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悦的声音落下，却没有任何回应。
苏眠夏擦着胳膊往外走，只见苏映晚躺在方才的地方，早已不省人事，她心中“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去扶起苏映晚，可下一刻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苏眠夏却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阵钝痛感。
她从未想过，面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她有一日会这般无动于衷。
“苏映晚？”
陆言深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蹙着眉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苏映晚，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可偏偏这次苏眠夏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担忧的颤抖。
细微的，不易察觉的。
是苏眠夏从前从未发现过的。
她咽下心中的酸楚，假装没有看出来，只将脸别到一边。
“苏映晚？起来！别在你姐面前装。”陆言深的语速加快，可苏映晚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苏眠夏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直到保姆惊呼一声。
“小姐的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苏眠夏和陆言深这才确定苏映晚不是装的。
陆言深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将苏映晚一把打横抱起朝着外面走去，那抹慌乱的背影其实苏眠夏并不算陌生，毕竟从前她稍微有点小伤，陆言深都会慌忙地去找医药箱。
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言深慌乱的背影给了苏眠夏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言深的慌乱，因苏映晚而起。
她甚至在原地愣了几秒。
接着在催促声中跟了上去。
路上陆言深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便解释道：“小夏，映晚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我只是怕你伤心，毕竟你们姐妹情深。”
同样的借口，六年的时间里陆言深用了无数遍。
从前苏眠夏听了无奈的同时还觉得感动，如今听了却只想笑。
“那既然如此，你不应该爱她吗？”
“毕竟我们姐、妹、情、深。”
苏眠夏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陆言深的长睫微颤，他抿了抿唇，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我怎么会爱她？”
闻言，苏眠夏不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向窗外，不经意间抬手揩去眼角的泪水。
是啊，他怎么会爱她？
一千多针的抑制剂，由一个晕针的人亲手打给自己，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怎么爱她？
可他又怎么不爱她？
……
医院里，苏眠夏和陆言深一同守在床边。
心不在焉的苏眠夏看着还没从麻醉中醒来的苏映晚，她双眼紧闭的样子，和小时候一般无二，二人父母去世的早，小小的苏眠夏拉扯着更小的苏映晚，她们就这么相依为命地长大。
苏映晚总说：“姐姐，全世界我最爱你。”
那时候的苏眠夏从未想过，自己和苏映晚会走到这么一天。
想到这里，苏眠夏心里迟钝地传来一阵阵痛感，她按了按酸胀的眼眶，深呼了一口气，正打算去窗边透透风，一抬眼却看到陆言深正在垂眸削着苹果。
动作娴熟，神态温柔。
苏眠夏一愣。
陆言深有所感应般地抬头：“老婆，你不爱吃带皮的，我马上就削好了。”
“嗯。”
苏眠夏只觉得嗓子像是被谁扼住了一般，勉强挤出了一点声音。
身为丈夫，陆言深这些年做的毫无疏漏，可偏偏此时此刻他忘记了，不爱吃带皮的苹果的人，从来都不是苏眠夏，而是苏映晚。
她也从未让陆言深削过苹果。
敲门声兀然响起，医生的声音传来：“病例出来了。”
苏眠夏还没来得及动，手中便被塞了一个苹果，接着又是陆言深的背影：“你坐着休息，老婆，你太累了，我去就好。”苏眠夏没有阻拦他，只是在他出门后，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
一门之隔，她清晰地看到医生一脸凝重地将一沓病例递给陆言深：“是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这份骨髓捐献同意书是我们必须附带的文档，方便亲人第一时间签署，有效期只有一天，如果需要等外来资源的话，到时候要重拟合同。”
白血病。
苏眠夏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嘴巴。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眼眶便先红了。
她怔愣地看向病床上的苏映晚，爱恨交织的情绪在这一刻几乎将她撕碎开来。
“老婆。”
身后响起陆言深的声音。
苏眠夏转身，只见陆言深将一份遮住了上半部分的文档递了过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你签个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