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熄,天边泛起鱼肚白。山间的晨雾尚未散尽,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萧辰睁开眼,一夜的调息修炼,不仅未感疲惫,反而觉得精神奕奕。那无名剑诀与体内古玉气息的交融,让他对自身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感知。虽然真气修为依旧停滞,但他能感觉到,肉身的强度、反应速度,尤其是与手中青锋剑的那种血脉相连般的契合感,都在稳步提升。这是一种区别于传统炼气道路的、独属于剑修的成长。
苏婉晴也早已醒来,经过一夜休整,气色好了不少,只是看向萧辰的目光中,依旧带着浓浓的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简单整理了略显凌乱的衣裙,将秀发重新挽起,虽无钗环点缀,却更显清丽脱俗。
“萧公子,我们……何时动身?”苏婉晴轻声问道,语气带着询问,而非催促。
萧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投向西方那连绵起伏、仿佛巨兽脊背般的山峦:“现在就走。尽早穿过黑风岭。”
两人熄灭火堆,仔细掩盖痕迹后,便踏上了官道。晨光中的官道,蜿蜒伸向远方的群山,正是通往黑风岭的方向。
起初一段路还算平坦,偶有早起的行商或樵夫经过。苏婉晴似乎为了驱散心中的紧张,也为了报答萧辰,主动向他介绍起云霞城及周边的情况。
“云霞城因每日早晚霞光映照城墙如锦而得名,是这方圆千里内最大的城池,商贸繁盛,主要由城主府、我们苏家,还有李家、王家共同治理。苏家世代经营药材,在周边几个城池都有些名气。”苏婉晴的声音轻柔,如同山涧清泉,“那黑风寨,是近几年才在黑风岭坐大的匪帮,寨主据说姓冯,手段狠辣,修为可能已至灵罡境,麾下有几位当家,也都是炼体后期的高手。他们盘踞险要,专门劫掠过往商队,官府几次围剿都因地形复杂未能成功。”
她顿了顿,脸上忧色更浓:“这次被劫的那批药材,是家族筹备了半年,准备送往郡城与大商会交易的,价值几乎占了家族小半年的收益。若是找不回来,苏家……只怕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萧辰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下。灵罡境,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是一座需要仰望的高山。但他心中并无太多畏惧,反而升起一股挑战的欲望。剑修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迎难而上。
“落云宗呢?”萧辰问道,他记得苏婉晴提过要去求助。
“落云宗是这片地域的霸主,宗门位于落云山脉深处,弟子数千,实力深不可测。”苏婉晴眼中露出一丝向往,“外门执事周通大人,早年曾受过我祖父恩惠,与我家有些香火情。我只盼能见到周执事,陈明利害,哪怕只能请动落云宗一位内门弟子出面调停,或许也能让黑风寨有所顾忌,放出药材。”
萧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江湖人情,利益交织,此事成败难料。但他看得出,苏婉晴已是竭尽所能为家族奔走,这份担当,值得尊重。
随着日头升高,官道逐渐变得崎岖难行,两侧山势越发陡峭,林木也变得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和草木腐烂的气息,光线都暗淡了几分。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了黑风岭的地界。
路旁开始出现一些被遗弃的货车残骸或是散落的货物碎片,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劫掠。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萧辰握紧了手中的青锋剑,神识(尽管范围极小)如同无形的触角,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他的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同进入狩猎状态的孤狼。苏婉晴也屏住了呼吸,紧紧跟在萧辰身后,握着短剑的手心沁出了汗水。
突然,萧辰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一处弯道后的密林。
“怎么了?萧公子?”苏婉晴紧张地问。
“有动静,小心。”萧辰低声道,将苏婉晴护在身后。
他的话音未落,前方弯道处便转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脸上带着狞笑,堵住了去路。同时,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又有五六人从后面包抄上来,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
这些匪徒显然比昨天那伙专业得多,行动间颇有章法,眼神凶悍,气息大多在炼体境三四重之间。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体型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赫然达到了炼体境五重巅峰!他肩上扛着一把九环鬼头刀,刀锋在林间透下的光斑中闪烁着寒光。
“嘿嘿,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两个小娃娃?”刀疤脸目光淫邪地在苏婉晴身上扫过,又不屑地瞥了萧辰一眼,“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有钱的主。把这小娘子留下,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爷爷心情好,或许能饶你一条狗命!”
苏婉晴吓得花容失色,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抓住了萧辰的衣角。
萧辰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前后夹击,敌人数量众多,为首者实力远超自己。硬拼绝非上策。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寻找着可能突破的缺口。
“哦?看来是个硬茬子,不说话?”刀疤脸见萧辰不为所动,狞笑一声,挥了挥手,“兄弟们,男的就地剁了,女的抓回去乐呵!”
“杀!”前后左右的匪徒同时发喊,挥舞着兵刃扑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两人笼罩。
“跟紧我!”萧辰低喝一声,体内那丝微弱却精纯的气息瞬间灌注剑身。他没有选择看似最弱的后方突围,因为后方地形狭窄,不易施展。而是主动迎向了正面冲来的两名匪徒!
“破风!”
青锋剑化作一道青色闪电,速度快得惊人!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左侧匪徒的手腕上,同时剑身一荡,格开右侧劈来的刀锋。脚步一错,身形如游鱼般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
“啊!”左侧匪徒手腕被刺穿,钢刀脱手。
右侧匪徒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刀势一偏,险些砍中同伴。
萧辰一招得手,毫不停留,剑光回旋,直刺紧随其后的一名匪徒咽喉!那匪徒大惊,慌忙举刀格挡。
“叮!”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萧辰借力向后飘退,同时反手一剑,划向从侧面偷袭苏婉晴的一名匪徒的手臂!
他的剑法简洁、凌厉、高效,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每一次出剑都攻敌必救,或攻其薄弱,将无名剑诀的“快、准、狠”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力量上不占优势,但对时机的把握和剑招的理解,远非这些靠蛮力和狠劲的匪徒可比。
苏婉晴紧跟在萧辰身后,也鼓起勇气,挥舞短剑抵挡来自侧后方的攻击。她修为虽弱,剑法也生疏,但在萧辰的掩护下,倒也勉强能自保。
刀疤脸见手下眨眼间就被放倒两个,还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顿时勃然大怒:“废物!都闪开!老子亲自来收拾他!”
他怒吼一声,体内真气鼓荡,九环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如同一道黑色匹练,势大力沉地拦腰斩向萧辰!这一刀蕴含了他炼体五重巅峰的全部力量,刀未至,那股凌厉的劲风已经刮得萧辰皮肤生疼!
萧辰瞳孔骤缩!他知道绝不能硬接!脚下步伐急变,施展出剑诀中蕴含的一种玄妙步法,身形如同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贴着刀锋向后滑开!
“轰!”鬼头刀斩在地上,碎石飞溅,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刀疤脸一刀落空,更是怒不可遏,刀法展开,如同狂风暴雨般向萧辰攻去。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力量惊人,逼得萧辰只能不断闪躲格挡,显得颇为狼狈。青锋剑与鬼头刀每一次碰撞,都震得萧辰手臂发麻,气血翻涌。境界的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
苏婉晴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帮忙却根本插不上手,反而被其他匪徒趁机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萧辰心念电转,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必须想办法破局!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刀疤脸,寻找着其招式中的破绽。同时,他脑海中那金色剑符急速闪烁,与无名剑诀的图录相互印证。
刀疤脸久攻不下,愈发焦躁,又是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这一刀势沉力猛,却也因此导致中门大开了一瞬!
就是现在!
萧辰眼中精光爆射!他没有后退,反而揉身而上,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丝古玉气息和脑海中剑符的感悟,尽数凝聚于青锋剑尖!
他没有选择刺向对方的心脏或咽喉等要害,因为对方护体真气较强,未必能一击致命。他的目标,是刀疤脸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抬起的、防护相对薄弱的腋下!
这一剑,快如惊鸿,疾若流星!蕴含了萧辰对剑道所有的理解与决绝!
“噗嗤!”
一声轻响!青锋剑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精准地刺入了刀疤脸的右腋之下,深及数寸!
“呃啊!”刀疤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巨大的力量瞬间从手臂上消失,九环鬼头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捂着鲜血狂涌的腋窝,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首领受创,剩下的匪徒顿时阵脚大乱!
萧辰得势不饶人,强提一口真气,剑光再起,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又刺倒两名匪徒。剩下的匪徒见首领重伤,这少年又如此悍勇,哪还敢恋战,发一声喊,搀扶起刀疤脸,狼狈不堪地逃入了密林深处。
战斗骤然开始,又迅速结束。
萧辰以剑拄地,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刚才那凝聚全部精气神的一剑,几乎抽空了他的体力,手臂更是酸痛无比。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这一战,让他对剑道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苏婉晴看着满地狼藉和逃窜的匪徒,又看看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剑的萧辰,美眸中异彩连连,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萧公子,您没事吧?”她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萧辰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脸色却猛地一变!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侧前方的密林深处传来!这股杀意,远比刚才的刀疤脸强大得多!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射出,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目标直指喘息未定的萧辰!那是一支通体黝黑、无声无息的短矢!
危险!致命的危险!
萧辰浑身汗毛倒竖,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闪避或格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夺命短矢在眼前急速放大!
苏婉晴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失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没有人注意到,极高处的云层中,似乎有一缕比发丝还细的微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轻轻波动了一下。
那支势在必得的黑色短矢,在距离萧辰胸口不足三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无质的屏障,箭头微微扭曲,然后……就那么诡异地、轻飘飘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擦着萧辰的衣角射入了他身后的树干,入木三分,箭尾剧烈颤动!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惊“咦”声,随即那道隐晦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辰怔怔地看着那支钉在树上的短矢,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是谁出手救了我?是家族派来暗中保护的人吗?他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目光扫过四周,除了惊魂未定的苏婉晴和空旷的山道,再无他人。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萧公子!您怎么样?”苏婉晴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刚才那一刻,她以为萧辰必死无疑。
萧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摇了摇头:“我没事。”他走到树前,拔下那支短矢。矢身冰凉,材质特殊,绝非普通匪徒所能拥有。看来,这黑风岭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刚才那暗中出手之人,无论是谁,其修为都远超他的想象。而那个发射暗矢的杀手,也绝非寻常匪类。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萧辰将短矢收起,对苏婉晴说道。
两人不敢再做停留,加快脚步,向着黑风岭深处行去。经过这番生死考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无形中又拉近了许多。而萧辰也明白,他的江湖路,注定不会平坦。刚才那神秘的暗杀与救援,仿佛是一个信号,预示着他即将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