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名满脸风霜的老兵正围着刚缴获的机枪打转。粗糙的手掌在捷克式轻机枪的木质枪托上反复摩挲，连枪管上凝固的暗红血渍都忘了擦拭 —— 那是方才突围时从鬼子手里硬夺来的，枪身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硝烟余温。
掩体内侧，新一团的营连长们围在临时绘制的作战地图旁。李云龙背靠着掩体壁，军帽檐压得略低，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亮意。
他抬手扯了扯领口，粗糙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打破了阵地上的短暂安静：“都清点清楚了 —— 五十一挺捷克式，二十二挺歪把子，还有三挺九二式重机枪！加起来七十三挺轻机枪、三挺重机枪，老子这辈子带兵，就没这么富裕过！”
话音落下，围在地图旁的营连长们顿时骚动起来。三营长下意识地直了直身子，手指在掌心飞快地盘算 —— 先前新一团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挺轻机枪，半数还是从鬼子据点里摸来的残次品，昨天夜里修械所的老周带着三个徒弟熬了半宿，才把五挺卡壳的捷克式摆弄利索。
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武器，简直像做梦一样。
李云龙扫过众人震惊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又补了一句：“不光是枪多，弹药更足 —— 每一挺捷克式，都配了至少九百发子弹。这可不是寻常的补给量，赶上一个会战的弹药基数了！”
“九百发？” 二连长猛地抬头，手里攥着的半截铅笔差点掉在地上。往常一挺机枪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发子弹，遇上拉锯战还得数着发打，有时候为了节省弹药，机枪手甚至要对着鬼子的冲锋队形点射。
如今每一挺机枪配九百发，这简直是把 “放开打” 三个字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李云龙往前凑了两步，脚尖点了点地图上标注 “鬼子防线” 的位置，语气瞬间沉了下来，褪去了方才的兴奋，多了几分果决：“这次战斗一开打，所有机枪不用藏着掖着，全部火力都给我铺出去！第一波就要把鬼子的火力点压下去，给一营的攻击撕开一条火力通道。
其余部队也都绷紧弦，等一营突破鬼子第一道防线，立刻全线冲锋，必须尽快撕开包围圈 —— 咱们耗不起，鬼子的援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
营连长们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清楚，即便多了四十挺机枪、修好了五挺捷克式，新一团的火力跟鬼子比起来，还是差着一大截。一营长蹲下身，手指在地图上划出鬼子的编制：“团长，鬼子一个标准千人大队，光轻机枪就有四十挺往上，还配着四十门掷弹筒，更别说还有一个机枪中队 —— 八挺九二式重机枪，架起来能织出密不透风的火网。
要是遇上加强配置，说不定还有两门 80 口径迫击炮，甚至九二步兵炮、山炮。”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对面的可是坂田联队，甲级师团的主力联队！三个步兵大队，还有独立加强炮兵中队和骑兵大队。真要硬碰硬，咱们这点火力还是不够看。”
李云龙当然知道这些。他蹲下身，手指在地图上沿着鬼子的防线划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坂田联队的防线拉得太长，能布置在咱们正面的部队有限。而且他们一直以进攻为主，防御阵地修得潦草，兵力部署也没往防御上靠 ——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咱们不跟他们拼全线火力，就集中所有机枪，盯着一个点打！把所有火力都砸在一个突破口上，形成局部的绝对优势，先让突击队冲进去撕开口子，后面的部队再跟上去扩大战果。”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弹药上：“这次进攻，机枪手不用省子弹！看见鬼子冒头就打，不用数着发。所有子弹都下发到各机枪班，别留着过夜！”
“团长？” 四连长下意识地叫出声，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李云龙。刚刚清点完的弹药总共四万发，七十多挺机枪敞开了打，顶多撑半个时辰。打完了怎么办？后面要是再遇上鬼子，难道用刺刀拼？
不止他，其他营连长也都一脸难以置信，纷纷看向李云龙，眼神里满是 “这是要一顿吃饱不管下顿” 的疑惑。
掩体内静了几秒，只有风吹过掩体缝隙的呜咽声。这时，一直站在人群后的张大彪忽然眯了眯眼睛，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腰间刚缴获的驳壳枪，嘴角悄悄勾了勾。他跟李云龙打了这么多年仗，太了解这位团长的脾气 —— 看着粗犷，心里比谁都门清，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敢让机枪手敞开了打，定然是有后招，说不定…… 是盯上了鬼子的弹药库？
李云龙没理会众人的疑惑，目光直接投向张大彪：“张大彪，突击队准备好了吗？”
营连长们见团长转移了话题，也压下心里的疑问，纷纷低头研究地图，开始合计具体的攻击路线 —— 哪里适合机枪架设，哪里需要派步兵掩护，遇上鬼子的掷弹筒该怎么应对，一个个细节都要抠到位。
张大彪往前跨了一步，胸膛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团长您放心！五十人的突击队都准备妥当了，个个都是能打硬仗的老兵。这次我亲自带队，正好用鬼子练练手，教教他们什么叫咱们八路军的白刃战！” 他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枪身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掩体里闪了闪，“还有这新到手的家伙，也该让鬼子尝尝滋味。”
李云龙的目光落在张大彪身上 —— 他浑身插满了驳壳枪的弹匣，背后背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片，刀片上还能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那把大刀片跟着张大彪打了不少仗，刀身上的缺口都透着股杀气。李云龙走上前，重重拍了拍张大彪的肩膀。
“好！” 李云龙的声音里满是满意，“记住，突击队的任务是探清鬼子的火力点，引诱他们的隐藏火力暴露 —— 但别硬拼，保存实力才是关键。等机枪火力把鬼子压下去，你们再冲，我在后面给你们盯着！”
张大彪用力点头，眼神里燃着斗志：“请团长放心！保证撕开鬼子的防线！”
掩体外，风还在吹，老兵们已经开始把机枪往预设的火力点搬运，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断断续续传来。营连长们的讨论声渐渐热烈起来，地图上被划出一道道红色的攻击路线。
李云龙站在掩体口，望着远处鬼子阵地的方向，这场仗，不仅要突围，还要让坂田联队知道，新一团不是好捏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