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另一边，裴远朝已经接上了许愿。
婚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许愿一直在跟他讲话，讲婚礼的细节，讲未来的规划。
可裴远朝一直沉默着，心不在焉。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直到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们的婚车正好与另一队婚车交汇。
按照北城的习俗，如果两对迎亲的车队在路口相遇，新娘需要放下车窗，互换捧花，寓意分享喜悦和祝福。
许愿自然记得这个习俗，她兴致勃勃地降下了自己这边的车窗，准备等对面的新娘也放下车窗后，交换捧花。
裴远朝原本没什么兴趣，只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车队。
可就在对面那辆主婚车的车窗，缓缓降下的一刹那。
裴远朝的呼吸，骤然停止！
裴远朝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远去。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脸，盯着那身刺目的白纱，仿佛要将车窗盯穿。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在这里？
穿着婚纱……和裴也一起……在婚车上？
“矜矜？”许愿的惊呼声尖利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你……你们这是……？”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精心维持的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裴远朝的胳膊，寻求一点支撑，却发现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如同石头，冰冷僵硬。
裴也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和挑衅。
他甚至还心情颇好地挥了挥手。
“哟！哥，嫂子！这么巧啊！”裴也的声音透过车窗传过来，懒洋洋的，却字字清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碰上两对新人！”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裴远朝震惊失语的脸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
“不过不好意思啊，我和矜矜赶时间，这捧花就不换了。”他笑嘻嘻地说，手臂自然地揽过许矜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我们先走一步！”
自始至终，许矜没有看向裴远朝这边一眼。
她的侧脸线条冷静得近乎漠然，仿佛旁边车里的那对新人，真的只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绿灯亮起。
裴也的车队率先启动，毫不留恋地驶离了路口，将裴远朝和许愿的车队甩在了身后。
“远朝！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愿慌乱地摇晃着裴远朝的胳膊，“矜矜她怎么会和裴也……他们这是要去结婚？今天？和我们同一天？她疯了吗？！”
裴远朝依旧僵坐在那里，目光死死追随着那列逐渐远去的婚车，仿佛没有听到许愿的话。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震惊、暴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的情绪，像火山喷发般在他体内冲撞、咆哮。
“停车。”
两个字，冰冷刺骨，从裴远朝的齿缝间挤出来。
司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车队猛地停在了路中央。
“远朝？你要做什么？”许愿惊恐地看着他。
裴远朝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了下去。
他甚至忘了整理一下被弄皱的礼服，径直朝着裴也车队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仿佛想要徒手抓住那已经不可能追回的影子。
车流因他们突兀的停车而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
“裴总！危险！快回来！”助理慌忙下车追赶。
许愿看着裴远朝失态的背影，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几乎要毁天灭地的风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精心打理的美甲几乎要折断。
许矜！
你竟然敢！
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在我的婚礼当天，给我这样致命的一击！
……
北城最顶级的酒店，今日同时被两场盛大的婚礼包场。
东翼的“云端厅”，是裴远朝与许愿的婚礼。
然而，或许是因为迎亲路上的那个插曲，整个宴会厅的气氛都透着一股微妙的压抑和诡异。
西翼的“星海厅”，则是裴也与许矜的婚礼。
邀请的多是年轻一代的玩咖朋友，音乐动感热烈，氛围自由不羁，欢呼声、笑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裴远朝站在“云端厅”的舞台上，身边站着穿着圣洁婚纱的许愿。
司仪正用热情洋溢的声音讲述着他们佳偶天成的爱情故事。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宴会厅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人生中第一次失控去追车，却没追到。
她就那样走了。
在他眼前，眼睁睁的走了。
耳边是司仪的声音，眼前是许愿含情脉脉的眼神，可他脑子里反复闪过的，却是路口那一刻，许矜穿着白纱的侧脸，和裴也揽在她肩上那只刺眼的手！
“……裴远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许愿小姐为妻，尊重她，保护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司仪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许愿紧张地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裙摆。
裴远朝张了张嘴，那个预演过无数次的“我愿意”却卡在喉咙里，像是一根坚硬的鱼刺。
他停顿了足足三秒。
这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台下开始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许愿的脸色一点点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