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笑道:“史大郎,如今你坐上了梁山的第一把交椅,你的第一道将令是什么呀?”
史进环视眼前这一张张熟悉而又充满信任的面孔,笑道:“杨制使,在下一朝权在手,便要把令来行,怎么能只下一道将领呢?”
“那你要下多少?”
“三道。”
“那你下。”
史进收敛笑意,神色转为肃然,声音清晰地传遍聚义厅:“第一道,今夜是我等重返梁山第一个晚上!所有头领、士卒,除必要岗哨外,不醉不归!”
“好!”
“寨主豪气!”
众人闻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轰然叫好,欢声雷动:“谨遵寨主将令!”
待声浪稍平,史进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道,明日需遣一位兄弟下山,往蓟州去,务必请回公孙胜先生。不知哪位兄弟肯担此重任?”
操刀鬼曹正立刻踏前一步,拱手道:“寨主,让小弟去吧!小弟曾行走北地,路径熟悉。”
史进点头:“好!曹家哥哥机敏过人,武艺精熟,正是上佳人选。此行除了请回公孙先生,还需沿途打探北面辽国与女真人的战事详情,此事关乎我梁山未来大计,务必仔细。”
“曹正领命!”曹正沉声应道。
林冲抚须道:“大郎此议甚善。公孙先生乃梁山元老,他若归来,跟着宋江得兄弟们便知招安不得人心,或许能吸引更多的兄弟回来。”
孙立由衷赞道:“大……不,是寨主高见。”他一时还未完全适应新的称呼。
史进摆手笑道:“孙提辖,你我兄弟,不必如此拘礼,还是唤我大郎听着顺耳些。”
鲁智深性子最急,催促道:“大郎,快说你的第三道将令!”
史进目光转向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山水,看到那座繁华的帝都:“这第三道,我想派几位兄弟潜入东京汴梁,开设一处酒店作为掩护,长期潜伏,为我梁山打探朝廷一举一动!”
菜园子张青与母夜叉孙二娘对视一眼,齐齐出列。
张青拱手道:“寨主,开设酒店,打探消息,正是我夫妻二人的本行!小弟愿与浑家同往!”
史进道:“张青哥哥与二娘同去,自是稳妥。记住,此番入京,非比寻常。你二人需改头换面,长期潜伏,融入汴梁市井,多交‘朋友’,广结人脉。朝廷但凡有关于我梁山的动向,尤其是对宋江所部的调遣,务求最早获知,最快传回!”
铁叫子乐和也站了出来,他心思缜密,嗓音独特却善于交际:“寨主,让小弟与张青哥哥、张家嫂嫂同去。我便扮作嫂嫂的娘家兄弟,如此一家人在京营生,合情合理,传送消息也更便宜。”
史进大喜:“好!如此安排,天衣无缝!乐和兄弟同去,我更加放心了!”
鲁智深见三令已毕,提起酒坛重重一顿:“好!大郎,你的三道将令既已下完,那洒家可要开始执行你这第一道将令了!兄弟们,还等什么,将酒碗倒满啊!”
“喝酒!”
史进亦举碗高呼。
当夜,聚义厅内灯火通明,酒肉飘香。
重返梁山的众头领抛开连日来的紧绷与压抑,开怀畅饮,诉说着过往义气,憧憬着崭新未来,直至夜深。
次日清晨,曹正收拾停当,带了些散碎银子和一千贯的钱引,提了朴刀便要下山。
史进亲送至金沙滩,见他只身一人,终究有些不放心,问道:“曹正兄弟,此去蓟州路途遥远,北方兵荒马乱,你一人独行,恐有闪失。还有哪位兄弟愿与曹正兄弟同往,彼此有个照应?”
何成快步上前,躬身道:“寨主,让小的陪曹正哥哥走一遭吧!小的命是诸位哥哥救的,正愁无处报答!小的略通水性,路上也好照应。”
史进看着何成坚定的目光,点头应允:“好!何成,你有此心,甚好。不过此行一切需听从曹正兄弟安排,不得擅自行动。这是军令!”
何成肃然拱手:“小的遵令!”
送走曹正、何成,史进又对即将启程的张青、孙二娘和乐和细细嘱咐:“三位此去汴梁,龙潭虎穴,安危第一。务必小心谨慎,融入市井,莫要引人注目。宋江等人如今应在东京受封,或许会盘桓些时日,尽量避开他们。朝廷绝不会养着这数万大军无所事事,必会很快派他们出征。你们要尽全力打探清楚,朝廷首要讨伐的目标,究竟是田虎、王庆、方腊,还是……我们梁山!”
鲁智深在一旁听了,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大郎,若那朝廷和宋江首先讨伐的不是咱们梁山,咱们又当如何准备?”
史进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意:“师兄问得好。若他们首先讨伐的不是我们,那便是天赐良机,正是我们扩充实力,给朝廷一个下马威的时候!”
林冲立刻领会,接口道:“不错!趁着宋江的人马去征讨其他地方,无暇他顾,我们便可一举拿下近在咫尺的济州府!以其钱粮,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史进的笑容愈发从容,他遥指山下沃野,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林教头所言,正是第一步。若时机得当,又何止一个济州?东平府、东昌府,这些昔日兄弟们打下的城池,为何不能再度易帜,归于我梁山的旗号之下?”
众人闻言,只觉胸中一股豪气激荡。
这时,杨志若有所思,开口道:“当年宋江为收人心,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如今我等重立梁山,亦需一面旗帜,一则明志,二则召聚天下豪杰,否则名不正言不顺,还真成了贼寇。”
史进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杨制使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这新梁山的旗号,我已思虑良久——”
他略作停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四个字:
“代、天、抚、民!”
“好!”朱武闻言,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击节赞叹,“此四字,气魄格局,远胜‘替天行道’!”
鲁智深挠了挠光头,有些疑惑:“如何还是个‘天’字?听着和宋江那厮的好像差不多。”
史进微微一笑,解释道:“师兄,此中大有不同。宋江‘替天行道’,是帮着天行事,却仍自居为臣,行的还是他赵宋皇帝那个‘天’的道。而我等‘代天’——”他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便是要告诉天下人,皇帝无道,天命已改!便由我梁山好汉,代行天意,执掌乾坤!”
朱武立刻心领神会,摇着羽扇补充道:“鲁师兄,再者,宋江那‘行道’,行的什么道?最终不过是行他招安做官之道。而寨主这‘抚民’二字,直指根本——安抚、保护天下黎民!此乃平定乱世、护佑苍生之宏愿!既然赵宋无道,不配为天,那这个‘天’,就合该由我梁山兄弟取而代之!”
“哈哈哈!原来如此!妙!妙啊!”鲁智深恍然大悟,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大腿,洪声笑道,“大郎,你这脑袋瓜子里怎地有这许多沟壑?洒家佩服!”
武松听得热血上涌,按捺不住道:“既如此,我这就下山,寻最好的匠人,将这‘代天抚民’的大旗做出来,即刻挂上山寨,让天下人都瞧瞧!”
“武都头且慢。”史进抬手阻止,眼中闪过一丝谋算的光芒,“旗帜可以着手去做,但暂且不要悬挂出来。”
武松一愣:“这是为何?”
史进冷静分析道:“这面旗帜一旦挂出,便是公然宣告与朝廷不死不休,再无转圜余地。朝廷必然视我等为心腹大患,若宋江大军尚未被调去征讨别处,第一个要打的,就是我们梁山。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积蓄力量,而不是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这个冤大头,我们不做。”
武松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利害,抱拳道:“还是大郎思虑周全,我有些心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