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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4章 谁给你的权限改我病历

凌晨四点十七分,医院急诊科的灯光依旧惨白。

傅砚辞站在电脑前,瞳孔微缩。

屏幕上那行不起眼的备注像一根刺,扎进他向来冷静的神经——【疑似存在偏执型精神障碍倾向,建议观察评估】。

他指尖一顿,目光迅速扫过接诊医师栏:王振国,急诊轮值。

荒谬。

一个在高坠后仍冒雨攀爬脚手架、只为固定即将倒塌的舞台桁架的女人,不是疯子,而是疯了才敢这么拼的人。

而她的“异常行为”,竟被轻飘飘地归为精神问题?

这不止是误判,是毁人前程。

苏晚没有医保,没有身份担保,若这份记录流入职业背景审查系统,别说巴黎国际舞美展的签证申请,国内正规剧组都不会再用她——谁敢雇一个“有精神风险”的设计师?

傅砚辞面无表情地调出监控回放。

画面中,暴雨如注。

苏晚浑身湿透,右臂明显脱力,却还在用绳索绑住自己和钢架,徒手拧紧松动的螺栓。

风几乎要把她掀下去,她咬着牙,一寸一寸往上爬,嘴里似乎还念着什么。

放大音频——

“……B区承重不够,得加斜撑……不然明天首演会塌……”

她的声音嘶哑,几乎被雷声吞没,可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逻辑严密,毫无混乱。

傅砚辞眼神沉了下来。

他拨通内线,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划过金属:“张护士长,立刻删除病历中的精神评估备注,现在。”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瞬:“傅主任,这……毕竟是王医生的专业判断,流程上……”

“流程?”他打断,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个患者在事故现场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公共设施安全,你告诉我她是精神病?监控视频我已存档,若十分钟内备注未删,医务处会收到一份关于‘恶意诊疗污名化’的举报报告。”

电话沉默三秒,随即传来慌乱翻页声:“是是,我马上处理!”

挂断电话,傅砚辞盯着屏幕里那个蜷缩在雨中的身影,久久未动。

与此同时,城南老城区,一座废弃立交桥下的阁楼里,苏晚正靠在发霉的床垫上喘息。

高烧让她的视线模糊,额头滚烫,可她还是撑着手臂,一页页翻看《幻夜之城》的升级图纸。

肩胛骨处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像有根锈铁钉在里面搅动。

门被轻轻推开,老马拎着药袋进来,皱眉:“你疯了?刚摔下来就拔针走人?要不是程野让我盯着你,你现在怕是已经昏过去了。”

“我没时间住院。”她嗓音沙哑,手指却稳稳压住图纸一角,“演出延期了吗?”

“没,反倒是追加两场巡演。”老马把退烧药塞进她手里,“程野说了,导演点名要你负责视觉系统重构,尤其是穹顶光轨联动部分。他说——全中国,只有你能做出那种‘月光穿透废墟’的效果。”

苏晚闭了闭眼,唇角终于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震动了一下。

陌生号码,一条短信:

【你的CT影像已归档,无需再来复查。】

没有署名。

但附件是一张医院内部系统的截图,权限级别显示为“主任医师及以上”,操作时间正是二十分钟前——她还在发烧昏迷时。

她心头猛地一震。

那个人……查了她?

不止查了她的伤情,还动了她的病历?

她下意识摸出速写本,翻到昨晚画的那张侧影——傅砚辞俯身替她盖白大褂的模样,线条克制,却藏着某种隐秘的依赖。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画中他持剪的手势,是反握式,拇指在外,食指卡住剪轴。

这不是常规执刀姿势。

那是应急开胸时,因手套破裂、为避免感染而临时调整的动作。

全程无录像,知情者不超过五人。

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细节的?她从未告诉任何人。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亮起灯火。

傅砚辞坐在办公室,手中捏着那张素描复印件,目光反复落在手势的刻画上。

他记起来了。

三年前那场车祸抢救,他正在主刀,突然发现手套破损,来不及更换,只能临时改变持器方式。

当时全场安静,没人说话,可角落里的实习护士曾惊呼一声——而那天,急诊登记簿上,有个志愿者名字:苏晚。

她当时根本不是路人,她就在现场。

他猛然站起身,拨通安保部电话:“调取昨晚急诊通道所有进出人员记录,重点关注一名女性患者离开后的行踪。”

十分钟后,信息传回:苏晚,步行三公里,目的地——城南旧区,某桥下出租屋。

他盯着地图上的红点,沉默良久。

然后打开电子病历系统,在苏晚的档案末尾,郑重添加一条医嘱:

【三个月内禁止高空作业及单人施工。】

并设为强制弹窗提醒,任何医疗机构调阅此病历时均无法忽略。

他知道她不会听话,但她至少该知道——

这个冷漠的世界,有人在不动声色地,为她设下一道防线。

两天后,阳光刺眼。

苏晚拖着仍未痊愈的身体,走进社区医院大门。

她需要换药,顺便看看能不能蹭个基础血检。

可刚走到前台,系统尚未录入姓名,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皱眉:

“对不起,系统提示您不得接受任何非自费治疗。”苏晚站在社区医院的前台,阳光透过玻璃斜劈在她脸上,刺得瞳孔发紧。

护士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系统提示您不得接受任何非自费治疗。”

她怔了一瞬,指尖抵住台面,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

“什么意思?”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我只是来换药,不是申请医保报销。”

“抱歉,系统强制拦截。”护士低头翻着屏幕,语气公事公办,“您的档案被标注了‘高风险行为倾向’和‘精神评估待定’,所有公立医疗资源都无法为您开通绿色通道,除非全额自费。”

苏晚猛地攥紧背包带——那里面还装着没拆封的退烧药和绷带。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也极冷。

原来如此。

她早该想到的。

那份轻飘飘的“疑似精神障碍”备注,根本不是误判,是刀。

一刀割断她的资格、信誉、未来能踏足的所有正规舞台。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

来电显示:国家大剧院法务部。

她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道公式化的女声:“苏女士,我们刚接到市一院医务处的通知函,您目前存在潜在健康风险记录,依据安全责任条例,可能无法继续承担《幻夜之城》大型高空结构的设计监督工作……我们将召开紧急会议评估您的岗位适任性。”

话未说完,苏晚已挂断。

她站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又骤然沸腾。

是谁?是谁把她从雨夜里救回来的命,转头就钉上了审判柱?

答案几乎瞬间浮现——傅砚辞。

只有他有权限调阅她的完整病历,也只有他,那晚出现在急诊后台,眼神沉得像看透生死。

可她没时间愤怒太久。

肩胛骨的钝痛提醒她,身体仍在崩坏边缘。

她必须拿到正规诊疗,否则别说大剧院,连站上任何一个脚手架都会被人拦下。

她转身走出社区医院,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目的地时声音稳得惊人:“市第一人民医院。”

市一院门诊大厅人潮涌动。

傅砚辞正带着两名实习生查房,白袍笔挺,步履沉稳,周围医护自动让出一条道。

他刚刚结束一台手术,眼下微青,神情却依旧清明如刃。

苏晚穿过人群走来,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她在三米外停下,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如裂帛:

“谁给了你权利修改我的病历?”

周围瞬间安静。实习生面面相觑,患者纷纷侧目。

傅砚辞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她。

目光交汇的一瞬,苏晚竟有种错觉——他早就等在这里,等她说出这句话。

他神色未变,只淡淡道:“我没有修改,只是让真实被看见。”

说着,他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密封信封,递向她。

“你的肩胛韧带撕裂三级,若不进行专业康复训练,三个月内二次损伤概率超过七成。这是物理治疗中心的绿色直通凭证,无需排队,直接对接顶级康复团队。”

苏晚没接。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那条备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声音发颤,“他们会以为我疯了!以为我不稳定!一个‘有精神问题’的设计师,谁敢用?”

傅砚辞静静看着她,眼底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那条备注不是我加的。”他嗓音低而缓,“是王振国写的。但我留它十分钟,是因为——如果立刻删除,反而会引起行政复核倒查。而现在,它已被正式归档为‘误录’,并附上监控视频佐证:你在执行紧急公共安全维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下次冒雨修屋顶前,至少打个电话给能帮你的人。”

空气仿佛静止。

苏晚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她本以为自己会恨他,可此刻,那种被看穿、被守护、又被逼到无处可逃的感觉,竟比恨更尖锐。

她终于伸手接过信封,指尖微微发颤。

转身离去时,阳光正穿过玻璃幕墙,洒在他雪白的衣摆上,光影斑驳,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她忽然明白——

这个男人从未试图控制她,可他早已悄然布下一张网,不动声色,护她周全。

而她,正站在网中央,进退两难。

那天夜里,她回到桥下阁楼,将信封放在桌上,久久未拆。

窗外风声呼啸,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

她缓缓打开速写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页,提笔写下五个字:

《破碎与重构》

然后,开始列清单。

断裂的轨道、烧毁的灯罩、废弃的投影仪齿轮……她要收集所有被丢弃的舞台残骸。

因为有些东西,唯有彻底碎过,才能重新拼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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