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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子瑜的入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徐逸川和苏若雪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生活中,激起了层层难以平息的涟漪。隔壁那套空置许久的房子,因为有了人气,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但这人气,却带着让徐逸川窒息的压迫感。

正如徐逸川所预料的那样,江子瑜的“借住”绝不仅仅是安分守己地待在隔壁。他开始频繁地、以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出现在徐逸川的家里。

“若雪,我那边烧水壶好像坏了,能借你们家的用一下吗?”

“逸川,我忘买洗衣液了,你这瓶先借我用用。”

“若雪,你们家WiFi密码多少?我那边信号不太好。”

起初还只是一些日常用品,后来渐渐发展到饭点准时出现,自然而然地坐在餐桌旁,享受着苏若雪热情招呼甚至亲手夹菜的待遇。徐逸川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自己家里,倒像是在某个需要时刻保持礼貌微笑的陌生社交场合,而江子瑜,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主人。

这天,徐逸川加班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身心俱疲。连续几晚在沙发上浅眠,加上工作压力和精神上的持续消耗,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他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哪怕只是在那张冰冷的沙发上获得片刻真正的安宁。

他用钥匙打开门,玄关的灯光暖黄,却照不进他心底的寒意。他弯腰换鞋,视线习惯性地扫过客厅。

这一眼,却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只见江子瑜正舒舒服服地窝在客厅那张最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穿的,赫然是徐逸川最喜欢、也是最常穿的那套灰色纯棉家居服!那套衣服是他母亲柳惠在他生日时送的,质地柔软,穿着舒适,带着一种家的归属感。而此刻,它却穿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显得那么刺眼,那么违和!

更让徐逸川气血上涌的是,江子瑜的手里,正端着他常用的那个深蓝色马克杯,杯口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在悠闲地喝着什么。那个杯子,是苏若雪刚结婚时心血来潮买的情侣杯中的一个,他的蓝色,她的粉色。虽然她的那个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但他一直保留着自己的这个,用了三年,杯壁上甚至留下了一道不小心磕碰的细小痕迹。

那是他的杯子!浸透了他生活习惯和气息的私人物品!

一股被侵犯领地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徐逸川的头顶。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几步跨到沙发前,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指着江子瑜身上的衣服和手里的杯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江子瑜,这、是、我、的、衣、服!还、有、我、的、杯、子!”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紧紧盯着江子瑜。

江子瑜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浮现出一种被冒犯的不悦和理所当然的无辜。他放下杯子,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家居服的领子,这才抬起头,用一种满不在乎、甚至带着点嘲讽的语气说道:“逸川,至于吗?不就是一套衣服一个杯子吗?穿一下用一下怎么了?你看你,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小气巴巴的。”

“一家人?”徐逸川几乎要被这三个字气笑了,胸腔剧烈起伏着,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

就在这时,苏若雪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到对峙的两人,尤其是徐逸川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偏袒:“又怎么了?徐逸川,你一回来就吵吵什么?”

徐逸川强压着火气,指向江子瑜:“他穿我的衣服,用我的杯子!”

苏若雪的目光在江子瑜身上的家居服和桌上的杯子上扫过,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撇了撇嘴,帮腔道:“我当多大点事呢!子瑜哥刚搬过来,很多东西没准备齐全,用一下你的东西怎么了?你就不能大方点?一件衣服一个杯子而已,又用不坏!徐逸川,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干嘛?真是越来越没劲了!”

小气?没劲?

徐逸川看着苏若雪那副理所当然维护江子瑜的样子,听着她口中吐出的一句句指责,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将他最后一点争辩的力气也冻住了。他还能说什么?在她眼里,江子瑜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而他任何的反对和不适,都是小气、计较、没劲。

他死死地看了苏若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包含了太多的失望、痛心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然后,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冲进了卫生间,将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那让他窒息的一切。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而愤怒的脸,只觉得无比可笑,也可悲。

这一夜,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或许是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或许是今晚被气到极致,或许是夜里客厅沙发终究太过寒凉,后半夜,徐逸川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额头滚烫,喉咙也干涩疼痛起来。

他发烧了。

意识在高温中有些模糊,身体一阵阵发冷,打着寒颤。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想去倒杯热水,却差点因为头晕而栽倒在地。他扶着墙壁,艰难地挪到卧室门口,里面隐约传来苏若雪平稳的呼吸声。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敲了敲门,声音沙哑虚弱:“若雪……若雪?我好像发烧了……很难受……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医院?”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苏若雪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模糊不清:“……干嘛啊……大半夜的……”

紧接着,他听到她下床走动的声音,心中一瞬闪过一丝微弱的期待。然而,那脚步声却并非走向门口,而是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他忍不住又低声唤了一句:“若雪……我真的很不舒服……”

这时,厨房里传来了苏若雪清晰而急促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和敷衍:“哎呀!发烧了你就自己打车去趟医院呗!吃点药不就行了?我这儿正给子瑜哥煮姜汤呢!他好像有点感冒,我得照顾他!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话音落下,徐逸川清晰地听到了燃气灶打火的声音,以及锅具被放在灶台上的轻微碰撞声。

她正在给江子瑜煮姜汤。

而她的丈夫,发着高烧,在她门外虚弱地求助,得到的只是一句“自己打车去”和“别添乱”。

那一刻,徐逸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然后骤然停止跳动。最后一丝残存的、对这段婚姻、对这个女人的暖意和期待,如同风中残烛,被这冰冷无情的话语,彻底吹灭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透了。

他没有再敲门,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只是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站稳,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挪回客厅。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钱包和手机,看了一眼卧室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厨房里那个隐约忙碌的、冷漠的背影。

他拉开门,走进了深夜的寒风中。

十一月的夜风,冰冷刺骨,瞬间包裹了他滚烫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颤,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头晕目眩,脚下发软,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踉跄跄地走向小区门口,试图拦一辆出租车。

冰冷的夜风吹过他滚烫的额头,也吹过他干涩的眼角。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和眼眶,滚烫的液体混合着因为虚弱而冒出的冷汗,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他抬手,用力抹去那不争气的湿润,挺直了几乎要弯下去的脊背,继续朝着可能有车来的方向,艰难地前行。

在医院急诊室,量体温,39度5。医生安排了输液。徐逸川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输液椅上,看着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顺着细长的管子流入自己的静脉,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周围偶尔有病人被家属陪伴着,嘘寒问暖。他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巨大的孤独感和被遗弃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输液室里显得有些刺眼。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对话框。

他想告诉她,他在医院。

他想问她,姜汤煮好了吗?江子瑜的“感冒”好点了吗?

他甚至……还抱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卑劣可笑的期待,期待她会有一丝愧疚,会问一句他在哪个医院。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打下了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再删。

最终,他看着那个空白的输入框,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他知道,发了,也是多余。

不会有关心,不会有回应,只会换来更多的厌烦和指责。

他默默锁上屏幕,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一点暖意的来源。然后,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独自承受着身体的高烧和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

药液一滴,一滴,仿佛滴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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