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我抬起头，看着林青青。
桌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好奇的，玩味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
陈健还在笑，那笑容像刀子，一下下刮着我已经麻木的神经。
“顾总监，”他声音拖得长长的，“不是玩不起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将那枚藏在贴身内袋里的和田玉扳指，取了出来。
玉石是温润的羊脂白，在灯光下，内部有细腻的、如同云絮般的纹理。
不值什么钱。
至少，比起桌上那些壳公司文件、免税牌照、百达翡丽，它不值钱。
但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父亲，我父亲又留给我的。
最后一件东西。
我将它放在绿色的呢绒桌面上。
“给。”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林青青的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漠。
她伸手，拿起那枚扳指，甚至没有多看一秒，就直接递给了陈健。
“喏，你要的。”
陈健接过，捏在指尖，对着光晃了晃。
“哎呀，就这么个小东西？我还以为多特别呢。”
他撇撇嘴，随手将它扔在了自己那堆筹码旁边。
那一点温润的白，湮没在一片筹码堆里。
心脏的位置，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去。
“继续。”
林青青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发牌。”
牌局继续。
接下来的几轮，我仿佛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跟注，弃牌，偶尔加注。
输多赢少。
我面前本来就不多的筹码，在一点点减少。
我又输掉了一对蓝宝石袖扣。
那是大学毕业时，父亲送的。
输掉了一条领带。
林青青去年出差意大利，随手带给我的“礼物”。
输掉了今天出门时戴的、唯一还算值钱的江诗丹顿怀表。
每输掉一样，陈健都会发出或惊喜或嫌弃的点评。
“这蓝宝石净度一般嘛。”
“领带过季了。”
“怀表还行，不过表链有点旧了。”
林青青始终沉默。
她只是看着牌，下注，赢，或者输。
目光偶尔掠过我被一次次清空的桌前区域，又很快移开。
没有任何表示。
牌局的气氛，因为我的持续失利，而变得有些微妙。
起初的兴奋和起哄，渐渐变成了某种沉默的观看。
像是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单方面的凌迟。
“顾总监，”张总在又一次发牌前，忍不住开口，“要不……休息一下？”
“不用。”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眼眶很酸，但我用力睁着，不让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掉下来。
在旁人看来，这大概就是一个输红了眼、却还在硬撑的赌徒，最后的狼狈。
又一局，我拿到了一手烂牌。
公共牌也烂，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陈健加注了，林青青跟了。
其他人弃牌，又到了我这里。
我面前的筹码，只够跟注，不够加注。
甚至连跟注都勉强。
所有人都看着我，陈健撑着下巴，好整以暇。
林青青眉头微蹙，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
她在等我弃牌。
我盯着自己那两张可怜的底牌。
一张梅花3，一张方块7。
和公共牌几乎组不成任何像样的牌型，必输无疑。
“我跟……西郊的那栋别墅。”
这话一出，林青青都愣了。
那套别墅算得上我们家的祖宅，依山傍水，地理位置极佳。
市值远超牌桌上所有人筹码的总和。
“你……”
“开牌吧。”
我打断了林青青投来的话，声音清晰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