工作还要不要？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明白了。
他不是在乎赵琳。
他是在乎“陈宇”这个儿子的名声。
是在乎他陈光的面子。
“爸。”
我站起来。
“你走吧。”
“从今天起，我没有妈，也没有爸。”
“你！”
陈光气得眼前发黑。
“好……好……好！”
“陈宇，你别后悔！”
他摔门而去。
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笑了。
孤独？
我早就习惯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王叔吗？”
“是我，小宇。”
“我想请您帮个忙。”
王叔是我爸的表弟，也是我少数信任的亲人。
“我想联系一家直播平台。”
“对，最有公信力的那家。”
“我要和赵琳，当面对质。”
7
直播安排在第二天晚上。
平台的名字叫“真相直播间”。
主持人是个以犀利著称的男人。
我和赵琳坐在对立面。
镜头打开。
直播间瞬间涌入了上百万人。
弹幕密密麻麻，全是骂我的。
“畜生来了！”
“快给阿姨道歉！”
“坐等社死！”
赵琳的眼睛又红又肿。
她一开口，就是哭腔。
“小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妈？”
“妈知道你缺钱……”
“但你不能帮着高伟来害我啊……”
“妈只有你了……”
她演得情真意切。
弹幕里一片“心碎”。
主持人看向我。
“陈宇先生，对于令堂的指控，你怎么回应？”
“她说你被高伟收买了。”
我看着镜头。
面无表情。
“妈。”
“你确定，高伟是我的‘敌人’吗？”
我拿出了第一份证据。
银行流水。
“这是你名下一张不记名银行卡的流水。”
“总计收入，一百二十万。”
“全部来自所谓的‘理赔’和‘捐款’。”
“而支出方，只有一个。”
“高伟。”
“你口口声声被他虐待。”
“为什么你所有的钱，都转给了他？”
“你管他叫‘提款机’吗？”
赵琳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胡说！”
“那……那都是他逼我的！”
“他拿我的裸照威胁我！”
“不给他钱，他就毁了我！”
她反应很快。
立刻找到了新的借口。
弹幕又开始动摇。
“卧槽？还有裸照？”
“高伟也太渣了吧！”
“这么说，阿姨还是受害者啊！”
“是吗？”
我笑了。
“妈，你的演技，真是影后级别的。”
“可惜，你遇到了我。”
我拿出手机。
“既然你说是被逼的。”
“那这段录音，也是他逼你的吗？”
我按下了播放键。
茶楼里。
赵琳和高伟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这次的保险金，咱俩三七分……”
“……那个伤口照片你P得再惨一点……”
“……小兔崽子，最近好像起疑了……”
“……废物……”
直播间。
死一般的寂静。
弹幕停滞了三秒。
然后。
以井喷的速度爆发。
“？？？？？？？”
“卧槽！卧槽！卧槽！”
“我没听错吧？这是赵琳的声音？”
“三七分？P图？”
“‘小兔崽子’？‘废物’？她是在叫她儿子吗？”
“我裂开了！惊天大反转！”
“这他妈是亲妈？”
“CPU都烧干了！”
8
赵琳的脸。
从煞白，变成了铁青。
她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
眼睛里全是血丝。
“不……”
“这不是真的……”
“这是合成的！”
“陈宇！你为了陷害我，你居然伪造录音！”
她还在嘴硬。
“伪造？”
我收起手机。
“妈，别挣扎了。”
“你忘了你前几天去茶楼穿的什么衣服了吗？”
我拿出了第三份证据。
一张高清照片。
赵琳和高伟坐在包厢里。
举止亲密。
高伟的手，搭在赵琳的肩膀上。
赵琳笑得一脸灿烂。
照片的角度很刁钻。
是从隔壁包厢的缝隙里拍的。
“你……你跟踪我！”
赵琳终于绷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来。
“你这个不孝子！你敢跟踪你亲妈！”
“我打死你！”
她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
试图抢夺我桌上的证据。
我侧身躲开。
她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在地上。
假发都歪了。
露出了花白的头发。
主持人惊呆了。
工作人员赶紧上来拉她。
“放开我！”
赵琳彻底破防了。
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我就是骗保了！怎么样！”
“我就是跟高伟好了！又怎么样！”
“你们凭什么管我！”
“陈宇！我白养你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当初怎么没掐死你！”
她指着我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咒骂。
那些最恶毒，最不堪的词汇。
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直播间的观众。
全国的观众。
都看傻了。
“大型社死现场。”
“我三观碎了。”
“这老女人，绝了。”
“心疼陈宇三秒钟。”
“三秒钟？心疼一辈子好吗！”
“快报警吧，这已经构成诈骗罪了。”
赵琳还在骂。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管我！”
“我要告你！告你诽谤！告你遗弃！”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直播信号，在这一刻被掐断了。
但已经晚了。
赵琳的真面目。
已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9
直播间的门被推开。
警察走了进来。
“赵琳女士，高伟先生。”
“你们涉嫌多起保险诈骗和恶意募捐。”
“请跟我们走一趟。”
高伟是在另一家茶楼被抓的。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赵琳这个“蠢女人”牵连。
赵琳瘫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不走！”
“是陈宇陷害我！是这个畜生！”
“阿姨，请您配合。”
警察面无表情。
“您在直播中已经亲口承认了犯罪事实。”
“我们还掌握了你和高伟的全部转账记录。”
“人证物证俱在。”
赵琳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绝望地看着我。
“陈宇……小宇……”
她开始爬过来，想抱我的腿。
“妈错了……”
“妈是一时糊涂……”
“你原谅妈这一次……”
“你跟警察说，你是开玩笑的……”
“妈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我后退一步。
躲开了她的手。
“赵琳。”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只是一位涉嫌诈骗的犯罪嫌疑人。”
“我的原谅，一文不值。”
赵琳的眼神，瞬间从乞求变成了怨毒。
“好。”
“陈宇。”
“你好得很。”
“你不得好死！”
她被警察架了出去。
高伟也被押了过来。
他看到我，啐了一口。
“小子，你够狠。”
“别得意，老子出来，第一个弄死你。”
我没理他。
跳梁小丑而已。
我跟着警察局，去做笔录。
我提交了所有的原始证据。
录音、照片、银行流水。
还有我爸陈光的那份证词。
证明赵琳和高伟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合伙欺骗。
我坚决表示。
不撤诉，不和解，不签署任何谅解书。
我要求法院，从重判决。
10
案件审理得很快。
证据确凿，加上直播的“自爆”。
赵琳和高伟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最终，法院判决。
赵琳犯诈骗罪、保险诈骗罪，数额特别巨大，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高伟作为主谋，情节更严重，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所有非法所得，全部追缴。
宣判那天。
我去了。
赵琳在被告席上，一夜白头。
她看到我，眼神空洞。
没有咒骂，也没有乞求。
她像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
媒体对这件事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
我成了“大义灭亲”的“英雄”。
网上那些骂我的人，又反过来开始吹捧我。
“陈宇好样的！就该这么对付老赖！”
“这才是真男人！”
“心疼小哥哥，摊上这么个妈。”
我关了手机。
这些赞美，和当初的谩骂一样。
廉价，且令人作呕。
父亲陈光又来了。
他提着果篮，站在我出租屋门口。
一脸的愧疚和尴尬。
“小宇……”
“我……我看了新闻。”
“爸对不起你。”
“爸当初，不该打你……”
“爸不该信她的鬼话……”
我打开门，让他进来。
“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补偿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这里面有十万。”
“是你这几年给她的钱，爸补给你。”
“你拿着，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我看着那张卡。
“你走吧。”
“钱我不要。”
“小宇，你别这样……”
“爸知道错了……”
“你没错。”
我看着他。
“你只是懦弱。”
“你二十年前就该戳穿她的谎言。”
“而不是让她毁了我的二十年。”
“你现在来弥补。”
“晚了。”
陈光的手僵在半空。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走吧。”
“以后，别再来了。”
我关上了门。
隔着门板。
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一丝动容。
11
我辞职了。
老板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
我拒绝了。
我想离开这座城市。
王叔给我打了电话。
“小宇，出来喝一杯。”
我去了。
还是那家大排档。
王叔给我倒了杯酒。
“我看了直播。”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做得对。”
“你爸那个人……就是太要面子。”
“当年他明知道赵琳是什么货色，为了‘家丑不可外扬’，他硬是忍了。”
“结果呢，忍出个祸害。”
“王叔。”
我喝了口酒。
“过去的事，别提了。”
“好。”
王叔笑了。
“不提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想好去哪了吗？”
“还没。”
“要不要来帮我？”
王叔是做物流生意的。
“我那摊子事，缺个信得过的管账。”
“你小子心细，又懂技术。”
“来不来？”
我看着他。
“王叔，我不想再跟‘家人’扯上关系。”
“哈哈哈。”
王叔大笑。
“我可没拿你当‘家人’。”
“我是拿你当‘合伙人’。”
“我给你股份。”
“你帮我赚钱。”
“干不干？”
我愣住了。
“王叔……我……”
“别婆婆妈妈的。”
“你就说，干不干！”
我举起酒杯。
“干。”
12
我搬到了王叔在的城市。
南方的沿海小城。
空气很好。
我帮王叔管理公司的财务和信息系统。
我用我的专业技能，堵住了几个财务漏洞。
优化了物流配送路线。
半年时间。
公司的利润翻了一番。
王叔没食言。
他直接给了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小宇，这是你应得的。”
我没有拒绝。
我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公司的行政主管。
一个很飒爽的短发女孩。
她知道我的过去。
“陈宇。”
她在我加班时，给我端来咖啡。
“过去的事，翻篇了。”
“你不是你妈的附属品。”
“你就是你。”
我握住她的手。
“谢谢。”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
我开始健身，学着做饭。
我不再是那个被原生家庭吸血的“孝子”。
我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听说。
赵琳在狱中，表现很差。
天天跟人吵架，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说她儿子是个畜生。
没人信她。
她成了监狱里的笑话。
高伟也一样。
据说因为抢一个馒头，被人打断了腿。
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13
又是一个周末。
我在新家的阳台上，摆弄刚买的花草。
阳光很好。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归属地，是我原来的城市。
我接通。
“喂？”
“……”
电话那头是沉默。
“请问哪位？”
“……小宇。”
是陈光的声音。
苍老，且带着一丝乞求。
“你……你最近还好吗？”
“……”
“你王叔说，你换地方了。”
“爸……爸就是想问问你……”
“过年……你回不回来？”
我看着楼下嬉笑打闹的孩子。
没有说话。
“小宇，你别挂……”
“爸知道错了……”
“爸一个人……挺没意思的……”
我按下了静音键。
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我拿起喷壶，开始给我的茉莉花浇水。
阳光晒在背上。
暖洋洋的。
真正属于我的人生。
好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