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密殿,空气凝滞如铁。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映照着伦天帝崖荡迷脸上那冰封般的漠然,与他口中吐出的、字字如刀的言语,形成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对比。
“你,就是那块最适合的石头。”
这句话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将李家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温情冻得粉碎。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尽,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剧烈收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目光冰冷如看死物的人,是十年来对他倾囊相授、与他情同父子的父皇!
“父……父皇?您……您在说什么?”李家途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试图从崖荡迷眼中找到一丝玩笑或者考验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酷与决绝。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崖荡迷身侧,金光一闪,一个与他本体容貌一般无二、气息同样浩瀚磅礴的金色分身骤然凝聚!这分身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一道凝练无比的金色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向李家途缠绕而来!
这变故太快!太突然!
李家途毕竟是金丹修士,生死关头,战斗本能压倒了一切惊愕。他甚至来不及调动体内灵气,纯粹依靠金丹期肉身被灵气千锤百炼后的强悍力量,怒吼一声,双臂猛地一震,筋骨齐鸣!
“崩!”
那足以束缚筑基巅峰修士的金色锁链,竟被他凭借纯粹的肉身巨力,硬生生挣得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他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着崖荡迷:“为什么?!父皇!为什么如此对我?!儿臣何罪之有?!” 这十年,他呕心沥血,甚至不惜损耗自身道基为他疗伤,换来的竟是如此下场?
崖荡迷眼神毫无波动,仿佛刚才被挣碎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他居高临下,如同宣判命运的神祇,声音冰冷而威严,响彻整个被禁制封锁的大殿:
“太子李家途,狼子野心,趁朕闭关之际,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更兼觊觎帝位,暗藏祸心!今证据确凿,朕心甚痛!然,国法如山,帝威不容亵渎!”
他微微抬手,一份早已拟好的、散发着凛冽金光的圣旨虚影悬浮于空:
“旨意:废除李家途太子名位,削其仙籍,打入天牢,隔离审查,以正视听!”
这颠倒黑白、污蔑构陷的旨意,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李家途心中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与绝望!
“啊——!!!崖荡迷!你枉为人父!更不配为帝!!”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父子,什么修为差距!体内那颗金色的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磅礴的仙气轰然爆发!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带着与敌携亡的惨烈气势,直扑王座之上的崖荡迷!
这一扑,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怨恨、所有被背叛的痛苦!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是残酷的现实。
面对太子这含恨的全力一击,崖荡迷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李家途即将触及崖荡迷衣角的瞬间——
“嗡!”“嗡!”
又是两道璀璨的金光自崖荡迷体内分化而出!**两个与之前一般无二、气息同样强大的金丹期分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家途左右两侧!
三个金丹期的力量,哪怕分身实力略逊于崖荡迷本体,也远超寻常金丹初期,如同三座无形的太古神山,同时镇压而下!
“轰——!!!”
李家途前冲的身形骤然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法撼动的铜墙铁壁!他周身爆发的金色仙气被硬生生压回体内,恐怖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啊!”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死死地压趴在地面上,脸颊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那充满血丝、盈满滔天恨意与不甘的眼睛,死死地向上瞪着,瞪着那个依旧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着他一切挣扎的、他曾经最敬爱的父皇。
崖荡迷缓缓走下台阶,来到被死死压制的李家途面前,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漠然的虚无。
“带下去。”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那两个金丹分身如同最忠诚的傀儡,架起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李家途,化作金光,消失在大殿之中。只留下地上那因为剧烈挣扎和能量冲击而出现的细微裂痕,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灵气涟漪,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
皇宫地下,深不知几许。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死寂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这里便是伦天城最为森严的所在——天牢最底层,专门为囚禁最危险的修士而打造。
一间完全由禁魂石砌成的狭小囚室内,李家途被重重镣铐锁在墙壁上。那些镣铐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不仅死死禁锢了他体内澎湃的仙气,让他如同一个普通的虚弱凡人,更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力量,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不断钻入他的识海,啃噬着他的理智。
烦躁、焦虑、绝望、愤怒……种种负面情绪被这股力量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心神。他无法凝神,无法入定,甚至连最基本的沉睡都成了奢望。只要一闭上眼,各种混乱的幻象和尖锐的嘶鸣便会充斥他的脑海,让他几欲疯狂。
“放我出去!崖荡迷!你这伪君子!暴君!!”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为你耗尽心血……我视你如父……”
他时而疯狂地挣扎嘶吼,镣铐与石壁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时而蜷缩在角落,如同受伤的幼兽般低声呜咽;时而又陷入呆滞,眼神空洞地望着无尽的黑暗。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虽然在折磨下他早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在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这位曾经风华绝代、仁德布于天下的太子,迅速地被消磨掉了所有的锐气与尊严。他的头发开始变得灰白,皮肤失去光泽,眼神浑浊不堪,只剩下疲惫到极致的麻木。
生理和心理的极限,终于被突破。在某一次狱卒按照崖荡迷的吩咐,再次“提醒”他承认“造反”便可获得片刻安宁之后,李家途最后的精神防线崩溃了。
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用沙哑得如同破风箱的声音,一遍遍地机械重复着:
“我造反……是我狼子野心……我觊觎帝位……我罪该万死……”
他承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不是为了求生,仅仅是为了那短暂摆脱精神折磨的、虚假的“安宁”。
当这个消息被禀报给崖荡迷时,他正在重建的密宫中,擦拭着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匕。听到消息,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时候到了。”
他站起身,身影消失在原地。
阴暗的天牢囚室内,金光一闪,崖荡迷的本尊出现在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的李家途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被他一手培养、又一手摧毁的“儿子”,崖荡迷的眼神复杂了一瞬,但旋即被大道无情的坚定所取代。他伸出手,五指如钩,覆盖在李家途的丹田位置。
李家途似乎有所察觉,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恐惧,但长期的折磨已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不要……”他发出微弱的哀求。
崖荡迷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他运转秘法,掌心散发出吞噬一切的金色漩涡!
“呃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囚室中回荡!李家途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般剧烈抽搐,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那颗与他性命交修、代表着力量与生命的金色金丹,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抽取!
那是一种比千刀万剐更加痛苦的折磨,是生命本源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
金色的光芒从他丹田被强行抽出,如同流淌的金色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崖荡迷的掌心,最终汇入其体内。崖荡迷的身体微微震颤,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攀升、蜕变,仿佛某种枷锁正在被打破。
而李家途,随着金丹的离体,他周身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皱纹瞬间爬满脸颊,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强大的金丹修士生命力急速流逝,转而变成了一个比普通凡人更加虚弱、更加苍老的存在。
当最后一丝金光被抽离,李家途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崖荡迷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颗因为吞噬了另一颗金丹而变得更加璀璨、更加庞大、并且隐隐散发出一种全新波动的金丹,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又复杂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朽木般的李家途,沉默了片刻。
或许,是那最后一丝未曾泯灭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亲情”作祟;或许,是觉得一个失去金丹的废人,已经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留下性命更能彰显他的“宽宏大量”,也更能时刻提醒他这条道路的残酷与……“正确”。
他最终没有下杀手。
“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囚室吩咐了一句(自有隐藏的狱卒听令),随即身影化作金光,消失不见。
从此,曾经的天帝太子李家途,便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最底层,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存在。他失去了力量,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自由,甚至连健康的身体也失去了。他变得极其虚弱,时常因为无法适应失去金丹后的凡人之躯而晕厥过去,又在冰冷的黑暗中醒来,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而伦天帝崖荡迷,则踏着义子的道基,开始了向着那未知的、更高境界的又一次冲击。帝国的天空,依旧被他的金色光芒所笼罩,只是那光芒之下,弥漫着更多难以言说的血腥与冰冷。虎毒食子,大道独行,这或许便是通往长生路上,最残酷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