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溜达觅食的猫咪轻轻“喵呜”一声。
惊动了陷入意外中忘记反应的人，周橙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倏地撤回去。
她下意识看他的反应。
“嗤——”不出预料，这声带有攻击性的笑，祁商止自然地放下手，顺着插进口袋，拖长尾调，“周小姐，我好心送你回家，你……”
他黑眸很有压迫感地审视她，“反过来占我便宜？”
周橙也抓住行李箱。
短短十几秒，拉杆的扶手已经残存下他的体温。
“这是个意外。”她确实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抓了他手的，艰涩说，“我发誓。”
“哦。”祁商止意兴阑珊耷耷眼，口袋里的手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咬了一口，揣的不舒服。
他又抽出来，看了看。
周橙也脸都要红了，她蜷缩一下手指，轻轻呼吸，再次说，“谢谢你送我。”
“谢第二次了。”祁商止盯着自己手指的视线挪动，掀开眼皮打量着她，笑很懒散。
那双桃花眼却莫名叫人生出压力，话语尾音拖的心颤。
“周……”他像是刻意停顿了一下，黑眸愈发漆深，“医生。”
唇勾着，眼却是没什么真切笑色的。
掌心里犹如残存着陌生的温度，她指尖微凉，不知是不是穿的太少，有些冷了。
隔着距离嗅闻不清的香气，早已记不清少年时是什么滋味，无从对比。
祁商止清晰地感到手背在发烫，刻意忽视，语气玩味，“我很吓人，是吗？”
不是抱歉就是谢谢的。
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成精会咬她一口？
周橙也眨动了一下眼睛，不解他这么问。
祁商止对上她呆的跟企鹅似的目光，哂笑一声，算了，懒得说。
从始至终，周橙也的目光都很拘谨，或者说规矩，没有往贸然被当成司机的他身上看一眼。
更别说特意正眼往他脸上看一眼。
他变得不帅了？白瞎了她那么漂亮的一双眼。
别人想看他都没那个荣幸。
老同学见面，叙个旧都不会。
他不提问，她就坐在后座，安静了一路。提问了，问一句她能再反问回来一句“你呢？”，把话题聊死。
真是弹牛给琵琶听。
倒不是说他多喜欢周橙也，上赶着似的，那未免显得太不矜持，毕竟多少年没见面了。
说破天，也就是一个普通又不熟的老同学。
名字他都想半天才想起来。
但，好赖送她一道，说两句话也是应该吧。
“进去吧。”看一眼她握行李箱的手，祁商止抱臂倚车，眸光又一次掠过她摇晃晃的两颗珍珠耳环，漫不经心朝她抬了下下颌，低哼一声。
也是在这时，周橙也说，“不吓人。”
3G网啊。
“哦，是吗。”他意味不明地扯唇。
骗子。
“嗯。”周橙也对他弯了下眼，同他道别。行李箱的滚轮卡在夜色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像是为再次触碰、又即将走向两条线的他们尾奏。
身后响起车门关上的声音。
她没回头看，也没停下脚步。
暗恋一个人是十七岁的周橙也才能去做的事。
二十五岁的她早已经不再具备飞蛾扑火的勇气，不再爱幻想，导演不出影片。
有些人却依旧有让人望而却步的吸引力。
可再曲折的追逐，随着时间到最后至多只得到了撞过的南墙和头破血流的陈伤。
往后忆起昔日过往若提及起来，能站直腰板、理直气壮的说一声问心无愧，就很好了。
–
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女人的背影穿过夜色，最后走进其中一栋楼厅。祁商止懒靠在车里，就着降下来的车窗咬了根烟。
他沉邃平静的眸光落在写着7号的那栋楼，不知在想什么。
那抹弯眼疏离的笑还未散去。
祁商止手指在方向盘轻叩了两下。
上一次见这位老同学是什么时候来着？忘了。
见他车停在这有一会儿没动，门卫大爷值夜班也待的无聊，拉开窗跟他聊闲。
“小伙子，我看小周刚从你车上下来，送女朋友回来啊？”
“小周？”祁商止笑着道。
“小周医生，人可好了，我们街坊邻里的有点牙疼的小病她都能帮上忙，热心肠。”
门卫大爷说，“想给她说对象的可不少。”
“是吗，您也给她说过？”
“我倒也想，我一个看大门的哪有认识的帅小伙啊。”
大爷笑呵呵，“我有个儿子倒是单身，就是长得太丑，小周长得好人也好，又是医生，一般的小伙子都配不上，我看你就挺好的。”
“喜欢可就赶紧追喽。”
祁商止微抬下眉梢，没接这话。
他随手将唇边没点的烟扔到中控台的烟灰缸，给大爷递了盒儿没开的，语调漫不经心，“没那么复杂，我就是她一远房同学。”
车窗打上去，走了。
大爷眯着眼看着车开远了，这车一看就是好车，油光水亮的，再低头一看手里的烟。
没见过的国外牌子。
“远房同学啊，可惜了……”大爷念叨着反应过来，脸上错愕。
现在的年轻人同学都这么论了？
还挺时髦。
黑色宾利开过弯道，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
没接通，又打微信电话进来。
祁商止瞥过去一眼，终于随手扣上蓝牙，手指曲起点了两下。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刚下飞机的孟川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他在航站楼外边瞄了半天，也没看见半片车的影子。
人来人往的热闹里，只有他显得孤寂，孟川在一片吵闹中坐在行李箱上扯着嗓子，“不是哥，你在哪儿呢？看不到你啊？”
“狗叫什么。”
祁商止心情不好耐心就更有限了，这会儿还摸不着头尾的烦躁着，淡声提醒，“差辈了。”
“爹。”
祁商止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
“这哪儿啊？”孟川点击屏幕放大地址。
芮航佳苑，看名字像个小区，对于他们这种非富即贵住私人别墅的公子哥来说完全不在认知以内。
他扒拉几下就退了出去，“我怎么不认识，你还没到机场吗？”
“去了。”
孟川张望周围，试图找到他，“那你人呢？”
“你误机，临时兴起接了单滴滴。”
孟川：“六百六十六。”
“这对吗，说好来接我呢，你接什么玩意儿？”他提起嗓子，不可思议，不敢置信，有些想骂人——
怎么呢，他凭空多了一段他们之间的记忆是吗？
难道他误机他就可以始乱终弃了？！
这个时间点的交通正是下班高峰期，祁商止最不爱出门的时候，不然也不至于孟川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请得动他来接人。
去机场的路上一路红灯，祁商止怀疑孟川今天克他。
好在送完周橙也这个老同学返程一路绿灯，祁商止心情稍微好了点儿。
前方200米还是绿灯。
还不知道自己眨眼间就背了个克星锅的孟川在电话里诚恳发问，“谁敢打您那辆帕梅Turbo啊？”
“什么档次的人打这种级别的滴滴？打得明白吗他？”
“更离谱的是你竟然被打上了，你没把人给挤兑死？我的天，让人夺舍了吧您。”
祁商止专心开车之中分神回答他的问题，“今天开的宾利。”
孟川说这是重点吗。
重点不应该是你放我鸽子，咱俩的便宜父子情谊连一个小时都没支撑住。
谁听了不得拍手鼓掌说句可歌可泣。
他最终沉重道，“跟开什么关系大吗，我请问？”
关系不大，有问题的是他这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