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睢阳，护城河的水刚涨起来，岸边的柳树绿得发亮。怀德站在城楼之上，手里摩挲着父亲送的那本兵书，望着远处的麦田，心里却有些不安。最近总有探马来报，说辽军又在边境集结，看样子是想卷土重来。
“小将军，您看那边！”一名哨兵突然喊道，手指着西北方向。
怀德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片烟尘，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乌云压境。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辽军来了。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怀德当机立断，“弓箭手上城，刀斧手守城门，再派人快马加鞭去澶州，向我爹求援！”
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城楼上升起了预警的狼烟，城里的百姓也开始收拾东西，往城墙根下的防空洞里躲。怀德看着这一切，眉头紧锁。他这次只带了五千兵马守睢阳，而辽军的兵力至少是他们的十倍，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上城楼，脸色惨白：“小将军，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天平节度使杜重威……杜重威率十万兵马降辽了！”
“什么？”怀德猛地转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杜重威降辽了！”士兵带着哭腔喊道，“听说他还引着辽兵往这边来，说要劝降咱们呢！”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城楼和城里同时炸开了锅。守城的将士们议论纷纷，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城里的百姓更是乱成一团，有的哭着往城外跑，有的跪在地上烧香拜佛，还有的围着士兵问：“杜节度使都降了，咱们还守得住吗？”
怀德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心里又气又急。他早就知道杜重威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叛国求荣的勾当！十万兵马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投靠了辽军，简直是奇耻大辱！
“都给我闭嘴！”怀德突然拔出腰间的剑，一剑砍断了旁边的旗杆。“咔嚓”一声，旗杆应声而断，旗帜飘落下来，正好盖在一个想要逃跑的百姓头上。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议论声和哭喊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怀德握着滴血的剑，怒视着城下的百姓和城楼上的将士，朗声道：“杜重威是叛国贼，他降辽是他的事，咱们睢阳不能降！”
“想想你们的家，想想你们的爹娘妻儿！”他指着城外的麦田，“再过一个月，麦子就要熟了，难道你们想让辽兵来抢走你们的粮食，霸占你们的家吗？”
“辽兵在燕云十六州做了什么，你们不是不知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要是进了城，你们觉得你们能有好下场吗？”
“我高怀德在这里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辽兵踏入睢阳城半步！谁敢再提一个‘降’字，谁敢再乱跑乱闯，休怪我剑下无情！”
他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城楼上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将士们看着他紧握剑柄的手和坚定的眼神，想起了在戚城时他分赏赐的情景，心里的慌乱渐渐被勇气取代。
“愿随小将军死守睢阳！”张猛第一个喊道，拔出了腰间的刀。
“死守睢阳！”其他将士也纷纷响应，声音震耳欲聋。
城下的百姓看着城楼上的士兵们，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也慢慢安静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走到城下，对着怀德拱了拱手：“小将军，我们信你！只要能守住睢阳，我们百姓也愿意出一份力！”
怀德心里一暖，对老农喊道：“多谢老人家信任！大家都回屋去吧，把门窗关好，别出来乱跑。守城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百姓们渐渐散去，城里又恢复了秩序。怀德松了口气，对张猛说：“张叔，咱们得想办法迷惑辽兵，让他们以为咱们兵力充足。”
“怎么迷惑？”张猛问道。
怀德指着城楼上的旗帜：“把咱们所有的旌旗都挂出来，每隔一段距离就插一面，让辽兵以为咱们有很多兵马。再让人把锣鼓藏在城墙后面，每隔一个时辰敲一次，营造出操练的假象。”
“好主意！”张猛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怀德补充道，“让人把城里所有的青壮年都组织起来，发给他们木棍或农具，让他们在城墙上巡逻。就算打不了仗，也能壮壮声势。”
安排好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怀德提着灯笼，沿着城墙巡逻。夜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有些凉意。他看到城墙上的士兵们都在警惕地望着城外，有的还在小声议论着辽军的动向，却没人再提“投降”二字。
走到一处箭楼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推开门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士兵正抱着膝盖哭，旁边还放着一封家信。怀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家了？”
士兵吓了一跳，赶紧擦了擦眼泪：“小将军，我……我娘病了，我担心她……”
怀德拿起那封家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满了牵挂。他叹了口气，把信还给士兵：“放心吧，咱们一定能守住睢阳，到时候你就能回家看你娘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袋干粮，递给士兵：“这个你拿着，饿了就吃点。”
士兵接过干粮，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怀德把他扶起来：“好好守城，就是对你娘最好的报答。”
继续往前走，怀德看到城墙下有几户百姓家的灯灭了。他让亲兵去问问，才知道是家里的油灯没油了。怀德立刻让人从军营里拿出几盏马灯，送到百姓家里：“告诉他们，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他们摸黑过日子。”
百姓们捧着马灯，看着怀德远去的背影，心里都热乎乎的。他们知道，这个年轻的将军，是真的在为他们着想。
回到帅帐时，已经是深夜了。怀德铺开地图，研究着辽军的可能进攻路线。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他知道，接下来的仗会很难打，但他有信心守住睢阳——为了城里的百姓，为了身后的家国，也为了那些信任他的弟兄们。
（本章完）