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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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抖着手，将四十片白色的小药片仔细地数了出来。
每数一片，都仿佛掠过李安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四十片，对应他刚满的四十岁。
我别无他求，只希望这饱受苦难的小儿能睡个安稳觉，不再被病痛惊扰。
我将碾碎的粉末溶入温水，用勺子慢慢搅匀。
插上吸管，递到李安嘴边。
搂着他轻声说：
“安安，妈妈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从你五岁那年，妈妈就想好了，要照顾你一辈子。”
“妈妈爱你，是妈妈对不起你，把你生成这个样子，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我有很多爱语未尽。
对李安如此，对李强也是。
还有我早逝的丈夫，那么好一个人，偏偏遇上了我。
要是换一个妻子，他一定过得幸福美满。
我喉咙被堵住，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平时除了不舒服才会哼哼两声的李安突然说话了。
他的眼神还跟三岁时一样清澈，除了我装不下别人。
他含含糊糊地开口：
“我爱……妈妈……”
“妈妈……别哭……”
“安安乖……听话……”
十几年康复训练的成果，这就是他语言表达的极限。
我彻底绷不住了。
“安安,我的儿啊！”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猛地将李安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积攒了一生的愧疚和那无法言说的爱，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哭声渐渐平息，我抱着李安，像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轻轻摇晃。
我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也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儿子嘴角流下的口水。
重新端起了那杯水，声音变得坚定。
“乖，安安最听话了，把水喝了，好好睡一觉，妈妈在这儿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