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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雨在夜间便停了,翌日清晨,天空澄澈如洗,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启程返京。李家的马车依旧跟在队伍最末,但气氛已与来时截然不同。

李晩妤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身上并未穿着那件扎眼的雪青裘衣,而是将它仔细收在了箱笼最底层,仿佛要将那份令人心惊的关注也一并掩埋。

但她膝上,却放着那个锦缎包裹的手炉,炉膛里炭火温温,驱散了她指尖惯常的凉意,也仿佛时刻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的存在,以及他无处不在的掌控。

李母看着女儿膝上的手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李父则一路沉默,眉头紧锁,显然昨日那件由内侍亲自送来的裘衣,已将这无形的、来自天潢贵胄的压力,清晰地传递给了他这位小小的京官。

行程缓慢,中途在驿馆歇脚时,李晩妤能明显感觉到周遭目光的变化。以往那些视他们如无物的官员家眷,此刻投来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探究、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或讨好。

有两位品级比李父高上不少的夫人,竟主动过来与李母寒暄了几句,话语间不着痕迹地打听着谨亲王的动向以及与李家的“渊源”。

李母勉强应付着,手心却沁出冷汗。李晩妤垂首立在母亲身后,长睫低敛,扮演着羞涩内向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刘谨甚至无需亲自露面,仅仅凭借这几日接连不断的“赏赐”,就已将她和她的家族,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也是一种强势的捆绑,不容她拒绝。

傍晚时分,车队抵达返京前的最后一处皇家驿馆。此地规格远胜之前,庭院深深,楼阁错落。

李家的住处被安排在一处相对独立僻静的小院,虽不算奢华,但比之前的帐篷和普通客房已好上太多。这显然又是那位亲王的手笔——他将她与旁人隔开,如同圈定自己的领地。

安置妥当后,李晩妤借口透气,由丫鬟陪着在小院的回廊下略站一站。夕阳余晖将廊柱拉出长长的影子,院中有几株晚开的桂花,香气馥郁,却压不住她心头的滞闷。

然而,这份静谧很快被打破。一名身着湖蓝色锦裙、打扮娇俏的少女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径直朝着小院走来,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与好奇。

李晩妤认得她,是安郡王府的千金刘薇,在围场时曾远远见过几面,听闻其父亦有意与谨亲王一脉交好。

那少女走到近前,目光毫不客气地将李晩妤上下打量一番,尤其在看到她虽衣着素雅,但发间别无饰物,只在耳垂上戴着一对看似普通白玉耳坠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你便是李晩妤?”少女开口,语气算不得客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李晩妤依礼福身,姿态柔顺:“民女正是,不知郡主有何指教?”她识得对方身份,更需谨慎。

“指教不敢当,”刘薇轻笑一声,目光却锐利如针,在她脸上逡巡,“只是好奇,究竟是何等绝色,竟能劳动谨王叔如此挂心,连返京途中的寒暖都惦记着。” 她话语中的试探意味十足,显然听说了赏赐裘衣和手炉之事,甚至可能知道更多。

李晩妤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柔和的姿态,低眉顺眼道:“郡主言重了。王爷仁厚,体恤臣下,乃是天家恩典,民女惶恐,唯有感激。” 她将一切归于“天家恩典”与“王爷仁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让刘薇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无趣,又有些不甘。她又盯着李晩妤看了几眼,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些狐媚痕迹,最终却只悻悻道:“哼,但愿你真当得起这份‘恩典’。京城不比围场,水深的很,可别行差踏错,辜负了王叔的‘厚爱’。”

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去,裙摆划出傲慢的弧度。

丫鬟有些气愤,低声道:“小姐,她这是什么态度!分明是嫉妒!”

李晩妤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她抚上耳垂那对玉兰耳坠,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这些贵女的挑衅,不过是开始。真正难以应对的,是那个赋予她这一切“关注”的男人。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另一座更高规格的院落阁楼上,一道颀长的身影凭栏而立,将方才回廊下的一幕尽收眼底。刘谨身着墨色暗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俊美得近乎凌厉。只是那双深邃的凤眸,此刻却蕴着风暴前的阴鸷。

“安郡王家的小丫头?”他声音冷冽,听不出情绪。

身后侍立的贴身侍卫凌肃立刻躬身回道:“是,安郡王的独女,刘薇郡主。”

“话太多。”刘谨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目光却始终锁在李晩妤身上,看着她因那郡主的刁难而微微低下的头颈,那截白皙脆弱的弧度,让他心底某种破坏与占有的欲望交织翻涌。

他的人,何时轮到别人来评头论足,言语挑衅?尤其,还是别的女人。

“去查查,安郡王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他淡淡吩咐,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凌肃心头一凛,恭敬应下。这便意味着,安郡王府很快就要因为王爷的“不悦”而付出些代价了。

刘谨的视线重新落回李晩妤抚摸着耳坠的手上,眸中的阴鸷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痴迷。那对玉兰耳坠,是他亲手所选,玉质温润,雕工清雅,一如她给他的感觉——看似柔弱,内里却有一股韧劲,在秋猎那日,她于慌乱中仍能保持镇定,那双清亮的眸子望过来时,竟让他这向来冷硬的心,漏跳了一拍。

那日起,他便更加肯定,他一定要得到她,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她的每一分喜怒,每一寸目光,都只能属于他。

是夜,驿馆各处灯火陆续熄灭。李晩妤沐浴后,换上素白寝衣,正准备歇下,窗外却传来极轻的叩击声,规律而熟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辰……难道又是他?

她犹豫着走到窗边,并未立刻开窗,只低声问:“谁?”

窗外静默一瞬,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穿透窗纸,带着夜风的微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是本王。”

果然是他!李晩妤指尖瞬间冰凉。他竟又夜探驿馆!若被人发现……

“开窗。”命令简洁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李晩妤咬着唇,内心挣扎万分,最终还是颤抖着手,轻轻支起了窗棂。

刘谨就站在窗外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身玄色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愈发衬得他面容俊美,气质冷冽。

他并未急着进来,只是隔着窗户打量她。她刚刚沐浴过,长发如瀑披散,带着湿润的水汽,身着素白寝衣,未施粉黛的脸颊在朦胧的月光下愈发显得清丽脱俗,脖颈纤细,锁骨精致,一种不设防的柔弱,却偏偏勾得他心头火起,只想将她狠狠揉入怀中,确认她的存在。

“王爷……”李晩妤被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声音微颤地唤了一声。

刘谨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片刻,最终落在她空无一物的耳垂上,眉头倏然蹙紧,眸色瞬间沉了下去:“耳坠为何不戴?”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明显的不悦和冷意。那不只是饰品,那是他的印记,宣告着他的所有权。她竟敢取下?

李晩妤没料到他深夜前来,竟会先问这个,愣了一瞬,才细声回道:“回王爷,民女……已然歇下,故而取下。”

“日后歇下前再取。”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甚至带着一丝偏执的疯狂,“记住,本王送你的东西,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离身。”他要她时刻带着他的标记,提醒她,也提醒所有觊觎的人,她是他的。

说完,他抬手,从窗外递进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李晩妤下意识地接过,纸包尚有余温,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气。

“路过厨房,见新做的桂花糕,顺手拿了。”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真的只是顺手为之,但紧盯着她的眼神却泄露了真实的关注,“你晚膳用得少,是在想白天那丫头的话?”最后一句,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李晩妤愕然抬头,撞进他深邃如潭的眼眸里。他连她晚膳用了多少,甚至可能的心事都一清二楚?这种无孔不入的关注,让她心底寒意更甚。她握着那包温热的糕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她不答,刘谨眼底的墨色更浓,他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迫使她抬起脸直面他。“回答本王。”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扰了心神,嗯?”

他靠得极近,身上冷冽的龙涎香混合着夜露的气息将她笼罩,李晩妤心跳如擂鼓,慌忙否认:“没、没有……民女只是……只是有些疲惫。”

刘谨审视着她眼中的慌乱,半晌,才缓缓松开手,指腹却仿佛留恋般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引得她一阵战栗。“最好没有。”他语气缓了些,却依旧霸道,“你的心思,只能放在该放的地方。”比如,想着他。

“趁热吃。”他丢下这句话,目光在她寝衣领口微露的一小片肌肤上停留了一瞬,眸色转深,带着某种克制的渴望。但他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然后才转身融入夜色,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窗户还开着,夜风涌入,带着桂花的甜香和他残留的一丝冷冽气息。李晩妤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包普通的桂花糕,心绪复杂难言。

他这般强势地闯入她的生活,掌控她的一切,连她的情绪、她的饰物都要干涉,会因为别人对她的些许不敬而暗中施压,更会因为她可能因他人而分神而不悦。

这种极致的霸道、偏执的控制欲与偶尔流露的、生硬笨拙的关切交织在一起,让她害怕,迷惑,却又在他方才那毫不掩饰的痴迷目光中,感到一丝无法言说的悸动。

她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糯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月光洒在窗台,那对玉兰耳坠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回到京城之后,她的人生将彻底与这个名为刘谨的男人捆绑在一起,再难分割。

而他的偏执与占有,如同密不透风的网,早已将她牢牢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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