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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问题，先铺环境再画主体，色构笔触要求清透整洁，分割不锈钢扭曲的反光。”
“第二个问题，轻、长直线切出外轮廓，避免画面失衡。”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你怎么考得省第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我却没有丝毫顾忌将呆愣的陈妍婷抱在怀里。
“赵老师来晚了，别哭。”
陈妍婷五分钟的坚持，终于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彻底崩溃。
“赵老师————”
我拥着怀里的孩子，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杨贵看向我眼神，极尽邪恶憎恨。
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下定了决心，高声嚷道。
“你这孩子，真是不诚实，怎么敢不认自己的老师呢！”
“我们白石，没有你这样的学生！现在请你走吧！”
但省台和各大编辑部的记者们怎么可能随便让杨贵糊弄，他们不顾杨贵的阻拦拉住了李静。
“李老师，为什么陈同学不承认你是她的老师？”
“李老师，听说您是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对吗？”
“李老师，那些专业内容您到底会不会？”
“李老师，这个赵姓老师和您有关系吗？也是在白石工作吗？”
“她是否参加了前段时间陈妍婷同学的集训工作呢？”
李静的面前杵着许多的话筒和摄像头。
看着面前一个个逼问她的记者，她扭过头来愤怒地对上了我的眼睛。
“赵晓玥！你这个贱人！”
我猛地抓住李静挥过来的手，又狠狠地给了她两记耳光。
“第一个巴掌，还你昨天剪烂了我的包。”
“第二个巴掌，还你刚刚无缘无故打我的学生。”
杨贵怒不可遏，挤开一众人，愤恨开口。
“赵老师，你偷盗集训费十二万，这事我还没和你计较，你竟敢当众坏我白石的名声，今天我必得报警，将你绳之以法！！”
“好啊，报警啊。”
这时，大厅门口集结了将近二十个黑色制服的警察，巨大的压迫感吓得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我看着为首的人，紧绷的脸突然笑的像朵花，拉着陈妍婷的手就往过去走。
她有些局促，连忙开口：
“老师，你把我带给警察干什么，我什么没干！”
我笑了笑：“那是老师的哥哥，今天你可是给老师长脸了，一定得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
为首的男人面目冷峻，但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时，冰雪瞬间消融。
“姑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美术联考第一是你妹妹我教出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跟妈好好表扬你，现在你走开，别打扰哥哥办公。”
说着，赵晓钊扶了扶警帽。
“谁报警？”
“我。”
事件发展得太快，错综复杂到最精明的省台记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我，拿出了律师函和律师资格证。
“我赵晓玥，举报白石美术杨贵职务侵占，诬蔑陷害，违规克扣工资。”
“而且，还有性骚扰。”
6
如果刚刚被人奉承得飘飘然的杨贵脸上是红彤彤的话，那他现在的脸估计可以和死人一样媲美。
哥哥听到别的没有反应，听到性骚扰的时候，大手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杨贵那绿豆眼看着我手里的律师函和律师证，双腿直打哆嗦。
“不，你，你怎么会是律师？！”
“你爸妈是残疾！”
他结结巴巴半天，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刚才一副不屑嘚瑟的模样。
“你压根就没有和我签合同啊。”
“那不过是我编的，你就真也信。”
“你既没有问我要毕业证，也没有问我是不是这个专业的，你就让我来上班了！”
劳动法规定，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建立劳动关系一个月就需签订劳动合同。
杨贵为了避税，不交社保，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没有签劳动合同。
看着那么多的摄像头和警察。
杨贵第一次感觉到。
完了，彻底地完了。
“你是故意的！！”
我上前一步正色道。
“杨老板，我本来没想到这里来上班，美术不过是我的个人爱好罢了。”
“但是看到你这里，收费这样离谱还一直图谋陈妍婷这样艰苦家庭孩子的钱，我就觉得火大。”
“本以为你还能存一点点做人的良知，没想到你这样的不要脸。”
“我政法学院博士在读，你可以作为我的第一个数罪并罚的犯罪嫌疑人，应该感到高兴。”
“你得庆幸，我读的是法律，讲道理。”
“行了！”
看着哥哥发号施令，我没再出声。
记者们也终于搞清楚了，杨贵是个不管员工死活，压榨员工和学生血汗的无良老板，跟省第一的联考成绩没有一点关系，话筒和摄像瞬间对准一脸自豪的我。
“您作为非科班出身的老师，是怎样发觉陈同学的绘画天赋的呢？”
“我学绘画已经有十五年了，师从中央美院岚清教授，没考美术专业只是我妈觉得美术不好就业，但是救陈妍婷出火坑绰绰有余。”
也许是我和陈妍婷太过刺眼，杨贵的愤怒已经冲昏他的头脑。
“李老师！你说！那十二万是不是你拿的！”
众人看杨贵的表情，愈发无语。
已经没人再注意他了，他还像只癞蛤蟆一样跳来跳去。
李静见势不妙，准备拿着包包离开，却被杨贵一把拦住。
李静扭过头来，恨得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父亲病危，我也预支了工资给你，你怎么还这么对我呢？”
“今天记者朋友和警察同志都在场，我承诺，以后你父亲的医药费我包了，保证你父亲健健康康。”
“你就实话实说吧。”
我们所有人，都对杨贵的话瞠目结舌。
一个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听到他的话，我的笑声快要冲破大厅的屋顶了。
“哈哈哈哈！杨总，你不会以为现在是古代啊，还玩儿那套挟持手下家人，推底下人背锅这种脑缺戏码吧，你以为中国的法律和警察都是吃素的吗！！”
“就算你推出来十个八个人，我也一定会好好地告你的。”
“当初，你亲口说的！”
“你就等着坐牢吧！！”
7
此话一出，杨贵吓得面无人色，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上前几步，将杨贵污蔑我的录音，聊天记录的截图，还有一系列证据交给了哥哥。杨贵看到那些东西，抖如筛糠。
他已经顾不得别的，直接爬了过来抓住了我的裤腿，号啕大哭。
“小赵，不是，赵小姐，赵律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贪得无厌，您饶我一命，所有的钱我都还，你的工资我立刻给你打，求你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我嫌弃地看着被他抓皱了的裤子，刚刚想抬脚，就被脸颊收紧的哥哥拦住。
“杨贵，你的案子我们分局正式受理，近一周请不要离开本市，我们随时会上门调查。”
我没有再继续听他们瞎叨叨，只是让一个靠边站的新记者给我和陈妍婷合了一个照。不再管其他任何人，我带着她径直离开。
看着被抛在身后的城市缩影，我有些茫然。
陈妍婷只是那些可怜女孩的一个，我又能救得下几个呢？
“老师。”
“谢谢您。”
“是您拯救了我的人生。”
“我为您，也为自己，感到骄傲。”
看着陈妍婷灿烂的笑脸，我流下眼泪来。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老师带你去大吃一顿！”
“不用给老师省钱，老师有的是钱！”
等吃了饭，我开车回到母亲那里。
还没等我下车，母亲的电话就来了。
“你自己看看直播吧。”
短视频平台上全都在说陈妍婷的联考成绩造假，我这个没有美术教师认证的二道贩子不过是为了出名故意找人改了她的成绩。
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们说我，我不在乎，可他们却在骂陈妍婷。
“一个农村姑娘，愿意和自己的老师这样演戏，不会是……”
“那老师是女人啊。”
“哎呀，这样的事情还少啊，娱乐圈里男导演玩儿男演员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是口味奇特罢了。”
我狠狠地一拍方向盘，拉开车门就往家走。
别墅里灯火通明，母亲正端着咖啡慢慢品味。
我怒气冲冲，抬脚就踹倒了面前的金丝楠木椅子。
母亲却稳如泰山，连杯子里的咖啡都没有晃动。
“就你这个脾气，能在杨贵那儿忍这么久，我也是长见识了。”
“我有病！我是病人！我杀了他都不犯法！！”
母亲皱了眉，放下杯子，声音轻柔。
“你对自己行为，既有预估又可控制。”
“母亲不想自己一个省高院的法官去监狱看自己的女儿。”
“你的双相没那么严重，再者确诊都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别给自己的鲁莽找借口。”
“让你学美术，是让你静心，让你学法律，是让你自控，十几年的努力别被一个渣滓给搅和了。”
“再这样，你法考重考。”
我还想砸东西的手，最后选择了放下。
法考太恐怖了。
今天的事情，除了杨贵，就是李静。
我和赵晓钊的关系，记者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不会平白污蔑我。
一定是杨贵，心有不甘！！
“妈，我要撕了他！”
8
虽然母亲多年从事法律工作，常年的规则和框架要求她的行为必须按照规范.
但她和我一样，身体里都有血气在。
“你自己处理好，这点事，都是小事。”
看着母亲又端起杯子，我无奈地扶额。
“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给你捅娄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杨贵的公司上班，各类美术馆，画廊甚至有人找你签约代言，做衍生品，十几二十万的月薪你都没有去。”
“不过就是想帮助那些可怜的女孩子罢了。”
“只要你记得自己心中目标，自然不会鲁莽。”
“就一条，别去烦你哥。”
我笑了。
是母亲这份坚定不移的信任，才让我走到今天。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打开了自己那个破宿舍的监控。
看了半天没发现异常，我选择打开短视频app直播。
【联考全省第一教师，赵老师。】
我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瞬间引爆全网。
凌晨两点，多的是无聊的网友。
我的直播刚一点开，直播间的人数就冲到了三万多。
评论闪得飞快，而我直接开始录屏。
【各位，网络不是你家厕所，想怎么说话就怎么拉屎。】
【针对今天各大营销号，对我和陈妍婷同学的不实报道和构陷侮辱，我都将保留对其索赔的权利】
“得了吧你，就像前段那个姓江的学生，说什么物理天才，最后一看，题都是老师替代的，你不就想火吗？老子让你火！”
“我学了十年美术，都不可能有陈妍婷那样的构图，别在这里瞎扯了！”
“你又是谁的替身，把大佬拉出来遛遛啊。”
我面无表情，打开了我早就已经收起来的素描本。
【你学十年都画不成那样，那我劝你还是别画。】
【构图最基础，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
【你们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能气死。】
一晚上，我都在和被煽风点火的网友掰扯。
从色彩构图到光影敏感，说了个天昏地暗。
可架不住依旧有人不服气。
“行，你会，那那个只学了半年画画的女学生呢！”
【王希孟十八岁做千里江山图，你不会不知道吧！】
【事实胜于雄辩，明天，我和陈妍婷同学，直播画画！】
【直播我都录屏，所有骂过我，或者骂过陈妍婷同学的人，都得乖乖地给我道歉！！】
此话一出，我就后悔了。
陈妍婷那个乖乖女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直播画画啊。
吓都把她吓死了。
可直播结束后半个小时，她就一脸坚定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老师，我愿意直播。”
“我要那些坏人，都付出代价！”
当晚，我点开直播，直播间瞬间涌入十万人+。
毕竟省第一当众作画实在是太刺激了。
【大家觉得让我画什么？】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出的题千奇百怪，直到有一个V标弹了连麦。
“我是19届省联考第一，现在在中央美院读博一，我出题最合适。”
“你就画，你内心印象最深刻，最令你感动的一幕吧。”
9
听到这句话，陈妍婷的眼眶都红了。
从小被父亲打骂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什么感动的瞬间。
我刚想出言拒绝，陈妍婷却答应了。
【我画。】
我将摄像头对准陈妍婷的画板，她不过思考了片刻就开始起形。
纯铅笔速写。
画面逐渐清晰，她甚至没怎么修改。
看着看着，我眼泪就下来了。
她画的是我。
是在联考期间，我穿着黑色羽绒服给同学们搅颜料的场景。
周围树木山林，小屋积雪，渐渐浮现。
【我画完了】
我一看时间，十五分钟。
再看评论区，竟是一片卧槽。
连麦的老师这时出了声。
“你真的，只学了半年么？”
【我小时候用柴火棍画过，应该不算吧】
【家里没有给我学画画的条件。】
【我叫陈妍婷，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美好的期许】
【只是取，女，亭。两个字。不过还好，我下一胎是弟弟，如果是妹妹早就被送走了】
说着，陈妍婷抬起了满是眼泪的脸。
【赵老师陪着我们连续二十多天集训，她还包了我的画材，是她发现了我的绘画天赋，她是个好老师。】
【你们不要再骂她了。】
如果说昨天铺天盖地都是对我陈妍婷的辱骂，那今天的直播就是给所有人的重磅一击。
我带上话题发了微博，要求所有直播间里辱骂过我的人手写道歉信并将道歉信发在朋友圈里。
顺带着我还挂上了我母校的学生证。
一瞬间我微博抖音后台，全是求我高抬贵手的。
我又发了个最后期限，这才消停。
我托朋友调查了几个高赞营销号的公司。
最后他们都一致说，是有人花钱让他们这么做的。
可杨贵的资金都已经被冻结了，他哪里来的钱？
这时哥哥的微信弹了出来。
“杨贵的涉案金额十分巨大，坐牢是免不了的。”
“他那个情人李静，我们找不到她，人跟消失了一样，你可要小心一点”
“我们先提起公诉了，到时候你来旁听就可以。”
我看着信息，陷入沉思。
李静从头到尾，不过是杨贵不公平待遇的执行者而已。
除了她进了我的宿舍，剪了我一个包，打了我一巴掌，真正伤害我的事情并没有做。
可现在，我觉得她会铤而走险。
当我打开公寓的监控时，角落里点烟的李静十分明显。
“哥，我找到李静了。”
我开车来到这个破旧的小区，本就居民不多的地方，因为黑暗显得更加冷清。
我带好指虎，轻轻推开了门。
满地的酒瓶子，带着发酵的酸味扑面而来。
“大明星回来了。”
“你一直在这里！”
李静慢悠悠地站起来，没有任何想要躲避或者隐藏自己的意思。
“对啊，等你呢。”
说着，她手里的烟头一松，指节点燃了一旁的窗帘。
“不！！”
门外警戒的警察直接踹门进来，李静在她止不住地大笑中被捕。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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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因故意杀人罪被捕了。
因为她的很多行为和杨贵的案子是挂钩的，所以两个案子并案审理。
庭审日，我坐在旁听区听着杨贵所做的一切。
职务侵占五百多万，拒不支付劳动报酬二十多万，联合李静转移公司款项三十多万等等。
最后，杨贵因职务侵占罪，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合同诈骗罪，数罪并罚，执行15年有期徒刑。
他老婆冲过来，当庭提起离婚诉讼。
李静的情况比较特殊，杨贵所犯罪行她大部分只是从犯。
但她故意潜入我家，想放火后，与我同归于尽，这可是她自己的犯罪意愿。
又因为点燃的是居民区，与放火罪并罚，判处13年有期徒刑。
我看着她满是空洞的眼睛。
“法官，我请求和被告说两句话。”
李静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苍白。
“有烟吗？”
在点燃的烟雾里，我问出了那个疑问。
“是早就知道，我会去找你。”
“杨贵的案子牵扯不到你，顶多一两年你就能出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静狠狠地抽了两口，咧着嘴笑。
“我可不是陈妍婷，有你这么个贵人救我。”
“那一大家子，都是吸血鬼，在这里，还能清静些。”
“对不起啊，剪了你的包，可我现在真的没钱还你了。”
她走了，长长的铁链哗啦啦的。
我站在法院门口，阳光十分好。
微信响了，是那天连麦的李老师。
“陈妍婷同学真是个天才，我要她读我的直博！”
她的画，带着美好与生气，带着信念和希望。
看着照片里，她灿烂的笑脸。
我坚定了自己。
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